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难道说这样的鬼傀儡不止一个?还有完没完了?!”文星皱眉,忍受着这不堪入耳的笑声。
不得不说这笑声太激烈太刺激了,尖锐得如同拿铁纸片在刀上划一样。但凡是个正常人站在这儿,早就已经吓疯了。
“说不准。”扶麟终于抽刀,严阵以待。
瘴气弥漫,掩盖无不清的危险。
文星和扶麟背贴着背,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而那笑声就在他们四周环绕,直冲天灵盖,几欲要将他们的灵魂抽走。
“等不了了。鲲化!”文星抬高手臂接住应声而来的巨刃,长棍挥舞之后朝四周猛烈一砍,瘴气瞬间被劈开一一个巨大的裂缝。
笑声在瘴气挥散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万物似乎都静止了。
文星的脚下忽然变成万丈深渊,横亘在他与扶麟中间。
“文星!!!!!!”伴随扶麟歇斯底里的叫喊,文星同鲲化一起坠入深渊,陷入无声的黑暗。
水滴的声音。
一滴、两滴、三滴……
文星睁开眼,感受到崖壁顶部的水滴滴落在他的脸上。然后他看见一尾金鲤鱼。金鲤鱼体型不大,身量却十分肥硕。似乎是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一点都不怕人,甚至还敢拿鱼尾巴甩文星,然后灵活地调转回头,朝文星吐泡泡。
文星在水池中醒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仰头看头顶,头顶十米高处是狭窄的裂缝,当中黑漆漆一片,分不清是黑暗还是夜空。水池里的水冰冷,周围都是冒着寒气的莲花,好在水位非常浅,哪怕文星仰面躺下,水也没不过他的脸。
文星上岸,拧干衣物。这时狭缝中一阵风吹来,冻得他瑟瑟发抖。
逆光走来一个人。这个人外面罩着一件浅青竹布衣,里面月牙白色调的里衣松松垮垮,一头长发湿漉漉的,上面流淌着晶莹的水珠。整个人不仅不显得慵懒,反倒有种飘逸的美感。只不过这个飘逸的人根本没正眼打量文星,他从文星身边绕过去,用柔和但嫌弃的语气说:“走开一点,你挡我喂鱼了。”
文星只好让开一点。
他发现这个人身上都是湿冷的气息,让文星想到入冬草面上结出来的霜。
耐心等待他喂好鱼,文星这才开口:“那个,我能问一下,这里是哪儿么?”
看这个人来去自如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是住在这里很久了。只不过文星发现,这个人脚下是没有影子的。是个野生识君也说不定。
听到文星的话,这人才略微抬眸,清冷的眸子剐了文星一眼,朱唇轻启,道:“龟兹。”
原来是龟兹。文星莫名其妙松口气,然后就愣了。等等,他刚才只是随便朝瘴气挥了一刀而已,怎么眼睛一睁就从春见到龟兹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这人不爱搭理他的神情,不像是存心跟他说谎的样子。文星慌了:这么说来他真到龟兹了?
这可不行,虽然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奇迹般地一点事都没有值得庆幸,可是他总不能放扶麟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鬼傀儡吧?而且扶麟亲眼目睹他掉进深渊了,以扶麟的禀性,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劝你暂时不要出去。”仿佛看破他眼中的惴惴不安,飘逸清冷的人开口。
他站起身,手掌中托着刚才那尾金鲤鱼。金鲤鱼在他手掌上空神龙摆尾,就像在水中游弋。
“你是?”
文星终于想到问来者的名字。其实文星在看到吟宴头发上挂的水珠就应该猜到是他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文星还是想听他亲口确认。
作为占星“五护”之首的水护吟宴,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文星海内出身,对“水”这种元素带有天生的敬仰。再加上吟宴神情淡漠容貌绝尘,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我是高手”的气场出来,文星是很希望见到他的。
看着他掌中的鱼,文星这才想起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小鲲化。
屏息定神,小鲲化也在文星的掌中游来游去。但它本质上还是一把力敌千钧的砍刀,不是什么真的鱼,所以游起来没什么美感,蠢笨蠢笨的。
“吟宴。”
果不其然,对方回答。文星看着他将金鲤鱼放进自己的袖中,然后隔着宽大但轻薄的布料,金鲤鱼不受阻碍,在他衣服里纵情地游来游去。这是因为吟宴自身可以元素化,因此鱼不会因为缺水死掉。
文星第一次见人将元素化元得这么唯美的。
文星平生第一次产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他立在吟宴身前,规规矩矩介绍:“水护大人您好,我叫文星。”
吟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我本来不想救你的。”
救我?文星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明白。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先前的表现,能无缘无故躲得过堪世?”
“堪世?”文星怔住了,难道他和扶麟面对的不是鬼傀儡吗?怎么变成堪世了?难道……
文星焦急地抓住吟宴的胳膊道:“请告诉我回去的方法,我不能一个人待在这儿。我还有一个识君,还有一些同伴,他们不知道堪世来了蛇山,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松开我。”
文星太着急了,以至于眼眶中溢出几滴眼泪。吟宴袖中的鱼轻轻游出袖口,用几近透明的鱼尾拭掉他眼角的水滴。
“我本来不想救你的。”吟宴继续说,“但是你的识君拜托我去救你。堪世但凡降临一个地方则必须见血,比起让堪世杀了你最终两条命不保,你的识君选择一个人去送死。”吟宴说。
吟宴每说一个字,文星胸腔起伏,内心的焦急逐渐变成一种绝望和愤怒。
也就是说,扶麟自打进入瘴气林中就已经预感到这一切了,却依旧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主动牺牲吗?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堪世是能他一个人面对的吗?!
