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中跪坐的妙龄女子,生得削肩细腰桃花面,青丝缎般的长发蜿蜒而下,委在被褥之间,身段儿起伏凹凸有致,外披翠色水烟纱,内里只有件细丝缠绕的鸳鸯肚兜,摇摇欲坠挂在胸前挺立的雪峰之上。
这欲语还休的香艳,任世间男子见了,都要血脉喷张。
喷没喷张不好说,但十四阿哥此时血脉倒行逆施是真的。他有个娘胎里带来的怪毛病,同寻常洁癖还不太一样,大抵是五识过于敏锐,很嫌弃人身上的气味儿污浊,膈应别人亲昵自己,四、五岁上已经不用嬷嬷相陪,待到再长些年纪,值夜奴才都要轰到隔间儿。家中兄长们都知晓,因此十爷才故意搂肩揽怀的逗他。
这女子大抵是花容月貌好姿色,不然背后的主子也不会把人送来伺候床笫,不仅如此,她还缠了双香艳欲绝,把玩起来据说能**蚀骨的三寸金莲,风雅卫道士暗中痴迷缠足者颇多,甚至著书立说,品成一门学问。可本朝贵胄是马上得天下,并不太领悟个中美妙,先帝顺治爷下过旨‘有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当今皇帝也曾颁诏禁止,违令缠足拿其父母问罪重罚,但民不举官不究,天子管不着老百姓床帐内帷中的癖好,仅坚持了数年就不了了之。
怔怔望着床上的人,十四阿哥陷入了烦乱纠葛的旋涡之中,他不知要恼还是怒,是哭还是笑,才配得上心头五味杂陈的混杂。本能想一走了之,又被理智拽住脚步,面对个如花似玉大姑娘吓得落荒而逃,传出去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疾。
可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野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咧咧睡他床褥,枕他的枕头,盖他的锦被,哪一样不是贴身私密之物?凭什么!他从来不自诩清高柳下惠,但这也忒造次冒犯了,还有那双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脚,掰成诡异的形状,毫无知觉地踩在他的羊脂玉如意上!
皇帝家的孩子受宫规教养睡相好,金玉如意压被角儿,安神静心驱邪祟,一觉到天亮,如意不可挪动地方。
从小到大,他习惯独自就寝,睡不着的时候,会拿手婆娑如意上的花纹,慢慢困劲儿就来了,出门时奴才们也想着给带上。但现在,他的如意,被披头撒发的野人碾在脚下磋磨,好似有双巨手在心尖上攥紧,简直要窒息了。
胎里带的怪毛病,好些年没犯了,叫他松懈大意几乎已经淡忘,这会子一股脑全涌过来,从脚尖、手指、脖颈开始蔓延,像是密密细针扎在皮肉上,麻木惶恐动弹不得,甚至还有种无法说出口的羞耻。
“滚出去……”
少年眼睫低垂,声音很轻,似乎在竭力压抑情绪,可听在床帐中的女子耳中,却犹如冥差恶鬼,寒凉刺骨如坠深渊。
“来人!让她们滚出去!”
守在内室垂帘外的丫鬟,不知床帐里发生了何事,纷纷惊慌跪地,垂首静默。
因为主子就寝从来不用守夜,小卉子和其余内监都待庭院围房,听闻屋里喊声,彼此对望一眼,乌泱泱一股脑往里冲。
待到近前,见十四阿哥倚坐在临窗的罗汉床边,面色甚是不豫,才要躬身探问,眼余光无意间一撇,好么,地上跪了两排陌生丫鬟也罢了,内室还歪歪扭扭走出个衣不蔽体的女子。
小卉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既然没听闻要传召伺候床笫的女子,那就是谁自作主张献殷勤,不请自来还上赶着往上贴,这是触了他们主子逆鳞,估摸自己也得跟着吃瓜落,弄个玩忽职守,监察不力的罪责。
“哎哟,这是谁家大姑奶奶呀?怎么臭不要脸,自个儿往爷们儿屋里钻呐?要不奴才给您找块儿遮羞布先挡挡?”
太监向来苛刻嘴损,见女子裹了小脚,随风弱柳般扭着身子挪动,好半天也就蹭一点,挂在胸前雪峰上的肚兜摇摇欲坠,若隐若现的水烟纱已经掉在肘间,仿佛一块儿披帛,露出白花花的肩膀和手臂。
画面实在有碍观瞻不忍睹,小卉子酸皱着脸,假意上前虚扶,可主子还在气头上,他也不敢真去给找衣裳遮盖。
“慢着,谁打发你来的?”
