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样学样,许峤这么叫是理所当然,他比自己大,还这样就是倒反天罡了。
许知秋卷着被子滚了几圈,脸上心里全是火,烧得慌。
客厅的许峤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姐姐房间里传出的声响,眼睛睁不开,茫然四顾,地震了吗?
后来的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许知秋发现弟弟明显不对劲,一天到晚捧着手机傻笑,她几次凑过头去要看都被严厉拒绝,然后把屏幕遮得更加严实。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沈郁却觉得问题不大,抓着游戏手柄,眼皮都没抬,“谈恋爱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许峤一直跟在她身边,不语音,不视频,也不出去玩,只会拿着手机傻乐,真的处对象了么?
“网恋。”
许知秋抬眸凝视,皱眉,忘了这有个现成的模板。她戳戳沈郁的白色毛衣,“你有经验,你说说。”
沈郁被噎住,说什么?
见他沉默不说话,许知秋的表情变了,嘴角轻扯,自讽,还以为沈郁用情有多深。
游戏结束,她看着屏幕上大大的“win”,忽然起身。
沈郁莫名,看着她玉一样透亮的侧脸,像喝饱了水的苹果红润可爱,笑的时候嘴角会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耳边的头发随手绾在耳后,真实又鲜活。现在却气鼓鼓的,眉毛气恼地往下压,像一只被惹恼的小猫。
喉结一滚,“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许峤,还是因为自己沉默不说话。
突兀的手机铃声不恰时响起,许峤的大嗓门传出,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进肚子里。许知秋系好大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把脸埋在领子里面,声音有些模糊:“我弟弟来接我了。”
没有再见,也没有仅两人明白的“明天见”,她关上了沉重的门。
门后,许知秋缓缓吐出气,最近和他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仗着他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这个理由,她才欣然接受沈郁的“好意”,把他的一切行为当作无意之举,监工是他对施舍的美化,和那时的理由一样,他只是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才会伸出援手。
**是向上蔓延的蛛网,贪得无厌,永不停息,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想重蹈覆辙。
......
寒霜骤降,冰冷的雨细细碎碎,她把柔软的绒被攥得很紧,眉心不安地抖动。
这是哪?许知秋搞不清楚状况,季节翻倒,入睡前的寒冷气息全部消失不见,代替的是酷暑,深绿的树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知了叫得很凶。她捏红指尖,咬紧唇瓣,这是梦,是她最想忘记,反而记得最明白的那个“梦”。
熙熙攘攘穿校服的学生里面,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接着,她找到了自己。
高中的许知秋扎着最平平无奇的马尾,但这天,她的马尾随着走路的摇摆幅度明显比之前大了一些,脚步轻盈,藏在袖子里的手濡湿,紧紧捏着一张纸。她很紧张,也期许,可能也有一点害怕,许知秋知道,自己是去表白的。
跟在校服后面的那道残影面色并不好,清澈有力的心跳声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响,“咚咚咚”,就和打鼓一样,很吵。她清晰地看见女孩耳尖的烫红,看见自己的睫毛忽闪忽闪,她小心地走进了艺术楼。
许知秋知道,沈郁每周五下午会留在画室画画,这是她表白的最好机会。
学艺术的同学们带着工具离开,她停在楼梯下等待,直到黄昏降临,胸腔里的那团炙热火焰都没有消退下去,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的画室在三楼楼梯左拐的第一间教室,她沿着这条轨道来过无数次,有的时候只是趴在窗口仔细地听,像个傻蛋一样试图听清楚他画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他留给自己的只是背影,但在暗恋者的眼中,能够顺着他画线的痕迹,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铅笔沙沙不停,许知秋猜测,他会勾起嘴角,任凭夕阳洒在身上,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坦途。
白纸画了又撕,许知秋知道,他俊朗的眉一定皱着,嘴唇紧紧抿着,她想替他抹平眉心的不安,但也喜欢看他因为烦恼而不耐的样子,这种时刻只有她能够窥见。
要是遇到画室没开门,她会坐在阶梯上背书,等到阳光沉入地平线,这是距离他最近的时候。
但偏偏不巧,今天画室不止沈郁一人,少年叽叽喳喳,许知秋认得他,那是沈郁的好朋友,卓以。
看来每日运势一点也不准,今天根本不适合表白。
许知秋看着自己依旧心存侥幸,卓以或许只是过来和他说一会儿话,很快就走了。于是她捏着信靠在墙边,心脏跳的很激烈,一边希望卓以快点走,别耽误了机会,但同时有期望卓以多留一会,给她留足准备的空间,不至于开口就露怯。
