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将自己重养一遍 第3章 想被夸夸

“立夏，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锦鱼手里的鸡蛋都还没来得及剥壳，看到唐立夏走过来的身影，不知为何，下意识放下鸡蛋起身伸手扶了她一下。

也正因为这一扶，周锦鱼才终于看清唐立夏此时的模样。

在看清唐立夏神色的那一瞬间，周锦鱼原本的疑惑很快被担忧取代，她小心扶着唐立夏坐下，然后才试探着轻声问道：“……立夏，你没事吧？”

刚才结束报名离开的时候情绪好像就不太对劲，但这才过了多久？不到十分钟，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浑浑噩噩？就像、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整个人都狼狈得不行。

周锦鱼的声音在唐立夏耳边回响，她听到了，但大脑却好像很难处理任何信息，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的，也仅仅只有一个念头。

——杀死幼年的自己。

无论以何种办法，杀死4岁的唐小草，让一切都结束在尚未开始的时候。

“……立夏……立夏？”

忽远忽近的声音不断响起，唐立夏心中的想法一点点坚定，理智也终于一点点回笼。

她抬眼，扯了扯嘴角，朝满眼担忧的周锦鱼轻轻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强，也不知道她哭过后的双眼红肿得不成样子，以至于周锦鱼到了嘴边的询问，在看到她当下的状态时，都被哑然的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总觉得，她好像难过到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因此在犹豫嗫喏了片刻后，周锦鱼没有追问更多，反而坐下将那颗鸡蛋重新剥干净壳，然后将温温热热的鸡蛋塞到唐立夏手里，小声建议道：“立夏，鸡蛋还是热的，你握着滚滚眼睛吧，我妈妈说这样很快就能消肿了。”

唐立夏垂眼看向手里洁白光滑的鸡蛋。

这个年代，鸡蛋是很珍贵的食物，甚至是很多人家里唯一能接触到的荤腥，周锦鱼却就这样递给她滚眼睛消肿。

“谢谢。”唐立夏握住鸡蛋，依言贴到眼睑上，温温热热的触感果然让她好受了许多。

心里某处似乎也被着温度轻轻烫了一下，并不灼热，却闷闷钝钝地疼。

唐立夏将自己午饭里的那颗鸡蛋还给了周锦鱼。

在她摇头想要拒绝的时候，唐立夏也如之前那样把鸡蛋剥了壳丢进她碗里。

周锦鱼见状，只能妥协地吃掉，心里却偷偷往唐立夏身上贴了个温和但很有距离感的标签。

一开始周锦鱼只觉得唐立夏性格温和从容，笑起来也很温柔好看，一看就是个特别好相处的同龄人。

但短短一夜外加一个上午过去，周锦鱼已经在心里推翻了大半之前的第一印象。

怎么说呢，她觉得唐立夏的性格依然温和从容，笑起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好看，但莫名的就能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一种很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不是说唐立夏有多冷漠不近人情，周锦鱼其实也描述不太出来，但她是直觉系生物，特别相信自己的感觉。

所以在敏锐发现这一点后，周锦鱼想了想，就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贴着唐立夏了，她很有分寸的给唐立夏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就像刚才默不作声吃掉唐立夏还回来的那颗鸡蛋一样。

-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周锦鱼依然很活泼热情，唐立夏却也察觉到了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对此，唐立夏并没有太多感触，既不愧疚遗憾，也没有所谓的松了口气。

对于和自己人生不相干的陌生人，唐立夏其实很少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她天生冷心冷肺也好，说她不识好歹也行，事实上，几天过去，周锦鱼在唐立夏这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因为她所有的心神，都倾注在如何迅速杀死自己这件事上。

25岁的唐立夏选择了割腕，抱着某种奇怪又可笑的心思，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死亡，任由血液和热水混杂后将自己冰冷的尸体浸泡。

原本以为那漫长又煎熬的一生会就此结束，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机会为自己再选择一种全新的死亡方式。

坠崖而亡？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岁左右的唐小草就曾站在悬崖边踟蹰着想要一跃而下了吧？

只可惜十岁的唐小草怕疼怕黑还怕鬼，犹豫到天黑立马就抹着眼泪往家里跑了，生怕被看不见的鬼给缠上。

那……窒息而亡？

唐立夏记得十二岁的自己就曾体验过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十二岁的唐小草还没来得及用被子把自己捂死，就先被唐立海给气得掀开被子和他打了一架。

否定了以上两种并不新奇的死亡方式后，唐立夏垂眸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选择最简单也最稳妥便捷的方式。

