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柠檬黄之前 第7章 Ch.7

“晚上要一起吃吗！”黎蔓溢着笑，望着三小时高强度数学补习课后一脸劫后余生的虚脱的周绎北，热情邀请。

“好呀，吃什么。”周绎北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轻抬眼睑，瞥了今天莫名不自然的黎蔓一眼，疑惑道：“蔓蔓，你是化妆了吗？”

黎蔓略微娇羞地点头。

平心而论，黎蔓是称得上好看的，但却够不上美；她是没有棱角的温吞的眉脸，而与之相伴的是没有记忆点。

不是那种书上写到的凛然的，有拒绝意思的美，也不是那种古典的，可联想到仕女图的美；她只是普通的好看，那种近在咫尺的美丽。

十八岁的女孩子是无需打扮便无敌靓丽的漂亮。可黎蔓略微拙劣的化妆技术让过于成熟的妆容在她脸上更加格格不入。

脸颊的腮红生硬地彰显存在感，过于粉嫩的唇瓣与年纪不搭，眼线飞往太阳穴，脸上油彩斑驳，遮掩青春的眉眼。

周绎北心中疑惑，黎蔓其实性格很单纯，怎么会突然想化妆呢，肯定是有什么事。

她的脑袋里争先恐后地涌入一些疑问，可却不知怎么开口询问，于是只得先不了了之地扯开话题，将狼狈书写的练习胡乱塞进新买的限量托特包中，“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我最近有点上火，口腔溃疡都还没好呢，疼死了！”

没有被追问突如其来的改变，黎蔓也算是默默松了口气，语气仍是昂扬，眨了眨眼，眼睑上浓厚的亮片闪烁，“好呀。”

拿出手机，黎蔓低头翻看空间，寻找一些美食打卡推荐，手指一停，举起手机，展示食品图片，“北北，那吃这家日料怎么样！好像是市中心刚开的家黑珍珠日料店呢！我听好多人推荐！”

背上包，周绎北随意点点头，“都可以。”然后打开视频软件翻找着什么，然后故作雀跃的语气将屏幕递到黎蔓眼前，“哇！蔓蔓，这是我刚发现的宝藏博主！她的妆画得好自然，好好看啊！感觉日常可以学一下。”只是惊呼的语气像走掉的钢琴，不太熟练。

戴着绿色美瞳的杏眼圆睁，黎蔓跟着周绎北走出教室，“确实，我回去就学！”

“哥！晚上出来吃吧！路逞这小子昨天赛车赢了一大笔，今天嚷嚷着请客！打算去吃日料！最近满空间都是一家新店打卡，还蛮高级的，我们可得好好宰这小子一顿！”张远潮语气永远昂扬，有种不谙世事的让人羡慕的天真。

语音播放完毕，又陷于寂静，只剩穿林打叶声与鸟啼莺啭。

应洵拎起水壶，热水冲泡着杯中的感冒颗粒冲剂，打字回应着张远潮。

“不了，我突然有个竞赛作业要做，晚上要上传，比较没时间，你们先玩吧。”

对面瞬间又回过来一条语音，不无遗憾的语气，“啊……好吧。不然我打包给你当夜宵吃！那家好像来头挺大的！洵哥你真的腾不出时间吗！”

应洵继续打字：你们吃就好了，你也不用打包了，我晚上不知道忙到几点，下次再一起吃，我请客，这次你们先玩尽兴了。

“好吧。”张远潮可怜兮兮地回复，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他那耷拉着的脑袋。

应洵吹了吹热气腾腾的感冒冲剂，一口饮尽，闷出一身薄汗，倒也驱散了几分发热后的困倦。

眼睛忍不住瞥着坐着对面的周绎北的脸，瓷白的脸，细细的弯眉，上扬的眼尾削弱一双圆眼的幼态，只涂了个红唇，明晃晃彰显着她的性格，黎蔓低下眼，回忆着自己的妆容，只觉后悔。

潮湿的天气催化脸的黏腻。

回忆着刚才上厕所的时候看的妆教视频，只觉得自己之前满心欣赏的妆造糟糕透顶，莫名其妙的烦躁与慌张挤占食道，生出厌倦，对食物，对自己。

略微丧气地搅拌着豚骨拉面，黎蔓没有什么好心情欣赏这顿饭了。

店门口挂着的和风铃铛突然叮铃作响，有人推门而入。

张远潮揽着路逞的肩，吊儿郎当地走进来寻了个位坐下，后面跟着他们一行狐朋狗友，都是明才国际A班的男生，娇生惯养的浪荡子弟。

“应洵真不来啊。”路逞翻阅着菜单，随口问道，一头银灰头发彰显着存在感。

“金枪鱼中腩刺身来几份，然后一个人一份慢煮鱼肝…”张远潮一边手忙脚乱地翻着菜单点单狠宰一顿路逞，一边抽空回答道：“他应该真不来，洵哥那性格本来就不太喜欢出来玩，现在高三他更没空了…这个鳕鱼西京烧也不错的样子！”

