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雪时分[公路文] 第26章 第 26 章

8月20日。

“你来啦。”陈渺带着笑容，看着从远处走来的那个人。

苗嘉穿着宽松牛仔裤，上面搭着白T恤，因为下了一夜的雨，今天虽然放晴，但风吹过时还有些冷，所以搭了一件浅棕色的宽大衬衫。

“我来了。”来人偏头笑笑，笑容清浅。

“我们走吧。”陈渺站起来，和她肩并肩走。

苗嘉稍稍高挑一些，已经是接近一米七六的身高。她走在她的身边，能看见她的长睫投射出的一小片阴影。

一场下得彻底的雨后，空气格外清新，好像连带着草露的气息，迫不及待地钻进人的鼻腔里。

陈渺侧头望去，苗嘉还是多年前那样的利落短发，用简单的发卡夹住几缕碎发，依旧灵动利落。

“你每年都那么忙，我以为今年你不会回来。”陈渺想起过去几年的时间，与她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

苗嘉微微侧头：“今年能多待一段时间。”

“你新导师肯放人啊。”陈渺语气都是揶揄，苗嘉下学期继续读研，她早早就联系了导师，是本科时也指导过她的一个科研大拿，学术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老师倒希望我回来休息一段时间，说让我别绷太紧。”苗嘉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笑了。

她这也算是遇上神仙导师了。

“那他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你。”陈渺忍住笑意，谁不知道她这位朋友学习研究的劲头，一旦锁定了某个目标，就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

苗嘉赞同地点点头：“过几天我又要回去了，他们以后会慢慢了解我的。”

“加油，我以后就靠你了，”陈渺眉眼弯弯，笑得甜蜜，“以后成了科研大佬不要忘记我啊。”

“那你成了著名作家以后，也不要忘记我。”苗嘉知道她说的玩笑话，“成为科研大佬不要忘记我”几乎已经是她们相处时她经常说的口头禅了。

“明年春天，如果我的书大卖，说不定我就能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到时候，下本书就给你加个角色。”陈渺正经道。

苗嘉神情认真，她点点头认可她的说法：“那你得把我写得好一点，最好是给我加一点光环，让我做实验一路顺畅，成为首屈一指的科学家。”

陈渺收敛了笑意，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胳膊，玩笑道：“我要实事求是的。”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带了亲昵，像是在跟这个相处了近二十年的好友撒娇。

她想说，其实，你本来就自带光环。

苗嘉调整了姿势反手挽着她，转换话题：“假期玩得开心吗？”

陈渺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斜挎包里翻出小手提袋装着的两盒明信片：“我还没回学校就把照片发出去做明信片了，今天恰好拿给你。”

苗嘉拿着明信片，慢慢翻看：“拍得不错啊，这些地方确实很漂亮，你拍照技术见长啊。”

陈渺拍别人和景物都拍得好，就是自拍没什么技术，都是靠自己本就漂亮的脸蛋撑着，苗嘉也恨铁不成钢过。

她看着明信片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不是手机拍的吧，你买了相机？”

陈渺轻嗯一声：“你眼睛真尖。是一个学长借给我的，他是带队的，咱俩一辆车。他带了两个相机，借给我一个。”

苗嘉没有接话，自顾自地翻看其他照片，捏着嗓子：“借给你，学长那么好心，真善良啊。”

陈渺知道她在说玩笑话，将“好心善良”这个词跟周漾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作对比，真的让她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苗嘉看她一眼，将明信片收起来放好：“走吧，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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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城里痛痛快快玩过，等到快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昨天我去看过咱爸了。”临别的时候，苗嘉突然说。

“我看见那束白菊，就知道是你去过了。”

陈渺没说话。

苗嘉继续：“咱妈让你回家吃饭。”

她说的“咱爸”是老陈，她说的“咱妈”是文阿姨。

陈渺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又说：“你和妈妈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眼中湿润溢出之前，陈渺走上前去，拥抱住苗嘉：“你们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苗嘉被惊了一瞬，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随后用手拍了拍陈渺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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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雨不似南方那样激烈，但也别有一番气势。

等到雨停，天气渐渐晴朗时，周漾沉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已经好几天，这几天的数据分析和处理到位，他终于闲下来得空看一眼窗外。