想说的话在嘴里默念了无数遍,直到小腿开始泛起酸痛,卓以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来,今天果然不适合表白,她安慰自己,要不然下次再来。许知秋看着她,心中泛起酸意,她想说话,她想说服自己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离开,可是她只能旁观,吐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少年们的交谈声透过窗户。
卓以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开玩笑一般,“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许知秋。”
窗外的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像一只全身都被烫红的虾子,紧张的贴近耳朵。
“要不然你一直帮她。”沈郁确实暗地里帮了自己很多,没有他的帮助,许知秋文具盒的自动铅笔不会在某一日变成完整的笔芯。
她心急如焚,渴望知道沈郁对自己的感情,耳朵直直地竖着。
可是她没有听见沈郁的声音,倒是清楚地听见了铅笔的“沙沙”声。
很久之后,好像天边的最后一抹阳光都依旧消失,许知秋才听见少年沙哑的声音,他好像是在笑,他说啊,“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那一刻,许知秋再次感同身受,全身的血液像倒灌一样涌入脑袋,她被钉在原地,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糊了满脸,原来是这样,他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才帮她。
是她自作多情。
浑身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只知道捏着洁白的纸巾,哭得近乎晕厥。
“她怎么了?”室友也许听见了抽泣的声音,笑声问。
“别管了,睡觉吧。”
许知秋站在自己床旁,眼眶微微湿润,裹在被子里的茧不停颤抖,染湿了外面的壳。
再醒来时,眼泪果然糊了满脸。
......
她顶着肿得像核桃的眼睛起床,和弟弟正面碰上,许峤一愣,“姐姐你怎么了?”
许知秋听不得姐姐两个字,也不想去上班,但舍不得那点窝囊费。
于是站在沈郁家门前的就变成了许峤。沈郁顶着黑眼圈,看着刻意摆出一副“我不好惹”模样的许峤,缄默,“你姐姐呢。”
许峤斜挎着背包,并不正眼看他,给自己撞出一条路,超级大声的喊了一句:“要你管!”在他看来,姐姐昨天一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一定是在沈郁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然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哭成那样。
他骂骂咧咧,“要不是我姐逼着我来,我才不来呢。”
沈郁拿出手机发消息,“今天怎么没来?”
许峤把背包往沙发上一甩,极其自然地跷起了二郎腿,见沈郁还站在原地,语气不善,“你还愣着干嘛!给我进去画画!”
他使出全身力气,推着男人往书房里走,“你给我进去!”
奈何自己的力气弱如仓鼠,脚下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许峤“哇哇”喊疼,生硬地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妄想幻想沈郁的一丁点儿同情心。
可他只是冷眼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嘲笑对吧!许峤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彻底下定决心给沈郁打零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拿起手机和姐姐打小报告,“他打我!”
沈郁扶额深感无力,像提小鸡仔似地把他拎起来,“你坐着别动,行吗?”
许峤还是瞪他,他让自己不动就不动了?憋屈又搞笑,于是他从尘封已旧的储藏室里找出工具,把沈郁家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看着闪闪发光的地板,心中生出胜利之感,虽然沈郁又帅又有钱,但是他打扫卫生有自己厉害吗?从细节见人品,他要让这个大渣男永远佩服自己。
无人在意他的小心思。
沈郁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家,默默低头取消保洁预约。
而自己上午发出的那条信息还空在哪儿,许知秋迟迟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是未接状态。
回头,许峤拿着手机正聊得起劲,那个头像不是许知秋又是谁呢。他怔住了,心中不是滋味,抽过他的手机。
“喂!”
不顾他的挣扎沈郁捂住他的嘴。
拨通电话,“嘟嘟”两声,她接的很快。声音还有些沙哑,“干什么?”聊着聊着,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许峤”一直没说话,直到她再次开口询问,“喂?”
“...你没理我。”他语气沉沉,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