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眨了眨被挡严实的眼,他还是要好好和时畔道歉,每次宇豪生气不理他,他都会抓一些好看的虫子、石子送给宇豪和好。
说干就干的朝朝第二天早早起床去挖了蚯蚓,特意拿奶奶不要的药瓶装好,擦干净外面装蚯蚓沾上的泥土,好好捧手里。
为了让时畔醒来第一时间的收到惊喜,他趴在床沿,只要哥哥打开看见可爱的蚯蚓,一定不会再生他的气。
没一会时畔感觉到床边有人,他睁开睡眼,面前一张看他醒了继续凑近放大的脸。
时畔深呼吸口气,瞥见朝朝举起的东西,胳膊拿出被窝挡在眼前,“你拿药干什么。”
朝朝兴冲冲把药瓶往他那边送,“不是药,里面装着我送你的礼物。”
听见礼物,时畔眯着眼,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拧开被扎几个洞的瓶盖一看,一条沾着泥土的活蚯蚓还在扭曲。
朝朝看见时畔呆住没动,随后神色嫌弃想丢掉,他喊了声,“哥哥,你不喜欢吗。”
明明宇豪就很喜欢,有次他抓了蝈蝈送给他,朝朝还记得宇豪高兴地说以后再也不生他气了。时畔静默了下,很难对着这东西说喜欢。
他没搞懂朝朝突然送什么蚯蚓,不喜欢的话到嘴边,朝朝情绪低落的低下头,他拧严实瓶盖,放桌面糊弄道:“还行。”
只是收了条蚯蚓,接下两□□朝明显高兴许多,觉得这是时畔和他和好的征兆,道歉也明显减少。
时畔没那么坦然在睡觉的房间里放条发黑丑陋的蚯蚓,趁着朝朝没注意他偷偷放走,药瓶里被他塞了泥土以假乱真。
朝朝也没发现,老老实实做题,然后时不时再不坚定地问问时畔,一定要等宇豪来和他道歉吗,万一宇豪真和他不做朋友了怎么办。
同一个问题,时畔每天要听他问一次,他的耐性岌岌可危,停下笔道:“他连道歉都做不到,说明你在他心里朋友的位置抵不上面子。”
朝朝难过地伏在桌面,铅笔描着田字格,字迹和时畔愈发相像,两年间时畔留给他的手写字帖他拿铅笔描过一遍又一遍,总算如愿写出和哥哥相似的字体。
宇豪看过他写的字,总说他写竖钩时总把钩写的很用力,只是因为时畔字帖上写得锋利,他学着养成了习惯,虽然不及他那么凌厉,但惯性收尾往上提。
朝朝想到宇豪,也学会了小声叹气。
时畔撇他眼,“背挺直。”
朝朝蔫蔫坐直,这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他瞬间看向哥哥,时畔笔没停道:“进。”
宇豪打开门,扭扭捏捏站那,“朝朝,我……”他鼓足勇气好几次,却实在没面子往下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道歉,脑门就差顶着不自然三个字。
朝朝早忘了和他闹别扭那事,立即想从凳子上下去,说我们和好吧,但他腿只是有所动作,时畔咳了声,他鼓着嘴安分坐回去。
朝宇豪话还没说,脸已经红彤彤,憋半天屁也没憋出一个,最后像自己也觉得没出息,不就道个歉这点事。
他闭着眼,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我来道歉,对不起,那天不该推你。”
朝朝没想到宇豪真的会低头和他道歉,又想从凳子往下走,他刚下凳子,瞥见时畔撑着下颚看他。
