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下雨的时候散一会儿步 第3章 第 3 章

仅仅又过了两天，韩卓就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吃饭。

约在了大学周围新开的一家火锅店，据韩卓说好评如潮。而且水果小吃和固定饮料随便吃，全部免费。

韩卓一提出邀请，我就立刻接受了。心中苦笑，这就是暗恋者的卑微吗？

啊，我现在是个暗恋者啊。

暗恋是很辛苦的。

我以前是不信的，而且对暗恋有点不屑。现在我成了暗恋者，我明白了我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傻逼，我有点想抽以前的自己几个巴掌，不然都对不起黑夜里我留下的眼泪。对于一种感情，你没有，你不喜欢，你不理解，这都可以，但你不能不尊重。从恐惧直到自卑，没有哪种感情是人不该尊重的。

我决定穿的漂亮点，又紧急洗了个脸，水溅到了我的头发上。我看着镜子倒映出的我，突然觉得我的顾影自怜才是最可笑的。

我没了刻意打扮的心情，随意的穿了T恤和牛仔裤就下楼走了。

火锅店离大学很近，我走路也没花上一刻钟。人到是确实挺多的，火锅升起蒸腾的白雾，整个火锅店成了仙境，走在里面应该会觉得要漂起来吧。

我没有立刻进去，心不在焉的踢起了小石子。说不好什么感受，但我觉得我得做心理建设。电话却响了起来，是韩卓打来的。

“我马上进去。”我说。

韩卓定好的是包间，踏进包间的刹那，外部的喧嚣和雾气全都远去。韩卓坐在那里冲我微笑，打招呼。我也向他打招呼，然后坐下。

我突然无比的想要抽一支烟。让尼古丁麻痹我的神经。但我现在身边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

菜已经上齐，锅倒是还没上。我和韩卓一边等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天内容是我们都看过的一本书。《安静的六千七百一十二天》。讲的是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她仅仅听过声音的少年，然而之后她出了车祸，双耳失聪。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就安静了，她也再也无法知道那个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少年到底是谁。就这样她度过了六千七百一十二天，几乎二十年过后，她接受了手术，恢复了听力，她听出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正是她一直以来暗恋的人，而且二十年过去，他依然未婚。她却选择了将往事尘封在记忆和心里，完全康复之后，离开医院，再也没有和他见过，一个人安静的度过了余生。

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而已，但《安静的六千七百一十二天》一路乘风破浪，不仅斩获国内的多项大奖，还在国外赢得了奖项。拍摄的影视剧更是大火。我和韩卓就是在争论这部作品。

“安静倒是用的挺好，一语双关，又指代了女主角的名字又指代了二十年内她的世界，结局也不错，没有什么小女生般的梦幻结局。可是也就是一部出色的爱情小说。竟然得了那么多的奖项。说实话，我不理解。”韩卓一边喝冰镇啤酒一边说，我的冰西瓜汁还没有上，但不妨碍我反驳韩卓。

“我觉得这部小说最大优点就是细腻，女主角仅仅听到了男主角声音就爱上了他，本应生硬，却被作者描写的很真实。那份羞涩，惊奇，不可思议。作者表现得恰如其分。而最后的结尾女主角没有去追求男主角时的情感，也是现实的。”

“所以？”韩卓挑眉“‘我很清楚我爱上的是谁，我爱上的不过是一个拥有和他一样声音的，我自己幻想出的影子。因此我离开他，离开他，从此我永不回来，永不回来。’我承认写的很棒，可意义在哪里？”

“你要什么样的意义呢？”此时的我似乎应该抬头仰望天空，“忧国忧民？揭露社会黑暗？探讨现在社会问题？”我看着韩卓，“你想要什么样的意义？”

“大家好像都对关于爱情的小说的印象是肤浅，无聊。当爱情在小说中成为配角，调剂，表面的遮羞布时，这小说才是好的。一部纯粹的爱情小说，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但我觉得，爱情本身就是伟大的。在现实之中，想要找到自己的真爱困难有如登天。大多数人和并不适合自己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爱情仍然是伟大的。可能正是因为它的难得才伟大。但爱情不该成为被人说肤浅打上文艺标签的东西。因为一部小说仅仅描写了爱情，就觉得是空洞的。我反而觉得这才是肤浅。为何爱情不能成为作品的核心呢？为什么写东西就非要有什么想要表达，想要呈现的东西呢？更多的时候，只是想讲一个故事而已。但不该就为这个单纯故事而看不起它。看小说，逻辑，结构，文笔，这些都是需要人们所注意的。这些也是小说的加分项。看一部小说，就是看一部小说。我觉得应该全面的，不带偏见的去看，去评判！”我一口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口干舌燥，正好这时我的冰西瓜汁上了，我一口喝下去了一半。

