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雪时分[公路文] 第23章 第 23 章

“午餐买好了吗？”

周漾带着午餐回来的时候，陈渺正坐在副驾驶，一张一张翻看自己刚刚拍的照片，将构景不好的都删掉。

她余光一瞥见他，就放下相机趴在车窗看他。

周漾上了车，将餐盒都放在后面，说：“都好了，待会儿我们到那里慢慢吃。”

陈渺点点头，又继续摆弄相机，时不时对着车窗外面的景色拍照。

初次使用相机，又是在这样美丽圣洁的高原雪山之间，她总是亢奋一些。

更何况，前面还有夏日的雪山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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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珍湖是镶嵌在山川的一颗碧蓝珍珠，是神明遗落在世间的一面明镜，那么雪山就像是肩披银甲的威武战士，守卫着这一方世界。

雪山间有稀薄的云雾，氤氲着几分冷，笼罩着这个凉爽的夏日。

“真美啊。”

爬上这座山头之后，陈渺几人手里的相机一刻也没有停过。

远方雾蓝、灰紫和银白几色交辉着，肉眼难以清晰辨认，看久了有一种不可直视的眩晕感。

阳光照耀在脸上，有些晃眼，让人不得不将视线下移。

脚下是砂砾和岩石，远处是云海和雪山，虽有大风吹过身畔，但冰凉爽心，神采飞扬。

再往下看，能看到远处雪山脚下灰棕的砂石地和浅浅的河谷，河谷两侧生长着青绿色的草，还有艳紫粉白、绚烂绽放的格桑花。

河流虽然在汛期，但是远远看去，也只蜿蜒曲折像一条灰蓝丝巾，悄然没入雪山之间。

车就停在相对平坦的山顶，不知道看了多久，一行人回车准备吃午餐。

陈渺帮忙打开袋子，把餐具给周漾：“元茜姐他们……”

“他们在自己桌上摆，我自己吃就好，你要是想去就带你那份过去。”周漾边说边将餐盒摆整齐。

其他人都是开普通越野车，车内没有桌子，带的便携式桌子，一展开就能放东西。

只有周漾是越野式房车，车内有很大的空间，还有可以收起来的小床和桌子，确实方面很多。

陈渺摇摇头，她要是一走，周漾就得一个人吃饭了。

她拆开筷子夹起鸭肉：“这鸭肉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烤鸭，不会是高原的特产吧？

“这是藏地的京市烤鸭。”周漾倒是很平静，他买午餐的地方是当地人的市集，虽然不大，但基本的东西都不缺，买到京市烤鸭也不稀奇。

陈渺忍不住笑起来：“我们驱车两千里，从京市来到藏地，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吃烤鸭，真是天下独一份。”

“我得记录下来。”她举起相机，飞快地拍了两张，记录下这两千里的邂逅和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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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雪山，一行人就往海拔低的地方去，在周围的小镇上游玩。

小镇的风景算不上多奇妙，最绝的其实是从烟火气的小镇看远处清冷的雪山。

热闹清冷就在于一线之隔，人世间的烦恼好像被丢弃在尘世之外，叫人寂寥又放松。

过往的游客来来往往，有导游带团一路兴奋地向更高处的海拔前进，为小镇添上一份热闹，各色的冲锋衣也为雪山增添一抹鲜艳亮色。

陈渺这一行人倒是不打算再往高处走，看过珍湖和雪山就足够了，至于到更高处俯瞰冰川，可以留给下一次的赴约。

林序秋和徐行之这一对情侣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只剩下陈渺这五个人围在一起在小店为游客搭起的简易遮阳棚下面喝茶。

正当几人喝得起劲，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陈渺？”

陈渺猛然抬头，就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有名字从她心里闪过，最后与脑海中的印象重合。

“许知言。”

高中同学三年，即使过去了四年，离别的时间比相处的时间长，她对他还是有些印象，一个个子高高却坐在她前面的男生。

“我同学，我先过去一下。”

跟同伴打招呼之后，陈渺连忙从另一边过去，朝着那青年：“你怎么在这里？”

她侧头看见许知言袖子上带着的红色袖章，还有胸前的工作牌。

“导游？好厉害！”

陈渺赞叹。

分别四年，她鲜少与之前的同学联系。今日一见，内心复杂，不知从何说起。

许知言笑容灿烂：“对啊，我可是金牌导游，你去打听我名儿，那可是响当当的……诶，对了，你出来玩找导游带队了吗？”。

作为导游，他同其他游客一样裹得严实，也戴了防晒的帽子，但脸上还是留下了阳光的痕迹。

“没有，我和我朋友一起，学长学姐带队，他们很熟悉这一块，我就是个跟队的。”陈渺也笑笑。

“那挺好的，今天下午我也带了团，他们估计快准备好了，明天上雪山，合适就走冰川，基本上都是大学生，体力好肯跟队，勇往直前上第四峰。”许知言竖起拇指往身后事宜，言语动作之间都是轻松欢快。