朝朝脑袋里转着哥哥教他的话,手紧张得抓住桌边,强忍着马上原谅他的冲动,一板一眼的学着。
“嗯……以后不能再那样,不能生气就推我,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你有错误,你要纠正。”
这么立场坚定一听就不太像朝朝能说出的话,但宇豪怕朝朝真的不原谅他,不再愿意和他做朋友,也跟着绞尽脑汁想他能不能说出相似的话。
朝朝看他不吭声,心突突跳,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随后朝朝反应过来他太紧张忘了说半句,补充说:“我们可以一起磨合,但你不能……”
“好好好,我可以磨合。”朝宇豪不管是谁说的又是什么,听出朝朝原谅他的意思,松懈下来,跑进屋道:“磨成石头还是磨成针,只要你和我玩,怎么磨都行。”
说着他把藏身后的老鼠娃娃塞过去,面对朝朝不解的眼神,朝宇豪特爷们的食指横在鼻下蹭蹭,抬高头道:“送给你玩的,我老妈说道歉要有道歉的态度。”
其实是老妈说他在借着朋友的名义欺负朝朝,他根本意识不到,他是朝朝的好朋友怎么会欺负他。
但老妈要他和朝朝道歉,还带他去街上选娃娃,他觉得一堆粉色娃娃娘们唧唧,最后拿了个灰色老鼠。
朝朝揉着脏灰色的小老鼠,本以为提了纠正的要求,宇豪会更生气扭头不和他玩了,没想到他不仅和自己和好还真答应了,又送给他礼物。
朝朝高兴地回头看时畔,时畔视线定在门口的人身上,站起来,“二叔。”
朝雨崇笑笑问:“怎么样,和好了吗。”
朝宇豪脸腾地一声从头红到尾,忘了二叔和他一起来的了。
说起道歉这事,还是他走投无路找二叔出的主意,因为他没胆和爸妈说他推了朝朝,怕挨揍,他又找不到人问,只能去了平时关照他和朝朝的二叔家。
二叔说他在欺负朝朝,要他先道歉,回去还要把这事和妈妈说,这是教育的大事,张玉不会打他。
朝宇豪挨揍挨多了,半信半疑,最后他实在没地说只能和老妈说了,结果老妈真没打他,还长篇大论教育他。
教育啥他忘差不多,反正意思是他错了,得拿出大朝朝一岁的气魄好好道歉。
朝宇豪发糗道:“我道歉那肯定得和好,我和朝朝是真朋友。”
朝雨崇听了笑了声,和时畔道:“我打电话问过校长了。”
时畔留朝朝和宇豪在屋里玩,他跟着朝雨崇去了客厅。
朝雨崇喝口热水,去去外面带进来的寒气,道:“农村上学没外面贵,每学期只要掏个学杂费就够了,按一学期最高五百学杂费算,小学六年五六千块钱就够了。”
“六年五六千?”
朝雨崇看他愣了下,以为是贵了,但比起城里应该算低的,他问:“贵了?”
“不是。”
是太低了,就目前他的寒暑期补习班,一节课一个小时五百左右还是代芳托朋友介绍拿的内部价,一天三节课的花销就是朝朝三个学期的费用。
时畔心里有了底,没具体回答朝雨崇,道了谢只说他和妈妈商量下。
虽然从一开始就决定价格能承担得起,他自己来掏朝朝上小学的钱,但还得和爸妈商量事先好。
代芳串门回来,他和代芳说了自己的打算。
代芳原本倒水的动作停止,放下水壶,回来轻松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可怕,“谁说回来是为了供朝朝读书,谁告诉你的?”
