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雪时分[公路文] 第25章 第 25 章

一行人笑归笑、闹归闹，但做完这次志愿活动，又休息两天之后，就得准备回京市了，他们能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来玩已经是不易，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一行人吃完早饭就准备出发。

“我们大概几天能回去啊？”陈渺好奇，来的时候是边玩儿边赶车，回去的时候大概要快一些。

“很快，我们走的这条路四五天就可以了。”周漾随口回答道，走向杨霖那边。

“路上车开慢点，累了就换人，该休息就休息……”周漾话说得极其顺口，好像从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似的，完完全全合格的带队人。

“我知道，你别啰嗦。”严盛坐在车主驾驶座位上，从后视镜还能看到脸上顶着未结痂的晒伤，他记挂前两天周漾说他刮腻子的事。

周漾凉凉地看着他：“那我就说点没说过的。”

严盛一脸不好的表情，身体僵直。

“下车休息不要乱跑，不要靠近动物，特别是不要招惹牦牛和马，小心被踢，”周漾拍了拍他的肩，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有‘前科’的你。”

“学长被牛和马踢过啊？”陈渺大为震撼，悄悄侧头问陆元茜，眼睛里都是探求小秘密的好奇。

陆元茜憋住笑，点点头：“也没踢到，就是把他吓得够呛，再也不敢乱跑了……”

她绘声绘色说起之前的事，陈渺听了忍不住地笑。

在严盛的能杀人的眼神中，周漾放开他回到车里，大家也都抓紧时间上车，一行人这才算是正式开始回程之旅。

回程的路大多是下坡，比来时轻松，也快一些。透过车窗，还能看见络绎不绝的车辆从高原下上来。

很多车辆上都系着一条轻盈的丝带，细小的丝带随着风飘扬，看起来纯洁又美好。

陈渺知道这个，这是进藏的人与高原的约定，来到这个地方旅行，也要保护好这个地方，前方应该是有志愿者发放宣传。

她看向窗外，白山碧水，这个美丽神秘却又脆弱的地方，带给了那么多人美好的体验，确实该被人们好好保护着。

大半个月的旅程，跨越了三千里，她体验到了与京市和山城完全不同的人文风俗和地域风情，看见过茂密的草地，住过风情的古镇，也见到藏云的湖泊和远处迷人的雪山。

在这段时间里，她和大家的交流也渐渐增多，也有过一起谈心说笑的经历。

他们真心热爱这个地方，又或者说是真心热爱自然，热爱足下这一片土地。

她还有幸遇见了两位曾经的同学，想起曾经的那些人和事。

想起过去这么多年，她好像始终不曾融入热闹的人群，而是像一只孑然的孤独的鸟。

她在回程的车上想，一个人久了会孤独。那一座坟久了会寂寞吗？

她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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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藏地到京市，不过几天的路程，陈渺与周漾轮换着开车，很快就到了京华大学内。

藏地上风雪飘摇，沙漠里昼热夜凉，京市此时倒是热气朝天。

八月灿烂的阳光直照脸上，清晨时倒是有些凉爽，过了午后，天气十分燥热。

“就这样结束了啊？”陈渺下了车，还有些依依不舍。

从高原回到京市，就像是从世外桃源的仙境突然回到尘世间，让人回不过神来。

周漾将她的行李都放下，顺便把背包递给她背上。

陈渺背着包颠了颠，看向地下的行李箱，又瞥见地上一个亮绿色的暖水壶，“这个是你的啊。”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现在用不上，你就留着吧。”周漾将行李箱和暖水壶都提上台阶。

陈渺没管这个水壶，喃喃自语：“……就是有点舍不得。”

周漾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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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渺：我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明天中午就可以回山城了。

陈渺：到时候我们见一面怎么样。

苗嘉：行啊，反正我还会待几天，到时候联系。

苗嘉：山城最近可能会有雨，记得带伞[天气预报图]。

陈渺：好嘞，我记着呢。

回到山城的时间转瞬即逝，等到陈渺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南方的天气比北方热一些，接近八月天气闷热得厉害，空气中都是湿润的尘土气息，前两天刚刚下过雨，现在又燥热起来。

早晨天气乌泱泱的，但时逢8月19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陈渺还是决定出门。

将一束白菊和一些果品从车后座抱出来，她又勉强空出了一只手关上了车门，穿过墓园大门，走入寂静的墓园。

迈上台阶，一阶、两阶……

她默默数着，最终停在一个位置。侧身望去，一排排整齐的墓碑矗立在那里，肃穆庄重。

她一手抱着花一手拎着袋子慢慢走过去，黑色墓碑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像碑那样沉重。

碑上那人的照片呈黑白色，照片里的人带着亲和俊雅的笑容，面容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碑上金色字体端庄肃穆，刻着一列大字，几列小字。

“慈父陈晏之墓。”

“孝女陈渺立。”