文星将眼泪憋回眼眶。他坚定地注视吟宴,问道:“怎么回去?”
“你也想去送死吗?”
文星摇头:“我不想送死,我只是想在悲剧发生之前站在他身边而已。”
吟宴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可是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帮帮我。”文星哭出来,“水护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吟宴的眼神松动,目光移向上空,昏暗狭窄的裂缝瞬间开出巨大的天窗。
“走了就别再来找我了。”
“多谢。”文星鞠躬。随即巨大的鬼刃拔地而起,带着他朝天窗飞去,消失在黑夜。
望着浩瀚的星海,吟宴的双眸黯淡了许多。就连袖中的金鲤鱼都没有力气再吐出泡泡。
* * *
“你说什么?!”白桑问木流影。他的眼睛紧盯着这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金护,希望他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替你杀了裘梦饲,你的心头之患没有了。”木流影说。
杀了裘染?开什么玩笑,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白桑连笑都没有力气了,只是匆匆说了一句“谢谢你”继而从屋顶跳下去,直接奔向裘染所在的那间房屋。
白桑在触碰到门扉的那一刹那就感受到整个房间包裹着结界。这个结界他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之前在龟兹还是在佛国,裘染都曾经使用过这种结界将他们两人与外界隔绝在外。
这是只有白桑一个人能够进去的结界。裘染只邀请他一个人进去。
白桑屏住呼吸,跨入结界之中。
床榻上,裘染一头青丝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背靠枕头闭目养神。他披了一件单衣,只稍微披着,可以见到上面洇出一丝血迹,很明显是被刀剑所伤。鸢吻就悬浮在他的头顶,竹青色的剑气源源不断输送到他的体内,让裘染整个人都被一股光给包围。
白桑感觉心猛地抽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裘染根本没有躲木流影,而是硬生生挨下所有的杀招。木流影再不济也是五护之一,太放水的话是真有可能死掉的。如果不是有鸢吻保护,恐怕他现在已经见不到裘染了。
裘染的双眸睁开,他的脸比以往更要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白桑甚至觉得稍微碰一下他,他就会像水中的倒影一样,破碎,消失。
裘染看着他。半晌,将头转过去,用一种疲倦但又带着几分哀怨的语气说:
“你让木流影杀我。”
“白桑,你太狠了。”
“就算是演戏,我的心也好痛。”
白桑:“……”
原以为原因十分复杂的白桑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裘染侧过脸来,斜睨他一眼,伸出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浓重的血腥味,让白桑心底难以遏制得心疼,只能随他去了。裘染将他抱个满怀,亲吻他的发梢。刚才在门口跟敖泣打了一架,白桑的头发没来得及打理,有些乱,裘染将他转了个身子,手边拿过一把木梳,小心翼翼替他梳头。
“下次要杀我的话,直接杀好了。”
“比起让无关紧要的人来杀,死在你的手上也算叶落归根了。”
白桑不顾发根拽得生疼,他回头,说:“我没想过杀你。我只是想试探木流影的态度。我担心他逢场作戏。我知道他杀不了你的,你很强,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人。”
“白桑,这句话我听你说了十多年了。我还记得,最初遇见你的时候,你就这么说。”裘染慢慢地梳理他的头发。
“说实话,小时候我是不喜欢你的。你太粘人了,又爱惹事,一天到晚缠着我,片刻都不得安宁。我当时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只要稍微有些表示,你就屁颠屁颠地跟过来,哪怕我欺负你,你也觉得很开心。你心里是不是根本没有伤心的事?”
听裘染提到往事,白桑将头埋下来,他已经闻惯了裘染身上石斛花的香味,这是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沉静下来的香气。有时候白桑甚至想,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太香了,所以自己才会对他这么上瘾?肯定不是的。
白桑实话实说:“我六岁那年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你又厉害又漂亮,是我想要成为的人。”
裘染轻轻地笑了一声,将木梳放在一边,将他的脸转过来,说:
“原来你只喜欢我的脸。”
白桑很想说不是的。不只是脸,裘染从头到脚,他都喜欢。无可救药地喜欢。就好像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处处合他的心意,与他心中的形象完美契合。
天知道他多想成为像裘染这样完美的人,他努力让自己变强,让自己看起来和裘染一样强大。可是每当他躺在裘染怀中,他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裘染就是裘染,他太完美了,自己永远也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
裘染既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心上人。
但是现在不是依偎在这里的时候,尽管白桑心里很想和裘染待在一起,但他心头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让敖泣给逃了。
刺杀无色一旦没有成功,就会彻底打草惊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堪世都会有防备。
白桑其实是很紧张的。尽管他对外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他内心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萦绕,仿佛要将他一点点抽离。
“木流影对你没什么二心。神楼狭隘,跻身其中没有上升的余地,木流影禀性不坏,只要他够聪明,就该知道为了避免一辈子当池中之物,帮助你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敖泣的话,你没有成功杀死他,但你成功让他消停一段时间,也不算太失败。”裘染说。
他的手指落在白桑脖颈上,而后伸进他的衣衫。
他曾经在白桑左胸上方不到两寸的地方,种下了焚锁。焚锁一旦种下,宛如魔咒,能将中咒之人牢牢锁在结界之中,除非焚锁瓦解,不然外界不能伤害到他一丝一毫。
白桑被他伸进衣衫里的手触摸得别开视线,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来,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抗拒。
裘染的手指在他胸口那点朱砂痣上停留少许,转而又移开了。
白桑只感到胸口一阵冰凉瞬间消散,身体随后就变得滚烫起来。
裘染收回手,微微一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
“白桑,你是不是有反应了。”
“……”
白桑正待要说什么,忽然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突然想起一句话:屎里有毒!
100章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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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