她的反应不像是提前知道回来是要了解朝朝的学费,但爸爸不是已经和她说好了,他们才回来的。
时畔弄不清怎么回事,保守道:“是我和爸提的,爸也没说一定,我是了解了这里的学费,我可以拿出来,后面的我们可以再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代芳打断他的话。
她总算明白了,时茂强说得好听,说什么两年没回来,回来看看,顺便看看朝朝学费的事,拿不拿还不一定,就是为了把她哄骗回来。
时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像是拿不拿还不一定的样子,父子俩完全不知道顾及她的感受,还想去成全小时候虐待过她的桂花婶的心思。
一家人从回来开始,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像个外人,时茂强也就算了,怎么她亲自培养的儿子也要来骗她,还说这是血脉带着的恶性相似。
代芳用一种从没有过的眼神看着他,桌子的玻璃杯被她砸在桌面发出巨响,憎恨道:“畔畔,你怎么和你爸一个样,现在有事都知道和他一起诓骗我,我花那么多钱培养都遮不住你的坏脾性。”
她的恶言像一把锋利的刀笔直刺入时畔的心,钝钝地疼,他脚定在原地,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去评价他,也听不懂她说话的意思,他是她的儿子,也是时茂强的儿子,到底哪里该不一样,为什么要对他们是父子产生巨大冲击。
他手掌握到关节作响,强忍着,不想和她剑拔弩张,“妈,我只是想和你商量……”
代芳又在用他不懂的目光看他,“一个爹生不出两样的孩子。”她狞目掏出手机,“回屋去!我跟你爸谈。”
时畔像被随意抛弃在闭合的房门外,听里面传来时大时小的吵架声。
“你是不是故意的,撺掇儿子……桂花婶折磨我还不够吗!你明知道……因为朝朝畔畔都变成什么样了!祸害我还不够……”
“我不想和你说,我欠你情……才多少钱,不过供我四年大学,当初要不是那事,我怎么会嫁给你……和你结婚,我现在想着就恶心。”
又在吵架,时畔握紧的手掌放在身侧。
明明两人一年都见不到几面,这两年只是打电话也总充满了硝烟与争吵,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都能撕吵起来,不像夫妻,像是仇人。
朝朝听见婶婶房间的声音,他小心翼翼探头出来。
时畔孤零零一人,低头看不清神色,但他能感受到难忍的沉郁,像是雪,再没人眷注,就会孤单的化了。
朝朝怕婶婶会出来,顶着害怕靠近时畔,轻轻拉住他的手。
时畔冰凉的手染上温度,紧握的手不自觉松出空隙,朝朝的手就塞了进去,再扯扯没理会他的哥哥。
时畔怔然回神,低头注视眼眉都在担心他的朝朝。
朝朝不安地小声喊着他:“哥……怎么了。”
时畔不想他听到争执声,说着,“没事。”牵着他回了屋。
朝朝靠近时畔坐着,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绪,发觉他的压抑很着急,但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他嘴太笨了。
而且他知道,又是因为他婶婶才和哥哥起的争吵。
他眼睛乱瞄想着办法,瞄到宇豪送的灰老鼠,他跳下床拿过来塞给时畔。
时畔失神想着事,发现手里多了个娃娃,拿开道:“自己玩。”
朝朝摇摇头,“给你。”又把老鼠拿给他,想让他心情变好一点。
但明显时畔对老鼠不感兴趣,他着急地把头发挠得蓬又乱,不知道塞什么,于是把自己塞过去,像模像样拍了拍时畔的后背想安慰他。
下一刻朝朝就被时畔提溜起来,抱入怀中。
朝朝眨了眨眼,深呼两口气呼吸不太顺畅,哥哥力气很大勒得他有点难受,他想把胳膊从他的束缚中拿出,挣出胳膊时好像碰到个东西。
朝朝侧脸垫在时畔的肩膀往下看,他把时畔的手机碰掉了,嘴巴只出了一个音。
时畔说:“敢道歉就把你扔出去。”
朝朝果断闭了嘴,安静趴在他的肩头,没一会耳侧传来低低的声音。
“放心我会让你上学的。”
朝朝什么都没问出口,时畔说完,就如释重负的松开他道:“好了,去写作业。”
朝朝脚踩在地面,屋里响起手机的铃声,他弯身捡起手机递给时畔,一句话都没时间说,拉开凳子坐好。
时畔接通来电,道:“爸,你和妈没事吧。”
“没事,你妈的脾气你也知道,吵完就好了。”时茂强语气听起来不像刚吵完架,情绪如常道:“朝朝上学的事我和你妈商量就先供到小学,后面再说。”
时畔看眼静静写作业的朝朝,脸和手机转向左边,道:“爸……”
手机那边同时响起一声稚嫩的爸爸,时畔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贴近听筒,转而问:“你在哪?”
时茂强站起来走到门口,道:“朋友聚会,马上过年了,都拖家带口来的,吵吵闹闹。”
“那你过年回来吗。”
时畔话音刚落,那边就说着忙,抽不出时间,是他明知道的答案。
时畔想了很久,妈妈说话总是一半一半让人猜不明白,爸爸也从没提起,他记得小时候父母感情一向很好,怎么一到初中就像被斧头劈出崖壑,什么都变了。
他想出去,但被妈妈听见又得吵上半天,声音减小道:“爸,你和妈这两年总在吵架,到底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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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