侧方还有一行小字。

二零一五年，八月十九日。

是五年前的今天。

“我现在过得还行，成绩过得去，还要念几年书，认识我的老师倒是经常夸我……自己写的书出版了，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本，写我们这个小城镇的故事。前几天我还跟朋友去旅行了呢，去了好多地方，也交了很多朋友……前段时间我也见过她了，她不支持我现在这样，但是也拿我没办法。”

陈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已经是眼底含泪，偏偏嘴角又带着笑，说起那个人，她仰着脸，眼里倔强。

“我准备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你会支持我的对吧，老陈？”

“你会的。”

他从来都尊重她的想法。

她弯弯眉眼，泪水滚落，就像一个孩子，经历了一天的伤心委屈想要跟亲近的人述说。

陈渺丝毫不在意今天穿的一身白裙，她就这样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就记得天色由暗转明，又渐渐变暗，直到天空飘起细雨。

本来这个季节的雨最是神秘莫测，不下则已，一下惊人，不是瓢泼大雨就是长达数个小时甚至几天的大雨。

但此时此刻，这场雨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温柔。

陈渺离开的时候，雨丝已经将她的发丝打湿了一半，她也毫不在意，怎样慢慢来，就怎样慢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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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

山城四月份，本是繁花盛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但另一个地方却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匆忙或者沉重迟缓的脚步声出现。

这里绿树环绕，但空气中悄然弥漫的消毒水气味，早已注定了这个地方没有它表面那样安静平和。

“先吃点儿，门口刘姨家的馄饨，我早上过去，她还跟我提起你呢。”

此时的陈渺才十七岁，她眉间带着温和的笑，眼里也盛满了晶莹的光，脸上还带着几分年少的稚嫩，但是举手投足间又很稳重，说话轻言细语。

“好，我吃点儿。”老陈笑了笑，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顺了一口气才慢慢吃下。

他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眉宇间仍然能够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只是此时他却是孱弱不堪的病人。

面前的陈渺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高挺的鼻梁，一双在阳光下就闪耀着琥珀色的眸子，但五官大概随了她的母亲，稍显柔和，显得她整个人干净利落又坚韧亲和。

陈渺看着他，知道他是不想辜负自己的期待，也不想让自己过多地操心，勉强吃下早餐。但能吃下东西她心中就升起一种莫名的希望。

医生说这个病能吃下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先去上学，待会儿迟到了就不好了，下学期就要升高三了，可不能懈怠啊。”老陈的语气里都是劝慰。

陈渺背起书包，拿起手机：“那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老陈举起勺子，点点头，脸上又浮起一丝笑意。

陈渺出门，与护工闫叔打了个照面。

电梯口还等着许多人，都是等着下楼给病人买早餐的家属或者是取药换岗的医生护士，她脚步停顿一下，又转向另一侧的楼梯，直接从楼道下楼了。

陈渺拿起手机，将其他的通知声音都关掉，唯独留下了通讯的声音，随后将手机揣在兜里。

她所在的学校是全封闭式的学校，教学资源好，管理严格，升学率极高。走读的学生屈指可数，能够像她一样带手机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无论是走读还是带手机，都是经过层层审核批准下来的。

“你确定吗？”

当初，班主任在问到她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出现了一丝迟疑。

年级前几，学生中的佼佼者，最有希望考上像京华大学这样顶尖学校的优秀学生，选择走读、不上早自习晚自习，是让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你已经高二了，明年就高三了，就真的不能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班主任的语气温和，面对这个成绩优异品行出众，也从来不让她操心的姑娘，她在想到她的情况时都有些不忍心。

“没有其他办法了。”陈渺的语气也很平和。

之前她想了很多，从家里远近的亲戚，到那位如同陌生人一样在她的人生中像不存在一样的母亲，她都有考虑过，最终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我觉得，总有一些东西，比成绩重要吧。”她歪着头，手拨动着放在桌上的走读申请表和情况说明书。

那几张纸，详细地写了她的特殊情况。

对于她这样的学生，学校看重，自然希望她能够专注于学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日夜奔波于学校和医院，承担起她所难以承担的重任。

“老师，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陈渺把纸张向班主任那边推了推，虽然只是一点点的移动，但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也许会受到阻拦，但她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好好跟学校说说，你不用担心太多。”班主任沉默片刻，还是收起了那一沓纸。

批准的通知比想象的顺利，她都有些惊讶，但心里隐隐知道原因。

每天在学校医院之间奔波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课间的时间，她也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大量的习题将她淹没在这一年的时光。

超乎预料的是，她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陈渺”这个名字明晃晃地挂在年级榜前三，除了早晚自习没有她的身影，其他的似乎与之前一模一样。

陈渺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教室门口，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十几来分钟，吃早饭的同学基本上都还没有回来，教室只有两三个人，桌子上整齐压着昨天晚上发的新试卷，六个科目四科都发了试卷，她抽出一张开始刷题，很快就刷了大半。

“陈渺。”

陈渺向教室后门看去，短发女孩举着一瓶牛奶朝着她挥手。

是苗嘉。

她轻笑：“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