在仙门扫雪十年后 第3章 第 3 章

柔软的唇相撞，冰凉的食物迅速被渡进季洛淮口中，而迟钰一下变得极其狡黠，喂了进去便马上分开，不让季洛淮还回来，只得把食物都咽下。

“你......！”

“卑鄙？无耻？”迟钰乐得笑起来，又笑不了多久，躺了回去。

黑暗中季洛淮不得不用深呼吸来平复过快的心跳，脸色一片飞红，可惜迟钰根本看不见俊朗少年羞恼的样子。

“知道了就听话一点，不要逼我用这种手段喂你。”

季洛淮虽然羞恼，却并不好糊弄：“我说过，我不会再吃了！我只吃属于我的那一份！”

迟钰也态度强硬起来：“季洛淮，我也说了，我一定要让你活下去，你不要让我的努力都白费！”

两个人在井底大小声，迟钰说完之后，感觉眼前冒金星，季洛淮也并没有再接嘴下去，可黑暗中急促的喘息清晰可闻，估计气得不轻。

迟钰和季洛淮认识这么久，从没有一次因为意见分歧吵过这么大的架。

两个人平时意见大概都一致，就算不一致也会相互退让。季洛淮天生早熟，做事情有自己的打算，而迟钰甚至是成年人，虽然不免被身体年龄影响，但人情世故上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只有这一次。

彻夜无言，第二天到了问题该处理的时候，迟钰知道上次自己偷袭成功是因为季洛淮没有防备，若是现在再故技重施，肯定也是不行的。两人僵持着，把剩下的苔藓对半分了。

就这样又熬过了一日，在这个好似能埋葬他们的井底，已经待了十日了。

晚上迟钰坐在地上冷得睡不着觉，数星星。数到一半，他和季洛淮说话，说着说着才发现，季洛淮已经没动静了。

/

好冷。

水......

好甜，甘甜的味道。好多水......在做梦吗？

已经死了吗？

好甜，香甜的，温热的，带着一点腥味......

好像看到黑暗中的光芒，恍惚间十日焚身，仙界坍塌，天道毁灭，生灵涂炭，世界走向终极的惨相走马灯一样出现的眼前。

一滴又一滴，天空永恒地下着血雨，竟然久违地感受到近乎荒诞的平静，仿佛世界本就是这般死寂。

不，不对。

季洛淮猛地睁开眼睛，日光几乎要把视网膜撕裂，而迟钰苍白的面容更是令他头疼得几乎昏厥。

嘴唇上横着的是少年微凉的手腕，汩汩液体流入喉中。

迟钰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解释，只是觉得喂够了，把手腕收了回去。

唇边那温热的感觉让季洛淮的心坠入谷底，嘶哑地道：“小钰......”

话没说完，黑暗中隐隐传来抽噎的声音，像是檐边簌簌落下来的雪。

迟钰的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季洛淮的脸颊，摸到一手湿润。

他瞬间也觉得绝望至极，本来抱着男主肯定不会轻易夭折于此地的乐观想法也在十日中消磨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氛围下，他生生忍住那阵苦涩，不想浪费体力。

季洛淮不傻，很快止住了啜泣，于是地底又恢复一片死寂。

迟钰靠在墙上，嘴唇皲裂的疼痛已经察觉不到，只是诧异：季洛淮，居然哭了吗？

他突然惊觉，长达几百万字的原文里季洛淮似乎没有掉过一次眼泪......不，是根本没有。

他很确定，除了季洛淮年少时因丧母而流的血泪，后来的一系列事件譬如遭到同门欺凌侮辱、落入无解的危险境地，师尊为救他散尽修为，还是重要之人的牺牲，季洛淮都临危不乱。

惊慌都没有几次，更别提崩溃而泣了。

想想也是，那个时候的少年早就掌握了力量，就算无法使用，他也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各种方式。

不像现在，他只是一个连仙界都不甚了解的凡人罢了，疾病在身，他现在只能依靠他人——唯一一个和他同处困境的人。

好新奇的体验。被未来世间的最强者依赖了。

唉，那我岂不是可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呸呸呸。反正，季洛淮可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要他怎么还呢？帮我把太学的作业写了？给我所有的私房钱再给我炒两个菜？

太便宜他了，最好，让他的人生上都刻着两个字，他迟钰的大名。

迟钰抬头看见小小的井口，幽蓝的月光倾洒而下，身陷囹圄，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这次结束了，他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爷爷出门参加老年旅游团之前，还特意给他煲了一盅冬瓜排骨汤......

真想念啊，真想回去。

最好，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他只是因为太喜欢这本小说，所以产生了幻觉......

