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人类的厄瑞波斯或许是美丽的……以人类的审美来说,他确实足够美丽。
但白岁织并未为这份美丽感到喜悦或是被吸引,淡漠的感情很快在长时间之中,化为了无聊,哪怕厄瑞波斯再如何美丽,白岁织也很快感觉到了无聊,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能看到漫天的蓝色闪蝶,她伸出手的时候,会在梦境之中触碰到那些蝴蝶,然后内心会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大约是“欢愉”。
白岁织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改变。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适合墨利厄诺,她不需要仪器的辅助便可以在这颗星球生活和呼吸,她能听见风吹息的时候,这颗星球发出的声音……愉悦的声音。
蝴蝶和星球的结合,会带来欢愉。
白岁织伸出手凝望着自己的手指,她漂亮的睫毛微微垂下,包裹了美丽的眼球,漆黑的眼球是最纯粹的黑色,闪烁着光泽,她窥视着自己白皙的手指和手心,葱白的指尖之上,捏着一朵黄色的太阳花。
从太阳花的花瓣看去,细密的吸盘和小孔在“呼吸着”,那些细密的吸盘和小孔在一张一合,随着风而飘动,细细听来,似乎能听见手中太阳花的喜悦之声……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太阳花的根茎被折断,折断处,有白色的汁液,粘稠如鲜血,有股铁锈味在白岁织的鼻腔前蔓延,汁液之中夹杂着点点如同经络的细线,散落在空气之中,那些如经络的细线又如同虫子在挣扎,显得有些恶心和毛骨悚然,但白岁织用仪器检查过,手中的太阳花是确确实实的植物,无论是太阳花的吸盘和小孔,还是细如虫子在挣扎的经络,都是植物的一部分而非寄生虫一类的东西。
白岁织握着手中的鲜花,她感觉到手中的太阳花在挣扎着,就于她的手中呼吸着,挣扎着。
足够恶心,却也足够美丽。
站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之上,只感觉到一片诡异。
……就好像,这颗星球本身就是“活着”的,无论是动物还是生物,都有过分的“生命力”,太挣扎,太活跃,这份“生命力”让整个星球都呼吸了起来。
白岁织并未再接触这颗星球的土著,她现在于基地之中,站在基地的花圃之中弯下腰,试探性将手中的黄金太阳花插在地球而来的泥土之中……白岁织要试探这颗星球的植物是否适应地球的土地和氧气以及水分,所以太阳花插入地球而来的泥土之后,这颗被暴力折断的花很快蔓延出根茎和触须,稳稳当当扎根在泥土之中,肆意吸收着泥土的营养。
白岁织知道,她独自一人在墨利厄诺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赫利俄斯回到地球将报告发给地球政府,地球政府必定会派人来墨利厄诺查看……这颗星球并非如同地球一般是个和蔼的家园,而是不知深浅的地狱,这颗星球是活的,星球表面的植物和动物不过只是这颗星球沉睡时自由生长的“寄生虫”罢了,一旦星球苏醒……墨利厄诺最终会变成怎样的存在呢?
白岁织很好奇。
和厄瑞波斯的相处,也逐渐平稳下来,这个男人总是沉默的,他似乎并不会说话,只能以别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志传达入白岁织的大脑之内,白岁织不确定厄瑞波斯的话语是中文还是别的什么,但她确实能够理解厄瑞波斯传达至大脑之内的声音。
白岁织原本披散的黑发扎成了马尾,她的脚边,那只肉桂卷正在蹭着她的裤脚,肉桂卷现在是可爱的猫咪姿态,并未张开嘴巴露出自己口腔之中的触须,可爱的猫咪肉桂卷上前嗅闻了一下黄金太阳花的花瓣,感觉到无聊之后肉桂卷又回到白岁织的脚边继续蹭着白岁织的裤脚,嘴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白岁织低下头看着肉桂卷,这只小猫水汪汪的眼睛很有欺骗性。
若不是白岁织知道这只猫并不是“猫”,而是异形伪装的,或许她也会被迷惑。
面对肉桂卷的讨好,白岁织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一脚踢开呜呜叫的肉桂卷,白岁织打开仪器调试着基地的花圃和菜地,这个世界的地球人类,哪怕是进入星际时代,依旧没有忘记依靠土地生活的本质,基地依旧继承了古老的传统:即种菜。
白岁织调试着基地种菜的机器,然后伸了个懒腰,她仰起头,虚假的太阳(紫外线)照射在菜的叶片之上,想着今天晚上吃什么的白岁织转身离开基地的花圃菜地,她走在简易的基地之中,如愿在基地的某一处看到了厄瑞波斯,也就是她的任务对象。
白岁织不知道该如何攻略厄瑞波斯,主神需要她得到天命之子的感情,可是攻略一个不是人类的外星人,或者说,也许是有着异形内里的外星人,她要怎么做的?
