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抵过那片海 第9章 那只小猫

陈默笑了笑，嘴里说道：“大概猜到了。”周游刚想说话，却被陈默打断了。

过了许久，陈默开口道：“周游，你有梦想吗？”

“曾经有过，大概是成为周游世界的风，成为自己不受拘的风吧。”

周游侧过头，看了一眼陈默，眼神复杂，嘴里喃喃道：“那你呢？”

“考上大学，永远的离开这里。”陈默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陈默坚定的样子让周游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随即他说道：“你知道我妈妈给我的遗书写了什么吗？”

“让我代替她去看世界。”

“所以你的梦想是周游世界？”

“算也不算。”

陈默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算也不算。”

“情况复杂，有机会再说。”周游似乎不愿意提及往事，陈默也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没在说话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是时间不对。

两个人都没再说说话了，似乎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这一刻，陈默突然觉得心安，她默默的移了移自己的身体，这一瞬间，她离周游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夏天很炙热，很快陈默的额头上都是汗珠，不过天台偶尔会吹过风，风带着树叶的沙沙声，给炙热的心带来了一丝凉爽。

好一会儿，陈默的沉思被周游给打断了。

“陈默，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陈默有些不明所以。

“去哪？”周游没说话，只是示意让陈默跟着。

走在路上，陈默就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陈默突然觉得安心，她不笨，她也知道周游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她。

因为他在等，在等陈默的勇敢。救她一次很简单，可往后却又万万次在等着，唯独只有她自己变得勇敢起来。

可是在长期的霸凌之下，陈默早就变得麻木了，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她不是没有试过，只是事与愿违。

周游带着她去了一个烂尾楼，陈默有些不解，但也没问，只是跟在周游的身后。

那栋烂尾楼很高，陈默只记得从窗口吹进来的热风，还有蝉鸣，还有面前坚定的步伐。走了许久，他们到达了楼顶，从这里，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风景。

“这栋楼是我爸承包的，后来开发商资金跟不上，再加上违法乱纪，就烂尾了，我们家赔了很多钱进去，甚至后来都还有人上我们家要债。”

“我爸跑了，不知道逃去哪儿了，两年后，我妈收到了单方面的离婚协议书，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他逃去了美国，在那边，再次成家立业了。”

“知道这些后，我妈伤心进了医院，却又很不幸查出癌症，你知道吗，我妈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周游装做平静的样子，但是泛红的眼角却早已出卖他。

陈默想安慰，却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一切都会好的，是她欺骗自己的话，可是她清楚，她也比谁都明白，一切都不会好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想拍拍他的脸，却没想到，周游回头紧紧地抱住了她，她似乎能感觉到周游的努力想要平复的心情。

“周游，虽然我也不相信一切都会好的，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的，一切，一切都会好的。”说出这句话时，陈默也哽咽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周游似乎比她更可怜。

好一会儿，周游平静了心情，他松开陈默，望着远方，嘴里说着：“陈默，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自杀吗？”

陈默本来想说，肯定是因为受不了他爸的打击，但是她转念一想，喃喃道：“她不想拖累你，对吧。”

似乎这一句话，周游彻底破防了，他蹲下身子，捂着脸崩溃大哭。

“可是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也只剩她了。”

这一刻陈默才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再难抵过的那片海，而那艘孤独漂泊的船也许永远不能靠岸。

周游的崩溃是积攒了许久的委屈，也许他也无人诉说。如今他们靠在一起，像两只受伤的鹿，互相舔舐伤口。如果他们在幸运一点，兴许他们就是彼此心里的那条海岸，漂泊孤伶的船终将会靠岸。

*

霸凌依旧在继续，祁浅从来不打算让她好过，这次是撕坏了陈默的练习册和试卷，周震华在讲台上让人拿出试卷时，陈默摸到了一手的碎片。

周震华依次检查着，离陈默越近，陈默越心虚，她拿出别的试卷试图蒙混过关。

“陈默，你的试卷呢？”周震华在陈默身上站定，推了推眼镜询问道。

陈默站起身，嘴里嘟囔道：“不…不见…了。”

“出去站着。”周震华本身就因为月考成绩不满意，陈默撞在了气头上。

陈默刚想往外走，一张试卷扔在她的桌子上，随着一阵风飘来一句：“她的在这儿，我出去。”陈默回头只看见了周游的背影。

她心里酸酸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周游的身影，她握紧手里的笔，心怦怦直跳。

就这样周游在外面站了一节课，陈默就偷偷看了一节课。

她很明白，她喜欢上周游了，喜欢他偶尔玩世不恭的样子，喜欢他偶尔嘴硬心软的样子，喜欢他默默为自己出头。

外面阳光和煦，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周游身上。

周游，我想，明天一定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

陈默没有想过，让她发生心态转换的事情会是跟一只猫有关。

那天和无数个平凡的日子一样，她走出校园准备去买文具，却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小巷子里听见了很惨烈的猫叫声，陈默有些被吓到了。

那样惨烈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陈默循着声音寻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正在用一根细细的针不停扎着一只小猫。小猫看起来年龄不大，应该不到一岁，是一只奶牛猫。

小猫的惨叫声越来越吃力，陈默于心不忍，寻觅一番后，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一堆小石块。陈默只好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石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着小猫的方向扔过去。

