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牛鬼蛇神书名们 第4章 第4章 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1.4

黎商犹豫了片刻，他拿不准对面脸皮堪比黄土大地厚三分的人要吐出何言。

“那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就陪我去鸿庙那边逛逛，这没问题吧？”

黎商一愣，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也能提出这么正常的条件，于是坦然接受。

“过几天你们这儿是不是要过什么火树节啊？”

“对，快了，就下周。你不是本国人？”

“嗯，我是来自奥尔良鸡翅托夫001号星球的，怎么样，厉害吧？”

黎商的嘴角微微翘起，“哦，看着点你的长鼻子，小心被绊倒。”

“这么说，你是本国人。那火树节是什么节？”

“我们锦国有一种火树，没有树皮，树干光洁，一般是三两棵环抱一簇，成年树通常有四五层楼高，每年八月十五，这些树便通体发出银白色绒毛似的光，树冠处还会喷出火花，像过年时的烟花一样，不过比那素淡，只有金黄银白两色，但是如果多簇树聚在一起的话，场面还是蔚为壮观的。”

“那火树节一般干什么啊？”

“看火树啊，祈福啊，划船出游啊，情侣互赠书信啊，还挺多活动的。”

“诶，鸿庙这一带你熟吗？你像是经常走的样子。”

“哦，锦王一般都是在这里见官员们的。我以前也在这里工作，但后来被调任到外省了。”

“你们锦国这个官僚制度是怎么回事儿呢？”

黎商心里一凛，东拐西拐能拐到这个问题上也是相当神奇，何况身边这人前几分钟分明还是色狼，根本不像心系别国国事的人。不过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国家机密，一搜便能搜到，讲给羽十听也不逾矩。

“锦国设三大孔官之职，互相协调，共辅锦王，三大官之下又设五大院落，其中东南西北四大院平起平坐，分管各大具体部门，又有第五大院中院，司监察一职，其首与三大孔官平职。正式场合君臣相见时，三大孔官着灰色官服，东南西北中五大院官员分别是青赤白黑黄五色官服。刚刚那家店里你看见的就是西院中的几位官员。”

“哦，那个秦仔看着贼眉鼠眼又浑身腱子肉的，一看就是出场即挂的人，东院看来人才贫乏啊，居然这样也能混进去”羽十笑道，“不像我们黎先生，一表人材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啊，我看你那件白长衫，你不会是西院的青年才俊吧？”

黎商没想到这人切换语调如此之快，他正要回话，羽十又说，“今天西院的门面担当陪我散步，我真是三生有幸啊！”还朝他挑了挑左眉。

黎商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正经话绝不超过五句，他皱了皱眉，正色道：“别瞎捧我，工作而已，我不过一个在西院下当差的普通人。”

“哪里是普通人，明明是玉树临风胸怀大志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啊！”羽十强压住嘴角。

黎商虽不是别人一夸便飞天的人物，羽十一串串糖衣炮弹轰来，他心里也按不下翘起的尾巴，但在人前，还是一脸严肃地讽刺道：

“你这些吹牛皮的话要用到正事上早就有人被骗了，感谢你没来我国祸害社会。”

“看来还是不信我的话啊，听好话还嫌不舒服，那说你是小人你就开心吗？”

“管好你的臭嘴。”

“好好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小人想讨君子一个联系方式，希望能常常听到君子教诲，行吗？”

油腔滑调。

黎商沉默了片刻。

“好。”

“那我们以后见！”

黎商看见羽十向他一挤眼，像个告别礼一样落在他脸上，但是人却已经飘远了，在万丛灯火中，映着一个酒鬼般热闹枯寂的背影。

福至当铺后院，一个黑衣女子在天井中踱步，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一阵风刮进天井，“嘿，猜猜我是谁？”

这还用猜吗，声音一出，就知道是她今年那个吊儿郎当的拖延搭档——羽十。

“迟到这么久！”

“唉，急什么，我才迟到了三分钟，你这像我今天认识的——”

“别说废话了大哥，我求你赶紧的吧，给你打下手真是快要了我的命。”

“这怎么能是废话呢，我今天——”

“别说了，我知道大哥你今天中邪了，居然出任务也敢这么懈怠。快点吧，我可不想熬大夜加班。这是鸿庙地图和警卫情况，给你找来了，还有这份锦王每日例行公事表单。具体任务怎么说？”

“八月十二，夜设机关，京城鸿庙，次日群臣集会，废锦王。除逆星。维持朱书原载。

“那就是明晚开始行动。朱书写的什么？”

