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人危机 第6章 药剂

王安雅屏住呼吸，贴在门上侧耳洞悉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安雅，你要吃点水果吗？”

王安雅不敢一个人睡，张落便拜托了同班的程仪静陪她，两人都是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明天上午没课，程仪静准备通宵，收到张落讯息时，正好没睡。

现在她也有些事想和王安雅说。

走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宿舍门开启、关闭的声音。

王安雅紧张地吞咽口水，一直听到那声音逐渐走远，才起身，撇眼程仪静和桌上装着草莓的小篮子，冷淡道：“不吃。”

接着关灯，“我睡了，别打扰我。”

程仪静有点尴尬，说起来她们还是一个班，但几次团建，王安雅好像都没参加，她也不知道王安雅和班上哪个人关系近，除了张落，虽然张落不是她们班的。

“安雅，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和张落有关。”

王安雅当即起身，精神振奋地问：“什么？”

程仪静从学生手册的夹层中拿出一叠照片，一边说：“我们完成每天的手部训练和手部保养，能获得基础性十点数。”

手电筒的光打在照片上，一扇扇悬挂的人体映入眼帘，衣不蔽体地被关押在各式仪器中。

“我这周参加了所有活动，这样坚持下来，每月满打满算能有500点，除去必要的吃住行，每月最多能攒下300点。”

这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她和张落今夜去探访的养殖场，当时的记忆涌现，在安保不断闪烁的手电中，她看到了镇定剂、营养包、养殖槽和……她的父母。

为什么她的父母会在那，为什么养殖场内不是猪牛鸡羊，而是再生人。

王安雅扣扯着头发，牙关颤抖。

“当张落意识到这个问题，并邀请我参加聚会，我开始有意识地积攒点数，但是还差得很远，不过相信大二下所有人都能为聚会攒够点数。”

程仪静在照片反面写下：但是，自学校创办以来，没有任何人提出要离开学校。（如果寝室内也有监控那我也无能为力）

王安雅被黑暗笼罩，声音诡谲：“待在这不好吗？可以吃自己喜欢吃的，干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担心金钱、人际关系，只要按时完成掌绞，只不过是一双手没了——”

程仪静啪一声打开灯，不再把气氛搞得神秘兮兮又阴森恐怖的。

神情明媚：“那张落呢？”

王安雅哑然，混沌的大脑清明几分。

程仪静从鞋盒掏出一根针管，扎入王安雅的后脑勺，缓缓将液体推入内。这个药剂是她自己研发的，暂时没有告诉别人，遇上好时机，就干脆拿王安雅当小白鼠了。

“好些了吗？”

王安雅茫然道：“为什么我会？”

“我们暂时猜测和那些肉有关。”

信息量太大，王安雅一时接受不了，程仪静也不急，大多数人知道真相时都这幅样子，她知道，以王安雅的性格，现在是状况恐怕是她极力抑制的结果了。

因此挑起一个王安雅会感兴趣的话题。

“张落现在去哪了？”

王安雅暂时从迷惘中逃离，表情微变：“她？估计在和哪个贱蹄子在勾勾搭搭。”

程仪静：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语气怪怪的。

程仪静虽然没听过张落说，但女生们凑一起聊八卦时也知道了，她最近对同班的周空很上头。

“周空吗？其实我觉得张落长得很漂亮，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周空。”

哪料，王安雅哼一声，蔑视道：“你是女同啊，她喜欢谁要你明白干嘛。”

“那个笨蛋，觉得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她分人都靠声音和身材分辨，才不像俗人看脸。”

程仪静也是好脾气，听完大笑，“王安雅，你说话真有趣。”

王安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嘟嘟囔囔一声，不经意蒙住自己发红的脸。

.