但是男人却不以为然，陈默偷偷伸出头，却看见了男人有些瘆人的笑容，她心里害怕极了，靠外的脚已经踏了出去。此时又传来了小猫的叫声，陈默实在心疼小猫，便捡起好几个石块扔了过去，她的心脏嘭嘭嘭跳个不停，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自己被发现，那就完了，不过好在上天眷顾了陈默一次，那个男人吃疼地叫了一声，随即就听见急促的脚步，陈默又将放在外面的腿收了收，幸亏没被男人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才敢探出头，确认男人走后，她才过去看小猫，小猫已经奄奄一息了，陈默想救它，却有些无力。她没有钱送它去宠物医院，似乎自己也没有帮到它，陈默有些失落地低着头。

陈默看着小猫，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抚摸上去才发现，小猫的的毛是那样软，全身也干干净净的，也不像其他的流浪猫很瘦弱，它明明已经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陈默脱下校服，将它包在里面，她已经决定要救它。下一秒，她正想起身，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影，她抬眼一看，却发现是刚刚那个男人，陈默心里一惊，身体已经下意识想要逃跑。

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让陈默头皮发麻。突然，陈默有些分量的校服变轻了，她朝着地面看去，却看见那只小猫挡在她的身前，发出了警告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一幕，陈默内心莫名抽动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陈默抱着小猫跑了。

她跑的飞快，因为她不确定男人有没有追她，跑了好远好远，她才停下来休息，可惜小猫还是没有。看着那只小小的尸体，陈默的心都被拧在了一起，她是想救它来着。

陈默选了一个好地方给小猫埋了，还给它埋了很多好吃的火腿肠，她一边埋，一边抹着眼泪。

小猫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幕，她怎么也忘不掉，为什么这么小小的一只猫，有勇气在一个庞然大物面前不认怂，而自己为什么却不敢还手，任由别人欺负。

陈默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她抹干眼泪，笑着看向小猫，恍然大悟道：“小猫，谢谢你，我懂了。”

“希望你下辈子做一只幸福的猫猫，能有好多好多罐头，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陈默的这段祝福是对着小猫，也是对着自己。

也许一切真的会偷偷好起来。

只是陈默没有想过，她得到的，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失去。

她从来不配拥有幸福。

*

周游站在一旁，所有的一切他尽收眼底，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没想到意外看见了她的这一面。

从赵启云的事件，周游就知道，陈默是个不会为自己出头，但是会为朋友出头的人，她将朋友看的很重要。

所以本质上，她就是勇敢的，只是被欺负的久了，他自己也忘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而他要做的，帮她想起来。

周游从一旁走了出去，陈默低着头，一个身影将她笼罩在黑暗里。

“周游，你怎么在这里？”陈默有些吃惊。

周游顺势蹲下，帮着她埋小猫。

“陈默，你看见了，小猫都有的勇气，你也可以有。”听见周游的话，陈默的手顿了顿。

“陈默，我曾经和我妈妈被追债的人各种羞辱，后来当我学会动手，他们反而变得尊重了，所以，你懂了吗？” 周游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她希望陈默可以自己勇敢反抗。

“永远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手里，自己掌握底牌。”

陈默愣了愣，随即了然于心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周游。”

“看你想通了，请你吃个饭吧。”周游从一旁摘了一朵野花，放在小猫的头上。

“不吃，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吗？”陈默故意呛他，周游明显没想到，他侧过头，有些难以置信道：“行啊，陈默，还会阴阳怪气记仇了。”

“某人不是这么说的吗？”周游将头转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周游。

“好了。”周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陈默收回思绪，她伸出手抚摸着潮湿的泥土，心里默念：

小猫，谢谢你的勇敢。

二人来到一家商场，周游请她吃了个米线，结果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两个人。

“你是陈默？”齐三木坐在陈默对面，惊奇地询问道。

陈默点了点头，有些懵。

“我是齐三木，周游的好哥们。”齐三木介绍着自己，因为周游去点餐了，并不知道他们也在这儿。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陆飞，他俩的好哥们。”陆飞迫切地指了指自己。

陈默朝着他们点头道：“我叫陈默，你们应该知道吧。”

二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终于看见了庐山真面目！”陆飞感叹道。

“游哥眼光还是不错。”陆飞再次感叹道。

话音刚落，周游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在这里？”

“怎么？我们不可以在这里？”齐三木让出一个位置道。

“就是，不在这里我们还看不见嫂子的真面目呢。”陆飞一把抢过周游端过来的小吃，愤愤不平道：“游哥，你这个铁公鸡也会请别人吃饭？”

周游不想搭理，随口道：“我的钱有大用。”

陈默想要说什么，却没有插话的机会。

刚才陆飞是不是叫她嫂子了，周游也没辩解，这是不是意味着……

陈默脸唰的一下红了，就连耳朵也红了。

“嫂子这是怎么了？”陆飞一样察觉到不对劲，陈默不知道目光怎么又到她这里了，她连连摆手，嘴里道：“太热了，太热了。”

“热吗？不热呀？”陆飞还穿着一个加厚的卫衣，不解地看了看周游，齐三木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嘴里差使道：“去点两碗米线。”

陆飞喔了喔。

陈默有些尴尬，她的手心都冒汗了。

四个人就这样吃完了米线，周游去兼职，陈默回学校，齐三木两声回家。

陈默一进宿舍，就发现宿舍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