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人危机 第7章 红点

秘密的事总要在深夜进行，电脑屏幕的大量数据和代码闪过眼睛，张落感到有些头晕，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在周空处理监控的间隙，她搜刮起地上两名已经昏迷的守卫，依次解除掉报警装置，将通信证收进口袋。

屠宰场就在养殖场后方，养育完成的再生人，通过特殊消毒传输带拉送至屠宰场消毒宰杀，整个流畅基本实现全自动化。

张落事先考察过两次，手上有一张屠宰场的地图，每块区域配备两个机器守卫和一个真人守卫，程仪静是机械爱好者，经过周空指点，制作出了破坏装置。

但时间紧迫，装置并不完美，据数据分析只能使用两次，张落却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周空停手，从椅子站起：“可以了，我们走吧。”

张落摇摇头：“你待在这。”

周空顿时蹙眉，不赞成她的计划：“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周空知道她内心强大，相信她能从那安全回来，但作为伴侣，他放不下心，哪怕是百分之零点几的几率，他也不愿她受伤。

“这两个人可能会醒，需要有一人看守，只有你能牵制住他们。”

周空释然，蹲下掐住守卫的脖子，“那都杀了就行。”

他的态度鲜明，就是坚决不让张落单独行动。

不曾想周空会这么固执，完全不受控制，张落只好答应他，把摄像机交给他。

“你去，我待在这。”张落晃晃手上的安定针管。

“等我回来。”

周空盯了她一会儿，耷拉在裤子侧边的手指微动，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转身要走时，被张落拉住。

他为行动方便一早脱了棉服，换上一身轻便紧身的服装，此刻与她相贴，无比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起起伏伏。

这让周空想起了他烧伤前的记忆，也是他第一次遇见她。

灾难还没发生前，他比大多数再生人的家境都要好，因此，人生首次坐公交时不知道只能投硬币或刷码，折腾一番后就要放弃，张落从车的后座走下来帮他。

等他想郑重地向她道谢，她已经坐回了位置，和父母笑脸盈盈地开着玩笑，那是周空头一次见到家庭氛围融洽的平民，融洽到他们三人之间自成一番天地，旁人插足不了，让人嫉妒。

他坐在离他们不远处，听着他们对话，知道他们一家都是再生人，节假日一起出来玩，母亲是村子里的民间中医，父亲体贴温和，有这样的父母，养育出的女儿就像是被蚌壳精心呵护的珍珠，粉嫩而珍贵。

张落身材高挑又皮肤素净，各方面发育的良好，丝毫没有从小地方来的畏缩与自卑感。

周空却无法理解，如此穷苦的人生，居然还能活得这么幸福。

那以后，他经常偷跑出家门，去村子里远远注视着他们，整整一天，企图看到他们为不幸争吵，为受伤的不安指责对方，为无法预测的恐惧而焦虑。

然而现实却是他的空想，倒不如说他们一家才活得像一场梦，特别是梦中的少女，无拘无束宛若春风，什么再生什么束缚都与她无关。

她可以踩进夏日的溪水，任由鱼群在她脚踝旁嬉戏。她可以平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不畏惧虫咬蚊叮的风险。她可以坐在高高的稻草，看日落月出。

到最后，周空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跑来这个穷苦的小山村，那里的景色美不美他不知道，她的父母整日干些什么也早已忘却，只剩她一人，在他的眼里蹦蹦跳跳，也总是跳出他的眼睛。

“等我回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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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结果，两种样品均为同一种肉类。”

“检测结果，从样品中提取的成分是该药剂的关键原料之一”

“检测结果，不明，系统暂无此资料。”

王安雅眼神警惕，背后紧贴着实验台。

“为什么要找出真相呢？这对你们有什么意义？”

说话的女人她认识一半，是指导各专业实验的老师，不过现在，她显然还藏着一个身份。

“你想干什么？”

女人笑笑，“恐怕你已经忘了我的名字，那我就再介绍一遍，我是你的实验指导老师，向星宇，叫我向老师就好。”

“同学，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学校的肉都经过质检，你不需要担心食品安全。”

“不用担心？”王安雅瞳孔放大，面部接近狰狞，“向老师，也亏你吃得下去那种东西。”

她甩出一记飞刀，飞刀射偏，向星宇一瞬间的恐慌却正中了靶心。

“明明你也是再生人，眼睁睁看着你的同胞被当作家畜和肉源，却毫无反抗精神，你也配站在这。”

向星宇拔下刀，依旧不受她挑拨：“反抗又有什么用，王安雅同学，你以为以前就没人反抗吗，本来能安安稳稳过完安生日子，这下倒好，天真以为能对抗国家，能对抗世界，却不知是断送了自己仅有的幸福。”

向星宇一步一步逼近她，“况且，这有什么不好。这段时光应该是你们最幸福的日子，所有事都有人为你们擦屁股，既不用担心过去也不用焦虑未来。我们再生人天生对‘安定’有强烈的**，为了安定，我们一代又一代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你以为这所学校的诞生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却全然不知——”

向星宇停顿一秒，眸光微闪，向一名忠心的教徒。

“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反抗——才是私欲。”

共同的选择？那么她的父母也是接受了这一命运，才出现在养殖场，像只畜牲被养得肥嘟嘟，然后砍去双手双脚，留下再生系统，重新再生出富有油脂的身体，如此循环往复，不见天日地蜷缩在小疙瘩里。

王安雅再次回想到那个场景，情绪反冲，眼睛通红：“放你妈的臭屁，我管你吊的私欲不私欲，什么全人类的幸福都和我无关，我要干我想干的事！”

见说服不成，向星宇也没有恼怒，每年都有这么几个学生，脱离安定基因掌控，做出违反祖宗的事，本以为镇定剂就足以驯服，看来还是不够。

“你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其他学生能很快接受掌绞。只是你的点数不高，一早并没有离校的打算，是谁在背后告诉了你真相。”

王安雅尽管想保持镇定，额头如雨下的汗顺着皮肤进入眼睛，不断刺痛瞳孔。她生出了退缩的念头，在向星宇那双冷淡的眼睛下。

她说得对，再生人天生向往安定，这不仅出于他们的体质考虑，也出于再生人的安定欲，像食欲□□一样，安定欲支配着再生人思想和行动，确保他们会向往安定的生活以求生，

王安雅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直至张落与她聊起这件事，她才意识到，追求安定只是一种向往，而不能是**，如果安定成了一种强烈**，才是最不安的。

“没有人指示我，能支配我的只有我自己。”

王安雅退无可退，捏着一个玻璃器皿，准备随时敲到她头上。

哪料，那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

眨眼的瞬间，神经性地恢复镇定，掏出手枪，射穿王安雅仅有的武器。

“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说出你的同伴，我可以考虑向上面好言你们几句，不仅能摆脱畜生的命运，我相信你和她都是聪明的再生人，未来能坐上我这个位置也不稀奇。”

王安雅嗤笑一声:“你？你想笑死谁啊，你没发现你就是个畜生吗，还是那种最低等的畜生，连同胞都分不清就猪拱食下去了。”

……又一声枪响，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向星宇半低着头，刘海遮住她的表情，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

“我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