酒店，清晨。

周空被闹钟吵醒，感到有什么濡湿的东西在身上移动，睁眼，发现自己整个人悬空，张落跨坐在他身上，捏着棉签移动。

湿漉漉的药水带起他一阵颤栗，周空顿时红脸，第一反应挣扎着想遮住她的眼睛，却被张落制止。

“周空，我发现了一个现象。”

周空羞愤欲死，那东西不是他能控制的，不提他因为很少和人接触本就敏感的事，就是喜欢的人坐在身上，也足以引发他失控了。

“我们再生人不管开局拿到什么道具，最后都会将人生玩成一个死局。我们好像天生就与正常人类区分开，因为受伤成本高，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跑跑跳跳，哪怕只是手指的一个小创口，也要忍耐比正常人数倍、数十倍、数百倍的痛苦。”

“我们的同胞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年，再生给我们带来的灾难远比幸福多。”

张落放下药瓶，从手指开始为他缠绷带。

“好在国家历经数年，终于找到了再生人能幸福生活，正常人也能受益的方法，我们终于实现了我们的自我价值。”

“可是，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像畜牲一样，在他人自以为的幸福中活下去。”

周空的羞涩情绪烟消云散，被沉重的话题带入深思。他入校时就觉得不对劲，没敢声张，只是埋头攒点数，找出校的方法。

他头一次瞧张落这副表情，舌头有些发苦，牵紧她的手，“你想去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张落含笑说：“我只是想和在真相中你白头偕老。”

“上个月的程序设计竞赛你拿了第一，你对这方面很在行，我需要你。”

周空点点头，绷带缠完后，他压住张落贴在他腰间的手，问：“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在他没办法注视她的时候，她是否还和别人这么亲密过，为什么面对男性的身体，能这么……波澜不惊。

“一个呀。”

周空嫉妒的酸水冒泡泡，“谁？什么时候？和他做到什么程度？现在还有联系吗？”

“做到……这个程度。”张落抱住他。

周空思索，只是拥抱，他们至少没有接过吻，应该是高中时的情窦初开，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烦，他不曾在她过往的生命出现，有人便乘机占据了她，享受她的注视，她的笑容和她的拥抱。

周空闷声道：“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记得他的声音和样子吗？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他？”

张落抬手看表，说：“我们该去上学了。”

周空知道她在意点数，“不说清楚就不去了，旷两节课只扣50点数而已，你攒了那么多应该不差这点。”

张落瞪大眼睛，满眼都是你怎么这样。

周空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爱逗他，看喜欢的人露出特殊的反应真的很有意思，一个人的笑容是属于大家的，生气恼怒和惊讶却是专属的。

张落蹙眉，捧住他的脸，“周空，你现在特别像动物心理学里那条争宠不得志的小狗。”

“什——”他话还没说完，嘴唇被轻轻贴住，又被舔了一下。

张落跳下床去穿鞋子，“我现在该怀疑你的成绩是否真实，你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我的男友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在校内，学生可耗费点数自由租用专业实验室，这一措施帮助激发学生的研究热情，有利于更好推动科技创新。

医食学院是新创办的学校，设施新配件全，能在这上学，可以说，学习条件不比普通的大学差。

但学生条件参差不齐，即使学校提供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大部分也只沉溺于吃喝玩乐中。

王安雅录入指纹，思绪飘到未来，毕业后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离校进入社会，或者留在校内担任各种职业，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以担任例如老师知识需求高的职业，普通的可以根据专业按需就职，也可以消耗点数开店或者打工。

但是随着学校的不断扩张，毕业生一年比一年多，已经远超这整个学院所能提供的职业，可这么多年过去，居然没有一个毕业生选择离校，这显然不正常。

以及她自己，也仿佛被驯化般丧失自我意识。

王安雅成绩不差，如果能读完书她应该可以考上梦想的大学，但高二那年父亲外出工作拐了腿，为了交付医药费，她不得不辍学。

只是，同样在上学的弟弟没有作出任何牺牲，也就是说，父母在他们俩之间选择了弟弟，而不是她。

王安雅怨恨父母，未成年前，她的人生掌握在父母手中，就连被卖进这个学校也是父母一手操控，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自由。

当看到他们被机器高高吊起时，她是什么感受，舒畅？

她不知道，也不愿去细想。

这块肉是张落今天中午递给她的，以一块巧克力的形式，一想到吃了两学期的肉竟然都是再生人的肉，王安雅胃袋抽疼，更令她恶心的是，她曾经一度沉溺于食堂的肉，无肉不欢。

如今再一想……

收拾收拾心情，她佩戴上安全装置，这次实验她需要解决几个问题。

第一，这块肉是否真的是人肉。

第二，这块肉是否是镇定剂的原料。

第三，这块肉属于人体的哪个部分。

几项实验同步进行，王安雅专心致志地调整这数据，耳朵都是耳机传来的指令声，没注意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人目光凶恶锁定住她，提着一块石板，踏进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