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柯学游戏里风评坠机 第14章 樱树抽芽之时：苏格兰篇（六）

就在苏格兰谨慎地走在一群眼神和造型都十分古怪的学生们之间的时候，林庭语陷入了另一种烦恼。

无他，大石先生突然不行了。

林庭语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大群学生在老教授捂胸倒地的瞬间就百米冲刺上去，差点造成踩踏事件。然后他们快速包围并且无死角覆盖了老教授，连个衣角都没漏出来，像黑压压的蚂蚁爬满了刚刚掉在地上的饼干。

就不该因为东都大学没有像样的推理社团而放松警惕，误以为在这里能够轻松安稳地度过两个小时。

不知道两桩不同的案件，笔录能不能合在一起做，否则还要另约时间也实在是太麻烦了。

……而且说起来这节公开课，好像是医学系的吧。你们这群学生虽然穿得不像个医学生，至少内里是个医学生，倒是给大石先生做一下心肺复苏啊。立刻呐喊着“是不思议的众目前犯杀人案”冲上去，很难不怀疑带有私怨。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东都可能真就是一个人均侦探的城市。

虽然东大好像统共就只出过两名推理作家，但不影响他们的后辈前仆后继地投身于侦探事业中，以至于连自己的本专业技能都忘得一干二净。

林庭语对日本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就在他正考虑要不要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还不知道生死的大石教授身上，先离开这个从初次见面就令人窒息万分（虽然空气相当清新，毕竟屋顶已经被掀了）的礼堂，再尽一下人事，替大石教授叫个救护车的时候，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来得实在太无声无息，以至于陷入思考的林庭语完全没有察觉。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一声不吭地推动他的轮椅，平缓而自然地把他从礼堂侧门送了出去。

林庭语反应过来回头看的时候，这个人也正弯下腰低头看他。乌黑的长发如同水帘一样流泻下来，为他挡住了一侧过于明亮的阳光。

女人？

林庭语眯起眼看了看那张背光的脸。看起来像是亚欧混血而且幸运地混到了双方精华部分的优越相貌，高鼻深目，从侧脸到颈项没有一丝赘余，即使放在解剖台上也是最完美的样本。一双幽深的墨绿色眼睛自暗处望过来时，就像一匹正在密林中静待猎物无知无觉靠近的狼，微微压下的眉梢显出的都是志在必得。

是一匹即使拥有黑亮浓密的长长毛发，也不会被错认性征的公狼。

“林先生，你好。”这匹公狼稍微看了林庭语一眼就低下头，显出一种敛牙收爪的刻意温顺，“我叫诸星大，琴酒让我来接你离开这里。”

直呼琴酒的代号，却没有以代号自称。林庭语审视地看着他：“你不是代号成员？”

在发现林庭语所处的环境可能存在威胁时，立刻安排转移，确实是一贯以谨慎闻名的琴酒的作风，但以杜凌酒的重要性，琴酒不大可能随便派个外围人员过来接他。

“暂时还不是。”诸星大挑了挑眉，“不过今晚我的代号应该就正式下来了。如果你很介意这件事，可以叫我‘黑麦’。”

林庭语被这种肆无忌惮的“我有后台”的语气稍微惊讶了一下。

理论上，在侦探小说里作为这种二代设定出现的，不是早死，就是跟侦探唱对台戏然后用暴毙证明自己的错误。但是诸星大，或者说黑麦，已经提前把自己送出了命案现场，按说应该不会再进入剧情线了——应该不会了吧。除非这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前奏。

而且他更在意黑麦的后台是谁。

林庭语把手伸进公文包：“我需要先跟琴酒确认一下。”

黑麦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苏格兰也在这边吧？需要我跟他报备一声吗？”

他神态自若地接连报出两个高级成员的代号，脸上几乎是明明白白写着“真拿你没办法，配合一下你多疑的爱好算了”。

林庭语：“……”

这种莫名其妙的容让态度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诡异，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琴酒很快接了电话，确认了派出黑麦来接林庭语的事，并且告知林庭语已经安排了新的酒店，就在东都大学附近。“那家伙昨晚已经去打扫过了。”琴酒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处安放的烦躁，“如果在那里发现有老鼠的痕迹，就让他再去清理，反正他很闲。”