-

竖日一早。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除了住在学校对面的唐立夏和周锦鱼两位新来的老师，还有杨国华和另外一位老教师也一早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村小只有6个年级，不分班，四个老师要全权负责六个年级的教学任务，周锦鱼和唐立夏作为新来的老师，自然而然是被分配到管理教导一二年级的小家伙们，剩下已经懂事能学进去的四个年级，则由更有经验的两位老教师负责。

但偏偏又是一二年级的学生最多最难以管束。

都是刚入学的小家伙，这时候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幼儿园大中小班的过渡期，一群什么都不懂，离了家长片刻就会崩溃大哭的小孩们，简直让周锦鱼愁得直揪头发。

唐立夏并不能和她感同身受，因为唐立夏早就在一群小孩里找到了那个最显眼的小姑娘。

这也代表着，无论是唐小草，还是唐立夏，都会在今天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唐小草也的确是一群小孩里最显眼的。

不光是因为她长得最白净可爱，也不是因为她穿得有多精致贵重，实在是一群抹着眼泪扯着嗓子哭嚎的小豆丁里，就唐小草不仅没哭，还很热心的正在帮着周锦鱼一一安抚那些哭个不停的小孩。

“嘘~小朋友你不要哭啦，我帮你擦眼泪好不好呀？”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唐小草，你要是不哭的话，我们就可以做好朋友喔~”

“真的不要再哭啦，老师姐姐好像也快要哭出来了……”

“老师姐姐，那个小朋友哭得好可怜，你可不可以先帮他擦鼻涕啊？”

“……”

一阵撕心裂肺震天响的哭声里，仅有的那么一道甜糯糯的童音就格外显眼了，更别说她还小大人似的踮起脚拍拍周锦鱼的肩膀，一副特别感同身受还很无奈的小模样……

不用说，光看周锦鱼此刻精彩的表情，唐立夏都能猜到，唐小草现在绝对是周锦鱼眼中全世界最可爱懂事又善良的小朋友。

唐立夏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原本淡漠的目光中掺杂了些许疑惑。

自己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记不清了，就像根本不记得周锦鱼一样，她也记不得自己幼时到底是什么模样，唯一记得的，随意翻找一下，全都是由皮入骨的疼痛和从未断绝的眼泪。

4岁的唐小草，对于25岁的唐立夏而言，就像是被时光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她不经意地瞥眼，小小的模糊记忆里，根本寻不到半点和自己相似的影子。

“老师姐姐~”耳熟的童音甜甜软软地响起。

唐立夏回神，一低头，看到站在台阶下正努力仰着脑袋朝自己看过来的小朋友。

刚刚还在安慰那些小孩……

“怎么了？”唐立夏垂眼，淡声询问她。

她表情淡淡，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就仿佛眼下这个孩子与自己毫不相干，她更是从未想过用何种手段彻底终结这幼小的生命。

见她看向自己，唐小草原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更加晶亮了起来，弯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声音也乖乖甜甜像掺了蜜，“老师姐姐，你看我没有哭喔~我是不是最坚强的小朋友啦？”

唐立夏和那双明亮粲然的眼眸撞上，莫名读懂了其中隐藏的小小期待。

想被夸夸。

想当着好多小朋友的面被夸夸。

唐立夏看着如此幼小又好懂的自己，沉默片刻，在唐小草眼巴巴的注视下，忽而轻笑，屈膝蹲下来，用极为温和的语气反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吗？”

闻言，唐小草懵懵地眨巴了下眼睛，歪头环视了一圈哭得各有千秋的小朋友们，又回头对眼前好看温柔的老师姐姐乖乖地摇头。

小草不知道，但是小草没哭，小草最棒~

幼小的心灵刚闪过一丢丢骄傲的小情绪，就听到耳边有一道格外温柔的声音缓慢轻语：“因为送他们来学校的人都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家长还在不在？”

一字一句，就连每一个好听的转音都清晰地落在唐小草的耳朵里。

小朋友甚至都没完全理解这段话，就已经下意识地转身往外看了。

刚才送她来的妈妈和舅舅，刚才还承诺她听老师话就给她买零食和玩具的妈妈和舅舅，刚才站在校门外说会一直等她放学接她回家的妈妈和舅舅……

不、见、了！

那么大、那么活生生的两个人！现在竟然全都不见了！一个也没留下！！

再一回想刚才唐立夏的话，还不太能听懂方言的唐小草终于恍然明白这些写小朋友们为什么哭得那么惨那么绝望了。

而之前唯一没哭的唐小草小朋友，在呆呆盯着空荡荡的校门外看了两秒后，眼瞳颤了颤，晶莹的泪水迅速聚集并夺眶而出。

“呜……”

一秒钟后，一道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村小。

始作俑者也终于满意地扬眉。

小草：呜呜呜呜呜妈妈……

立夏：（满意欣赏自己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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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想被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