韩卓似乎被我说的长篇大论震住了，他坐在那里，专注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突然就变成了钢筋混凝土。我感觉我有些喘不上气了，手指也不听使唤，开始自顾自搓起了衣角。

就在尴尬的时候，服务员小哥哥如同救星一般的驾到：“锅来啦——”屋里钢筋混泥土一般的气氛被打破，空气又变成了空气。我又能自如的呼吸了，手指也不再蹂躏我的T恤。

锅是鸳鸯锅，红汤冲韩卓，菌汤冲我，是韩卓事先问过我的。

没一会儿水也开了，韩卓先动手，往我和他的锅里各下了一盘肥牛。我就往我和韩卓的锅里下了一盘白菜，然后我们又开始大眼瞪小眼。火锅慢吞吞咕嘟嘟冒着泡，一分钟前的轻松又不复存在了。

最先打破气氛的人却是韩卓：“我真的被你的观点震住了。”韩卓感叹，“虽然雄性的自尊心让我有点不愿承认。可我感觉到了你观点的正确和我观点的狭隘。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的观点打破了我的固有印象。”

不愧是二十九岁的成熟男子。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拖出来一个百转千回的：“啊······”

“哪里。”我定了定心神，“前言不搭后语，句式杂糅，我这段话毛病是很多的。”

“不不不。也许你说的这些问题存在，但你的核心观点依然正确，而且正确的叫人钦佩。”韩卓的脸上又浮现我熟悉的笑容，“啊，锅开了，可以吃了。”

咬着肥牛，隔着火锅，我透过雾气悄悄看韩卓的脸，真好看。完全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模样，身上稳重的气质叫人无法忽略。真奇怪，第一次看见韩卓我还以为他是混社会的。

出门前照镜子看见的我的样子突然被我清晰的回忆起，又是奇怪的事，明明已觉得跟高中相比成熟许多的脸，在韩卓的对比下又显得十分青涩。在这个瞬间我再一次认识到了我和韩卓的差距之大。

“要粉丝吗？”韩卓忽然问我。

“啊？”我回过神来，“啊，好的，给我也来一盘，谢谢。”于是韩卓又叫了两盘粉丝。

今天我已吃的不少，放在平时大概已经饱了。可这家火锅店确实好吃，再加上我的私心，想和韩卓多呆一会儿，所以我现在感觉自己还能吃不少。

“木由，你要不要试试辣锅？”韩卓眉毛一挑，笑道，“很好吃的。”

辣锅？

我不是特别能吃辣的人，平时也挺讨厌辣的味道，所以吃火锅从来没吃过辣锅。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突然有了一点好奇心，我点头：“好。”

韩卓用公筷拣起一块肥牛，胳膊开玩笑似的越过了火锅，伸到我这里：“来，张嘴。”

我傻了。

我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挑逗？亲昵？调戏？挑逗和调戏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其实我只楞了一秒钟的时间，想倒是想了挺多东西。

其实我在一秒钟之后就张开了嘴，咬住那片韩卓递过来的肥牛。

唇齿轻轻的从筷子上滑落下去。

辣锅的肥牛味道刺激，麻辣的感觉一瞬间从舌头蔓延至整个口腔。微微的疼痛感在几个瞬间之内包围了我。世界很安静。

我刻意没去看韩卓的脸，我不想知道韩卓现在的表情。而火锅的雾气帮了我。

啊，锅又开了。

我和韩卓从各自的锅里捞出了粉丝，吃掉。

“怎么样？吃饱了吗？”又是韩卓在气氛沉默之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点点头。

买单的时候，却发生了我没想到的争执。

“请务必让我来买单。”韩卓优雅的微笑着，对前台小姐道，“他还是个学生呢。”

“虽然我是学生，可我也是有收入不菲的副业的。”我道，“让我来买单。”

“小姐，二百七十元，请收。”韩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准备好了钞票，递了过去，前台小姐已经被韩卓的脸迷住，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兴奋地收下了韩卓的钱：“正好！这是小票。”

因为脸不够帅吗······我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韩卓看我沮丧，大笑：“没事儿，下次你请我吃饭好了，就吃烤肉怎么样？”

“好啊。”我赌气一样的说道，“这条街走到头左转第三家就是一家烤肉店，哪天在那里约好了。你来吗？”

“来，不过具体是那天？”韩卓问。

我一时想不出来。

“算了。没关系。哪天你想吃烤肉约不到人了打我电话，我随时待命。不过单是你付哦。”韩卓直勾勾的看着我道，右胳膊还搭着柜台，成熟变成了潇洒。

我有点脸热，侧偏一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我小声道。

“我送你吧。”韩卓道，“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

那行吧。

于是我和韩卓又静静的走在了夏天的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雨。我又打开了伞，韩卓又自然的把伞从我的手里接过去，我们就这样在夏天下雨的时候走着小路，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