很闲的，背后有人的，年轻代号成员。

不过想想在日本这种世袭制风气浓厚的地方，即使是乌鸦军团这样的跨国大型极道组织里，裙带党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现在日本分部情报组的组长朗姆甚至连代号都是继承自他的父亲，再来个关系户也不是说不过去。

林庭语赶在琴酒挂电话前说：“最后一件事。”

“讲。”

“这个酒店的地址需要保密吗？我约了一个人。”

“不保密，但不要报你的代号，除非你想钓几只老鼠出来玩玩。”琴酒语气森寒，然后立即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黑麦似乎也结束了电话——恐怕是被动结束的，他还没说几句就拿下了手机，转身向不远处望去。

林庭语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苏格兰正快速向这里跑来。没过多久，苏格兰就到了近前，对林庭语微鞠一躬：“我在楼上看到这里似乎发生了骚乱，就赶过来了，请问您没事吧？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吗？”

他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黑麦一眼。

林庭语注意到了这个表现，记在心底，但没有提，而是先回答了苏格兰的问题：“我没事。大石教授刚才似乎突发疾病倒地不起了，你替他叫个救护车吧。”

“是。”苏格兰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快速交代清楚经过，然后挂断电话直起身来，好像现在才看到近在眼前的黑麦一样，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刚才的事麻烦你了。现在就请离开吧，我会把林先生送回酒店。”

黑麦意有所指地说：“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我也一起过去好了。”

苏格兰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感谢你的关心，但林先生是一位很好相处的贵客，我的工作相当轻松，不需要追加人手了。”

“Fine。 ”黑麦说，然后再次低头对林庭语露出了之前那副伪装得毫不走心的温顺神情，“那我就先走了。我的联系方式，琴酒应该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如果林先生需要我，随时听候。”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张酒店门卡，轻轻插进了林庭语的指缝里。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黑麦侧身弯下了腰，垂落的黑发隔着一点似有似无的距离，几乎擦过了林庭语的面颊。

如果是其他人做这样的动作，林庭语就要怀疑对方在进行暧昧的挑逗了。但黑麦神色冷淡，动作干脆，一触即离，似乎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暗示，至于奇怪的气氛只是其他人的错觉。

苏格兰的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我相信不会有这种需要的。”

“那可难说。”黑麦瞥了他一眼，扯动的嘴角处露出一点雪白的犬齿，“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吧？但最后——”

苏格兰打断了他：“明美小姐应该快下班了吧？你现在不去接她来得及吗？”

林庭语被迫旁观了这一场以黑麦挥挥手转身离开结束的你来我往，然后在看不见黑麦的身影后，才以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苏格兰。

苏格兰把轮椅调成了自动行驶模式，跟在旁边走，被他打量得表情越来越僵，最后投降坦白：“诸星和我关系不太好，他和谁的关系都不太好。对不起，我不应该背后恶评其他成员，但是——”

林庭语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接过话：“他对你挺热情的吧。”

“不，并没有。”苏格兰立刻否认，脸色也变得阴郁了几分，“他之前插手我的一个任务，导致任务目标逃跑了。虽然他说只是陪女朋友逛商场的时候意外卷入事件，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组长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任务的负责人是我，所以我目前还在观察期，在组长许可以外不能接触任务信息，更不能接取任务。”

懂了，空降太子党和本地业务骨干的宿命纠葛。

职场江湖这种事，即使连黑暗组织也不能免俗。

林庭语一想苏格兰从春风得意的年轻英才到被发配给他打杂，再想到黑麦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陪女人逛街甚至还即将获得代号，就不禁对苏格兰产生了怜悯之情。

但是林庭语毕竟不是组织的管理人员，不应该插手日本分部的内务，就算说了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不能提供切实的利益保证，听起来估计也很空洞。

思前想后，林庭语把酒店门卡交给了苏格兰：“你去查一下，连前台备份一起，是不是只有这两张。”

他没有直说，而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更信任苏格兰而不是黑麦。

苏格兰显然理解了言下之意，立刻接过门卡，水蓝色的眼睛弯起来像一泓温暖的春日溪流：“是，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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