“小钰，小钰！”

迟钰吓了一跳，睁眼看到了蔚蓝的天空。

白云悠悠，晴空万里，突然有两只飞鸟掠过，一派生机勃勃。

唉！真的穿越回来了吗？！

可是——为什么季洛淮也跟着过来了啊？

季洛淮坐在他身旁，长长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迟钰坐起来，虚弱无力的感觉持续一会才过去。

原来他们正坐在一辆稻草车上，沿着一条小泥路不知要去向何方，小路坎坷不平，车上也随着颠簸微微摇晃着。

风温柔地吹过小路两侧半人高的草，拉车的老黄牛在前方“牟牟”叫着。

哦，所以他们是获救了啊！

迟钰一下泄了气躺倒回稻草堆上，看着季洛淮笑吟吟地凑过来看他：“过去多久了？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哪？”

少年一边从一侧的包里翻出一张饼来递给迟钰，一边说：“小钰，你刚晕过去没多久，井上就有人逃难路过，我在井底呼救，他们放了绳子下来，把我们背上去了。

“那伙人是云游商人，正在去边境，给了我水和干粮，我烧退得差不多，就带你出来了。他们里面的巫医说你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一阵就好了。”

迟钰狼吞虎咽地吃着饼，不出意料地噎住了，那恰到好处递过来的水正好缓解了他的生命危机。

“咳咳咳......真好吃，从来没发现过这种干馕能好吃成这样......”

迟钰一连吃了两个饼，还没来得及难过自己并没有重返现代，就发现身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的季洛淮，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和身体倒是洗过了，又沾上了新的尘土，身上伤痕似乎到处可见。

不对劲，迟钰发现自己也被洗过澡，到现在仍是干净舒爽的，和季洛淮形成了对比。

在井底下，季洛淮都是自己照顾的，怎么可能受到这么多暗伤。

灵光一闪，迟钰伸手抓住季洛淮的手腕，淤青擦伤遍布，他颤抖着问：“洛洛，他们不是好人，对吗？他们......打你了？”

季洛淮不再言语，纤长的睫毛垂落，过于苍白的脸上布着几道血痕，看着柔弱可怜，却带着几分不合气质的邪性。

“他们，”季洛淮的嗓音颤抖，似乎还带着后怕，“他们救我们，帮我们看病，带我们去洗澡......都是为了后来在路上，把我们当做储备粮。我察觉不对的时候，他们正要把你关进马车里，我......”

是了，井底下捡到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哪会有人不动恶念！

迟钰心头一跳：“洛洛！你没事吧！你和他们打起来了？我那个时候竟然昏倒了！”

季洛淮鼻梁上还有一道血痕，在莹白的肤色上如同泼洒赤色墨水。他微微抬起眼盯着迟钰，眸色如同深潭，语气却带着一丝柔弱：“我扑过去把你抢走，好不容易跑到一处荫蔽的草堆里，把你藏进去了，他们追过来，没发现你。”

“然后呢，你呢？你被他们发现了对不对？”迟钰心疼地看着季洛淮手臂上那惨不忍睹的伤。

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迟钰根本没办法想象季洛淮是怎么带着自己这个伤员逃出一伙罪犯手底下的。

迟钰心疼得不行，季洛淮就让他看，看他难过地轻轻用手抚摸过自己的伤疤，才缓缓道：“我怕他们发现你，就主动往另一边跑，他们很快追来，我就和他们周旋。那时已经入夜，看不清地形，他们又松懈我是个孩子，我很快就挣脱了，跑了出来。

“后来我找了个山洞躲进去，一直躲到天亮，再去草堆那把你背出来。一路走了很久，遇到这个拉牛车的老伯，他说这里已经是丹国了。”

迟钰躺在牛车上，感受到一派平静，终于知道他方才醒来看到的季洛淮那种微笑该用什么词语形容——

幸福。

迟钰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这么脆弱的人，碰到如此危险关头，他一有什么动静就想哭。

季洛淮把少年抱在怀里，两个少年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料峭春风吹过，却并不寒冷。

/

季洛淮低头看到了自己袖子底下那一片干涸的猩红，不着痕迹地藏了藏袖子。

昨夜，他站在尸堆上的时候明明检查过衣服了的，可惜还是漏了一处。

那口差点困死人的深井，被残肢断臂填满，每一个人的面容都写着极致的惊恐，一具具尸体满满的，将深井填平。

再也不会有人不小心滑落其中受困了。

洛洛说的后半段是编的哟，这孩子在看到匪徒把迟钰搬上车的时候就动手了..孩子心黑黑的，看到小钰心疼还挺享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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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