目光停在眼前已经放凉变坨的拉面上，实在生不出什么食欲，但是黎蔓又提起筷子，囫囵吞枣地吃完，那颗黄色柠檬依旧在杯中沉浮。

“走吧，北北。”语气明显低沉很多，但她望着周绎北时生疏的韩式平行眉上还是挂着勉强打起的精神。

“你先等我一下，我上个厕所。”周绎北悄悄拿起钱包，站起身，略带歉意地说。

黎蔓自然没有意见，只继续吃着剩下的她并不喜欢的面。

周绎北自背后拍拍黎蔓的肩，示意她可以走了，于是在门口遇见熟悉的一行人，眼睛在路逞张扬万分的头发上停留，周绎北忍不住挑了挑眉，但是毕竟没有多熟，也没有必要特意去打招呼，自顾自挽着黎蔓的手走出店。

走出店门，瞬间被热气席卷，心中烦闷躁意无端腾腾而起，黎蔓皱着眉。

“我天，路逞那么敢吗！染那个头！”周绎北从书包中掏出个手持小风扇，调最大档风吹着，手微微侧向黎蔓，与她分享这一份聊胜于无的清凉。

“他本来性格就这样吧。”黎蔓卸下口气，与路逞他们一行不太熟，她也不好评价。

不知想到什么，周绎北狡黠一笑，弯起的眼像猫，“他这个造型肯定跟宁绾南脱不了干系！”

“他们…有什么关系吗！”黎蔓忆着路逞和宁绾南平时针锋相对的样子，恍然抬头，好奇盯着周绎北求解，浓黑夜色掩饰下，脱妆的眼莫名懵懂。

周绎北只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呢。”

人造彩色光源廉价照亮堵滞车流。

黎蔓低头走着，浑身低气压。

周绎北试探，“蔓蔓，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有车驶过，车灯明亮，照得人下意识眨了眨眼。

“北北，”黎蔓张了张唇，无尽犹豫，话在喉间徘徊，闭上眼，还是开口，“我、我和我妈妈吵架了。”

“怎么啦？”周绎北温柔追问。

有点不好意思，黎蔓垂下眼，“我妈妈发现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了，然后很生气，说我心思不在读书上，都给扔了。”声音越说越小。

“哦。”周绎北回忆了一下，她今年送黎蔓的是一套Chanel的化妆品。

“所以你就赌气啦？”她尝试继续分析道。

“就是很生气啊！”黎蔓低下头偷偷抹了抹眼，委屈地嘟囔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是你送我的，都不舍得用，我妈妈就给扔了。还一个劲地责怪我。可是我就是笨，不会读书啊…”

掏出纸巾递给她，周绎北轻声问，“所以你为了表示不满，就去故意化了妆？”

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黎蔓小声道：“去店里用试用装化的…”

周绎北失笑，“傻不傻呀！扔了可以再买，我又不是不再给你送礼物了！现在高三啦，我们确实是需要更专注在学习上了。你爸妈也是工作辛苦压力大，我们需要体谅他们望子成龙的心情。”

黎蔓被她这样一讲也有点愧疚了。

但是周绎北转而又大声继续道：“可是，女生追求美本来也不是错事呀！而且不给小孩陈述机会的家长都是错的！蔓蔓你是没有错的！不过，这次就请你先原谅吧！下次让我来教你化一个漂漂亮亮的妆！”

黎蔓忍不住笑了，抬头望着她的北北，眼睛亮亮的，很美。

周绎北熟练地拨通电话，拿着手机趴在床上，脑袋里还在回想着下午数学补习课上的那道错题，还没等她研究清楚，电话就已被接通。

“喂？”沙哑的声音。

最近大家都得流感吗？周绎北疑惑。

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地开口：“你这声音还是别说话了吧。好好养病！好好吃药！”

两人静默的呼吸声扑在耳畔，耳朵莫名发痒，周绎北突然醒悟，这样也太蠢了吧！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

挂掉电话？

可是马上就要开学了，赌约的达成还遥遥无期。

一定要赢吗？

这个赌实在幼稚。

但是为什么……就是不太想挂断电话！

不愿再深思，周绎北手忙脚乱地敲亮电脑屏幕，打开音乐软件，然后音乐缓缓流淌。

就是开不了口

让她知道

…………

好吧，还蛮应景，两个人都开不了口。

开不了口的，是青春，是攀升的心跳与体温，还有误解与真相。

Share：美是凛然的东西,有拒绝的意思,还有打击的意思;好看却是温和的,厚道的,还有一点善解的。/《长恨歌》王安忆

但是，每个女孩子都是最漂亮的！（叉腰大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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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