以前的这个时候，那么还在外面旅行，要么就还在处理实验和数据，今年难得把任务提前做完，心里却总是空荡荡的。

踱步到实验室，门虽然关着，他还是透过门上一小块玻璃看到实验室里导师忙碌的身影。

他推开门，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这位地理信息科学领域鼎鼎有名的韩姓导师在说话：“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周漾眉头一拧，正准备关上门，韩老师就拿起一份资料塞过来：“有空就来把这份资料翻译一下，写个总结出来。”

周漾关门的手顿住，接过来一看：“这还需要我？”

韩云旭难得抽空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你，我这是在锻炼你。学的那些个德语，总得派上用场吧。”

韩老师看了眼他拿着资料一脸无语的样子，用身体将他挡开：“过去过去，别挡我。”

周漾被迫拿着这份新到手还热乎着的资料，抿着唇出门。

“最迟明天中午啊！”韩老师大喊一声，没看见关门时周漾抿得更紧的嘴角。

沉浸于新来的琐碎的任务，难免会忘记思考其他的东西，周漾很快就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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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时候，陈渺就回学校了。

虽然这里是她大学待了四年的地方，但这一次她来到这却是为了走进一段新的学习历程，迎接一篇新的生活。

新老师、新的寝室、新的室友，一切都是新的，但又隐隐约约透露出熟悉感。

等到各种事情都准备好之后，陈渺才终于有时间闲下来找陆元茜和林序秋聊天。

“果然，开学又是忙碌的开始。”陆元茜忙得没有时间发文字，一条语音就直接发了出来。

“忙，忙得飞起。”林序秋语气里也难得带着焦虑。

陈渺看了眼自己的课表和日程安排，发现自己是她们这几个人中最闲的，她对于两位学姐满当当的日程深表“同情”，但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最新的读书计划开始看书。

其他事过段时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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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忙完学校里的任务就回家了，他家离学校很近，回家返校都很方便。

站在自己的书架前，他简单整理了一下最近看的书，骨节分明的手划过一本本书的书脊，思忖哪些书看过，哪些还没有细看。

面前书架几乎放满了书，还有部分书被横着叠放在一起。

他突然注意到被放在那一摞书上的相机，记起是借给陈渺的那一部微单，那天回来的时候随手把它放在书架上。

陈渺当时走的时候将她拍的那些照片拷贝了一份，而他这段时间忙得头昏脑胀，都住在学校宿舍，很久没有回家，也没有查看里面的东西。

想起这个，他突然有些好奇，相机里拍有哪些景色？

他取了相机，走向沙发。

相机打开的时候，他人已经靠在沙发上。

修长手指按动相机按键，先是他自己拍的一些照片，都是比较熟悉的景色，翻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陌生的照片——陈渺拍的那些。

先是一张隔着好远的距离对着珍湖湖水拍的照片，碧蓝的湖水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白云。

第二张照片就是沿着湖边漫步的他们这一行人背景，角度找得很好，拍摄也很清晰，能够一一辨认出那些背影是谁。

他不由得微微弯唇，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随后就是湖边近距离的湖水，远处的山和云，基本上都是自然风光，直到那一张照片突然弹出来。

照片上，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正在调整相机，好像察觉了镜头，他微微侧脸，正巧风吹过，撩起他几缕乱发，他眼神迷惘，但是表情却有些幽深。

背景是冰山湖泊，蓝天白云，那人就像是自冰山之间到来的精灵，神圣而又疏离。

周漾原本准备随便看看就翻下去的手指顿住了，他垂下眼睑，睫毛轻轻颤动着，遮住了他眼中神情。

那张与照片中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停顿了十几秒，他就继续往下翻。

后面的场景也和之前的一样，都是些自然景色，拍得清新唯美，但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

翻到最后一张，他顿了一会儿，将相机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又打开了桌上白色的智能小音箱。

流畅悠远的纯音乐流出，他换了一个姿势，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神情逐渐放松，开始冥想。

这是他的习惯，当出门旅行一段时间或者完成一份工作之后，他就习惯躺在沙发上听着音乐，慢慢复盘之前的事情，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不曾想，心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是躁动不安，他眉心微蹙。

是音乐的问题吗？

周漾起身换了一首音乐，又重新躺下。

这一次，耳边的声音不再吵闹，只是似乎更加清晰了。

“给你打包了，快吃呀。”是她欢快的声音。

“周漾——周漾——”是她没带手机，在慌乱地寻找他。

“就是有点舍不得。”是她道别时轻轻的叹息。

周漾紧紧闭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