“根据朱书记载，现在正是正明王一年，歌舞升平的盛世，但事实上不过是虚假繁荣，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史书讲，当朝王锦正明年仅二十，又耽于享乐，不理朝政，部分朝臣倚仗先皇时建立起的势力肆意妄为，祸害百姓，尤其孔官之一顾纪辰，此人恶贯满盈，佯装心系百姓，实则贪念权力，囤积兵粮，企图造反，后来雇人迫害锦正明得手，锦王身患不知名疾病，三个月后一命呜呼，好在兵粮被另外两位孔官发现并控制下来，也由此终于掌控依据定其死罪，此后新王即位，励精图治，不过经此一折腾，锦国亡国也快了。”

“所以说，依照史料，我们这次要补全的是废锦王这一步。但我有个疑虑，要害锦正明为什么还要专门留他三个月活命，直接刺杀然后起兵造反不更简单？”

“可能是那反贼想要所谓正名，夺得大势后逼迫锦王禅让王位，结果高估自己能力，没能成功发动战争就被逮住了？”

“哎哟喂别瞎琢磨了，我们榆木脑袋怎么想得到人家钻研权术的人怎么打算的。按着史书写的办就行。反正我们只负责维持这个世界的历史按其正常方向运行。”

“骂你自己没问题，连着我一块儿骂榆木脑袋就有点缺德了啊！”

金之峋没理他，“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从这段历史中取出一件东西，能让锦王身患重疾，又能撑三个月再死。”

“哎呀呀，你说得真不文雅，什么撑三个月再死啊，那叫三月后崩。”

金之峋暴殄天物地用一双灵动的鹿眼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算了，说正事吧。其实不难，一般这种身患重疾都靠下毒，关键是我们羽氏六到十这五脉人马都是负责从历史中取出物品的，所以看上去这件事划归我们处理显得匪夷所思。但跟下毒思路一样，有些东西多了是毒，有些东西缺那么一味也是毒。简单来说，就是要从御膳中取出一样食材，使得这道菜能够让锦正明中毒三月而亡。”

“好，那么明晚就是去御膳房，具体怎么操作得靠临场应变，搞定后清晨埋伏在大殿，确保锦王吃下御膳。后一半是很简单的，十三号锦王面见群臣时正巧是本月第二个周日，按照规定，这一天大殿二层对普通百姓开放，百姓可以随意游览，观摩一层办公场景，以示本国王公官员都虚心接受百姓监察。”

“有意思，这里也兴整这形式主义。”羽十打断道。

“锦王惫懒，用膳也基本都在他工位上，到时候装作普通百姓进大殿瞎逛一圈就看清楚了。”金之峋说道。

“前一半嘛也不太难，食材药材这个我鸦兄熟，我喂它好久了，只有一次窜稀，但凡它觉得味儿不对就自个儿飞出去觅食了。”

“......”

当下两人又一番计较，终于商定了明晚行动方针和具体路线。

羽十突然想起来些什么，“诶，等等等等，任务还没完，除逆星是什么鬼？”

“你居然不知道逆星？你！”金之峋眉头紧蹙，像扭在一起的麻花，脸上一派复杂神情。

“好了好了，我没爹没娘没师傅教，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大哥你当年集训班怎么上的？！算了。一时半会儿给你讲不完，好在这个不急，是后面的事儿了。我要下班吃宵夜，明晚见。”

“哎哎哎，不带你这样吊人胃口的啊！”

金之峋把衣服拍拍，准备扬长而去。

“喂！先别走，还有件要紧事。”

她把脚一跺，转过身来，“紧告你最好真是要紧事，速战速决，不要耽误我的火锅烧烤串串香小龙虾......”

“好嘞”，羽十看到她转过来，立马一张笑脸堆上去，他知道最得罪金之峋的莫过于阻碍她进食了。

他压下声音飞快说了一段，“今天我在京城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你明白吗？四维那边的。我怀疑这项任务水很深，四维那边可能出了岔子。”

黑衣姑娘一双鹿眼一瞪，低声回道：“你是说，四维有势力在介入这个世界？”

羽十拍拍她的肩。“加油吧，预祝一切顺利！”

京城一隅，黎商笔挺地坐在他京城寓所的板凳上，他的仪态一向板正，站如松坐如钟。他有些恼怒，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脑子哪根筋抽了，居然把联系方式给了那么个不靠谱的人。他盯着桌上那个做香薰用的玲珑的琉璃小瓶，想起刚刚那人好歹救了他，心里舒了口气，自觉坦然了几分，好吧，假如要他还人情的话，还是有联系方式方便些。

唉，别再想了，后天的述职报告终于写完了，按照计划，谏言也还是打个腹稿吧。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