陈渺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聊几句。

“又高又帅，阳光开朗小狼狗，啧啧啧。”陆元茜看着不远处和陈渺说话的男生感叹道。

许知言有着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他和大部分女生说话时，需要弯腰低头。

虽然从陈渺的角度看着不明显，但远远看去那种姿态却有些宠溺的味道。

“有些人啊……”陆元茜不着痕迹地瞥了周漾一眼，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又赶紧打住收回目光。

虽然这段时间周漾怼人的次数明显下降，但还是不要随便碰上去好。

他要是不开窍，算了。

“哪里帅了，哪里帅了，有我帅吗？”严盛喝着茶，不知道陆元茜在打什么机锋，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外面的男生，凑着一张脸到她跟前。

陆元茜避开他，默默喝茶不想搭理。

“我不帅吗，啊？”严盛见陆元茜不理他，转而向旁边的舒允和周漾寻找认同感，“我难道不帅吗？”

舒允眼里藏着笑，被迫点点头，周漾也难得没有怼他。

“你身体还好吧？”陈渺顺口问了一句。

他们高中的班级是最顶尖的尖子班，许知言之前成绩也很好，后来生了不知道什么病，经常请假，成绩慢慢掉下来。

好在去的大学还算不错，只是专业比较冷门。

许知言依然笑着，笑的时候还跟四年前一样：“身体已经好了，大学过得还蛮轻松，现在到了理想的地方，做着喜欢的工作，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我家里面爸妈和我哥都蛮支持我，也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陈渺点点头，其实也有些语塞。

虽然彼此说话时能够感觉到熟悉，但高中最后的那一年，有段时间她也浑浑噩噩，整天将自己藏在如山般堆积起来的作业习题里，对于前桌经常请假的男同学，了解实在不多。

“那你也先忙，我们团的人可能要来了，我先走，需要导游找我。”许知言递出一张名片。

他笑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像是将这一方世界的光芒都笼罩在其中，温和平静又似乎有汹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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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朋友，高中时期的老同学。”陈渺回到遮阳棚下，看见陆元茜看过来疑问的眼神，简单解释一句。

陆元茜偷笑：“这么巧，他也来玩？”

陈渺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说话有点儿口渴：“他在导游公司工作，现在在带队旅行呢，他以前就想当导游，现在也算是梦想成真。”

“真好，导游这工作听起来真爽，我要是有个导游朋友，一定天天求他帮我做攻略。”舒允双手合十。

陈渺取出名片，轻笑：“要是需要可以找他。”

等到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周漾悄悄侧身过来。

“你现在还需要导游？”

他做攻略难道不是顶级的吗？

陈渺小声：“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这是招揽生意的。”

沉默片刻，他又开口：“你为什么那么多同学？”

十天之内就遇见俩，这也太巧合了吧。

他用气声说话，微凉的气息萦绕在她脖颈处。

痒痒的。

陈渺没躲，悄悄跟他“咬耳朵”：“你还问我，现在在座的不都是你同学吗？”

“他们不一样。”周漾轻声道。

隐约有点咬牙切齿。

陈渺捂着嘴笑，又大又圆的眼睛此时却弯成了月牙：“都是一样的。”

周漾不说话了。

陈渺悄悄看周围人一样，没人看她。

她便戳了戳他胳膊：“那你见过我朋友了，什么时候我能见见你朋友。”

“在座的都是我朋友。”周漾回她，睨她一眼。

她又笑：“这不一样。”

她想见他从前的朋友，很久很久以前的、能够知道他童年故事的那种朋友。

周漾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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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阵，陈渺却突然想起自己的高中时期。

她记性好，以前发生过的事、和别人说过的话，她几乎从来不会忘记。

但唯独高三一年，她只记得苍白的纸页和尖刻的笔尖，黑与白交织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

鼻尖似有似无幻觉般的消毒水味道，时时刻刻在攻击她的防线，周遭一切喧闹得几乎要掀起屋顶，又骤然死寂，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切的起因都是高二结束的暑假，痛苦挣扎的回忆如同暗流向她涌来，清晰得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

平淡的回忆难以回想，痛苦的记忆却刻骨扎根、无法遗忘。

大概这就是记性好唯一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