白岁织的感情淡漠到几乎没有,她本身没有爱人的能力,也不知道如何获得他人的感情……或许有些人类能够将自己的爱为她奉献,可她根本没有感觉,主神也没有培训过她,所以她站在不远处凝望着站着的厄瑞波斯,只是将目光略过,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下一刻,厄瑞波斯的声音传递至她的耳畔。
是的,耳畔,并非是传递至白岁织大脑里德声音,而是她的耳畔。
“你来了。”
是好听的声音,却又有些奇怪,如同昆虫振翅而发出的嗡嗡声,似乎是特定的频率模拟而出的声音,白岁织转过头看向厄瑞波斯。
这个人类外表的“完美”之人微笑着看着白岁织。
“你会说话了?”白岁织上前,一步一步,她站在厄瑞波斯的面前,仰起头,伸出手,捂住了厄瑞波斯的面颊,强制性让这个金发的“男人”朝着她低下头:“张开嘴巴。”
厄瑞波斯如愿张开嘴巴。
白岁织面无表情地看着厄瑞波斯的口腔——一如肉桂卷的口腔,那些牙齿,那些如同七鳃鳗的牙齿,那些喉咙之中似乎是“虫子”的震动而发出的声音。
真稀奇……这是……厄瑞波斯的“进化”?
白岁织总觉得这种频率……这种“虫子”震动的频率,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啊对了……!
是之前在赫利俄斯号上的时候,她在莉娅和师兄李衡的身体上听过这种频率。
虽然白岁织想着师兄和莉娅的死真是可惜,可是她的心脏并未感觉到悲伤,她只是木然地想着,赫利俄斯号上的虫族入侵死了那么多人,真是太可惜了……可悲伤和哀愁?是没有的。
白岁织捂着厄瑞波斯的脸颊,如愿看到了他恐怖的口腔,她维持着捂着厄瑞波斯脸颊的姿势,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好恶心……你的口腔,真是太难看了。”
白岁织的话语并没有感情,也没有波动,所谓的“恶心”和“难看”只是一个客观的形容,对于正常人类来说,厄瑞波斯的口腔,那些细密如七鳃鳗的牙齿,那些生长在喉咙之中如同虫子的器官,确确实实很恶心,普通人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厄瑞波斯的内里的,哪怕厄瑞波斯的外表再如何的美丽,如何的与人类相似,再怎么符合人类的审美,也无法改变厄瑞波斯是“异形”的内里。
而面对白岁织“恶心”和“难看”的评价,厄瑞波斯并未有受伤的表情和波动。
白岁织的手从厄瑞波斯的脸颊松开,她退后几步,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而厄瑞波斯在听见白岁织的评价之后,似乎在原地若有所思。
白岁织没有管厄瑞波斯的思索,她感觉脚边又有什么东西在蹭着她,低下头,看到的是肉桂卷。
肉桂卷蹭着白岁织的裤脚……什么“猫”,简直就是一只狗。
白岁织离开了厄瑞波斯的身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她关上房门,隔绝了烦人的肉桂卷和在外面思索的厄瑞波斯,所以并未看见厄瑞波斯的行为。
……这位有着黑暗之神之名的金发“男人”伸出手指,硬生生将自己喉咙之中那属于“虫子”的器官和拔了下来。
鲜血从厄瑞波斯的口腔之中吐出,那些发声的器官(虫子)随着鲜血掉落至地面挣扎,肉桂卷死死盯着那些虫子,撕牙咧嘴,似乎连毛发都竖了起来。
白岁织再一次打开房门的时候,是十分钟之后。
厄瑞波斯的发声器官被他拔了下来,所以白岁织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在血液之中挣扎的虫子,那些震动的频率在呼唤着她。
“你……你出来了呀……”
那些虫子在发动着频率,如同人类的语言。
白岁织看着那些虫子,忍无可忍,她赶紧呼唤来机器人对这些虫子以“灭杀”行为,然后看向一旁嘴角还带着鲜血的厄瑞波斯,她看着这个伪装的异形,皱了皱眉头。
要这种东西的“真情”,这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人类”的真情,哪怕白岁织并无感情,也只会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