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散一会儿步 第4章 第 4 章

我本来不应该约木由去吃饭的。说的再远点，不该对他说关于师与生的废话，不该要他的电话号码，不该问他的名字，不该接受他一起散步的邀请，不该向他挑起一个奇怪的话题。

可我大概疯了，我忍不住。

我心中一清二楚，可我一直努力回避着，但那个最终的答案是无论如何的绕不开的，我爱上了木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我看见他咬我递过去的肥牛时，可能是在电话里他答应我一起去吃饭时，抑或可能是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散步时。

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

但开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而现在我爱上木由，刚刚离开就陷入对他的思念。我的心底开始恐惧。

我回到了我的宿舍，我的宿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东西，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一个塑料衣柜，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完事儿。其实我在校外有套一百七十来平米的房子，装修很棒，但我平常不去，还是更喜欢呆在学校。

我又看到了我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蓝色天空绿色湖面，柔软的垂柳，隐约的倒影，摄于十四年前的夏天。

心中突然烦躁，我将这张相片压在桌上。

太小了·····那会儿确实太小了。

过往对每个人而言都是石头，只是石头也分大小轻重。不幸，我的石头又大又重。

为了把自己从烦闷感里拖出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拨木由的电话。但理智却在最后一刻回笼，我说不上我是庆幸还是想骂街。

不能打电话，我就喝酒吧。

找到伏特加，我先连着喝了三杯，我的酒量只是一般往上一点，酒劲几乎直接冲上了头顶，以前的事，康桡的事反而回想的更多，这是第一次，借酒浇愁失效了。

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拼命的做着梦。

我做了很多怪诞离奇的梦。我在这些梦境之中沉浮着，无法自控。

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木由。

木由看着我，笑。这不是木由平常的笑容，而是一个诱惑，娇媚，参杂着□□的笑。这个笑容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木由的长相是很男性化的，应该用帅气来形容。但他的皮肤确实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确实鲜红，身材也确实瘦削，他的帅气像小说里的吸血鬼。他甚至还拥有如同吸血鬼一般的，隐隐流露出的高傲。

我第一次看见木由时就是这么想的。

梦境木由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像古装剧里的舞姬跳舞时穿的那种，线条优美的小腿却露了出来，这小腿我在现实之中同样见过，在木由穿短裤的时候。

梦境木由又笑了，不只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白袍褪下一点，露出他的肩头。

木由的肩头和女性的肩头有着明显的分别，不是那么浑圆，有一点棱角，还有一点隐隐的肌肉线条，但是一样，一样，一样的美丽。

我感觉我移不开眼睛了。

梦境木由忽然轻盈的转了一圈，白袍滑落至他的腰间，木由顺势趴倒在地上，他好像一个真正的舞姬。

我被吸引着，自诩为成熟男人并且引以为豪的定力在此时一去不复返。

我向木由走去。

我没看清木由是怎么站起来的。

当我看清的时候，他已经□□了。

如此美丽的躯体，就在我的眼前。

音乐铃声将我从那个旖旎的风光春梦里拉出，午夜十二点了，是我平常的睡觉时间。我为此设定了闹钟。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看着天花板，现在我应该是双目无神。

我最终还是彻底的沦陷了。

但是，但是就这样，木由**裸的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一种愧疚感却油然而生，尽管我很清楚自己的梦自己是没法控制的。

我没关掉的音乐铃声还在响着，是我喜欢的歌曲。但我现在没有心情去听，伸手按掉，我决定抽一支烟，顺手摸到衣服兜里，却发现上次买的烟已经抽完了。

那就只能去买，好在楼下小卖部二十四小时开业。

给门卫大爷出示了教师证，我顺利来到校园外，楼下小卖部果然还开着，我买完烟，点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校园里不让抽烟的。

我干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起来。顺着一条街道长长的走下去，可以走到未知的地方，也不会迷失了方向，只要转身就一定能回家。

童年时期的我就这么走，想在我几乎已步入中年，却还是这样散步的习惯。

——对了，那天在雨中，我和木由也是这么散步的。

这时想到木由，我一下子口干舌燥起来，我有点后悔没在小卖部顺手买瓶水。

十二点的街道上还有好几个人，车俩也不断地呼啸而过，终究是大城市。

我走到一盏路灯下，点燃又一支烟。朗诵诗歌的声音却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于是我又继续向前走，我看见了朗诵诗歌的那个人。那人穿着有点破烂但很干净的衣裳，正不断的大声念诗，可能属于某种行为艺术吧？但他念的十分出色，念的居然是u国文学大师普利姆的一篇长诗，《我爱上的你》。

在夏天，

烈日炎炎，

我，

看见了人群之中，

如此璀璨的，

你。

是一见钟情，

还是二见倾心，

我不看重，

我只知道，

我爱上你。

你是，

深海之中，

闭合的蚌壳里珍藏的明珠。

你是，

黑夜之下，

照亮回家路途的路灯。

你是，

在河流之畔种植着的，

微风吹过的柳树。

你是，

乐谱上，

华丽的演奏出的音符。

你是，

黄昏街道，

自然落下的最后一抹光辉。

你是三月吹到五月的风，

你是在安息之人墓前唱过歌的云雀。

所以，

亲爱的，

你，

眼波流转，

如此迷人。

你伸出了双手，

要我，

去摘那朵花。

而我，

愿送你，

一整棵花树。

因为，

你是，

行路之中，

望着月亮悲哀的旅人眼泪。

你是，

在风暴中，

仍然骄傲张开翅膀的蝴蝶。

你是不同寻常，

十一月开放散发香气的薰衣草。

你是，

星空之中，

距离我们最遥远的流星。

你是，

上帝，

亲吻过的郁金香上的露珠。

你是池塘里泛起的涟漪。

你是天空中无意飘过的云。

你是七月份，

夏天炎热时落下的雨滴，

打在雨伞上，和着雨伞下脚步的，

声音。

朗诵诗歌的人读完了诗，沉默的站了起来。可能是要回到不知哪个属于他的阴冷地下室，也可能是要去下一个地点，接着读诗。

我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那个老师说的？人的眼睛长在了前面，本就是要向前走的。很有道理。

可我一直没能做到向前走，无论以前或现在。

我的心还在陪着朗诵者一同吟诵着诗歌。

你是七月份，

夏天炎热时落下的雨滴，

打在雨伞下，和着雨伞下脚步的，

声音。

我恍然之间想，这位普利姆会不会也和他心爱的人一起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散过步？

我和木由一起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散过步呢。

我走着走着，忘记时间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意识到了我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连行驶在马路上的车都没有了。黑夜很安静，路灯也只是静静的亮着而已。

我茫然地回头。

我看见一条直线的路灯。

我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却不是回家。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湿哒哒，凉飕飕。

下雨了。

这次我没带雨伞，我就这样在雨中漫步。

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散一会儿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