就在女子已经快挪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沉思不语的十四阿哥开了口,他的情绪平复下来,琢磨这事儿不对劲。诸皇子生在帝王家,周遭虎狼环饲,凡事都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送到嘴边儿肥肉,更让他们多疑忌惮。
“主子误会了,妾身名唤汪环,乃良家子,父亲是湖山县令汪怀凛,听闻主子下榻此处,特将妾身送来侍奉左右,家父对朝廷一片忠心,还请主子明鉴。”
女子微抬下颌,睫凝泪光点点,柳眉轻蹙,愁云堆叠,人见犹怜。她似乎对自己的样貌神态了若指掌,一颦一笑,一嗔一怨,都美若舞姿,恰展媚意,犹如早已对镜习了百八十遍。
“你不必叫我主子,我也不是你主子……”
其实犯不上去为难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但这人很油滑老练,未见惧怕之意,也没有寻常姑娘家的羞怯。开口就摆明官宦千金的身份,还把父亲品级亮出来,这是见美人计未成,又拿律法压人,宗室权贵在秦楼楚馆找个乐子无伤大雅,若真玷污良家女,当与庶民同罪重罚。
十四阿哥忽然想起,滺澜曾无意间提及,太子南下搜罗过不少美人带回京城,他贵为东宫储君如何有闲暇?大抵也都是地方官造了各种‘巧遇’‘缘分’,无所不用其极,把女人送到跟前儿,再顺理成章纳入妾婢之列罢了。
未曾想,红粉骷髅的招数,终究也使在自己身上了……
汪环跪坐在地,俯身抽泣啼哭,仅余的半块遮羞布已经落在峰顶,春光一览无遗,眼泪似断线珠子,噼啪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巧舌如簧,口中尽是无辜之言,不过三五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是非,把脏水盆盆往出泼,自己落个清白白官宦女儿家。
“传额图坤和莽泰拿鞭子进来……”
少年懒怠再听无谓狡辩,下颌轻抬,命内监传侍卫。诸皇子辖管各旗,这是天家贵胄打从出生就承袭的‘产业’,就像纳尔苏之于十三阿哥,心腹侍卫都出身自己的旗下。现如今,他唤了侍卫,显然已经耗尽了耐性。
话音未落,两名威猛健硕的男子佩刀跨大步迈入内室,本以为擒拿刺客,不曾想直面大姑娘的春光,好悬没踉跄个跟头,幸好是经过严苛历练,面色不曾显露半分,站稳身形一拱手,“卑职来迟,望主子恕罪!”
“这女人狡诈。既是她自己不要脸面,也不必顾忌,抽她脸,打死勿论……”
“嗻!”
侍卫乃是阿哥们各自旗下的家奴,自小跟随侍奉,主仆间自成默契,听音辨意看态势,也知女子以色侍人,想必最稀罕容貌,要不主子爷不会特意说抽脸,这就是镇唬她,人还得留着审问,不是真要了性命。
驯马的刺鞭甩在砖地上都能抽出痕迹,何况寻常人的皮肉,纵然没朝自己来,仍是把小卉子吓得直哆嗦筛糠。
虽控着力道,一鞭子下去,手臂仍是皮开肉绽见了血,女子险些疼晕过去,心霎时凉了半截,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屋里若只有太监还好,但侍卫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被他们瞅牲口一般瞧个透底,可见上首坐的这位小爷,是一丝收用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她心中淬了毒一般怨恨,恨为了巴结权贵把她祭献来的人,恨下手不留情的侍卫,最恨菩萨样端坐,开口却要人命的少年。
要不平日往来的文人商贾暗中都唾骂皇帝家是蛮夷鞑虏,这样貌俊俏的小郎君,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莫说怜香惜玉,连丝丝人情味儿都没有,美艳佳人任侍卫拿鞭子抽,眉毛都不见他抬一下。
“饶命,求阿哥明察,妾身乃良家弱女子,什么都不知晓,都是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拿了我父把柄,以此相要挟,强迫小女子以色侍奉,未曾想冲撞了贵人,都是知府杜一晦,都是他!”
女子哭诉之声撕心裂肺,颠来倒去都在控诉知府杜一晦欺男霸女,自己何其无辜。她若咬定了措辞,估摸也榨不出更多,看来此事另有门道,还需从长计议。
十四阿哥有点乏累,摆了摆手,命侍卫将人拖下去秘密看押,谅她背后的真主子也不敢过来打听。不觉间陷入沉思,恍恍惚走回内室,抬眼就望见乌糟糟的床褥,想起这桩无妄之灾,又勾出旧病癖,周身凝了郁结之气,四肢像被虫蚁啃食般刺痛酸麻。
怒火翻涌,扫落桌面盆景珍玩无数,瓷器碎裂脆响此起彼伏,太监内侍们心知主子动了气,纷纷惶恐噤声,躬身虾腰的将延翠堂内外重新扫洒清洗。
少年枕臂仰躺在罗汉榻上,无力又疲惫,喉间有种透不过气息的窒涩,周遭忙碌的仆下仿佛都成了道道虚幻的影像。人有时就是这样,狂风巨浪抗得住,却逃不过细枝琐碎,作茧自缚,心结难解,被一片落叶勾起思乡,睹一只发钗回忆故人,又或者,听一曲琴箫痛苦伤怀。
怪癖病是从胎里而来,和金尊玉贵的娇养无甚关系,泥土地里摔打不怕,只厌恶人身气味污浊,若太过亲昵,他会躲,若严重了则恶心翻涌欲作呕,至于杯碟床褥这般贴身之物,从不许旁人沾染。
幼时懵懂不知世事,喜恶直言不讳,宗室堂兄弟都拿此取笑,背地里嘲讽他矫情挑剔。甚至胆大者故意以练布库之名,拿汗湿油泥的身体搂抱,就为让他恶心呕吐出丑,至今都记得围猎场哄堂大笑之声,偏那人还假意请罪赔不是,说是无心之举,没想到满洲巴图鲁,还有这娘们儿气的怪癖。初懂人常的堂兄,当着诸兄弟面故意逗他,说这破毛病不改,是不是往后娶妻纳妾行伦常之礼,都不敢脱衣裳亲香,非要穿吉福挂朝珠才行。
被暗中使绊子的小事儿,不能向皇帝告状,皇父幼时继位,少年亲政,擒鳌拜诛佞臣,很信赖倚仗身旁年龄相仿的勋贵世家子弟,他常告诫诸皇子,万不可强权压制,文韬武略,要凭真本事降服,让人心甘情愿追随。更没必要和母妃诉苦,后宫女子心思敏感,爱恨情仇盘根错节,她们会把简单事情弄复杂,琢磨是不是谁要夺恩宠,谁要害谁子嗣根基。何况,明面儿不敢提,多少人背后嘲骂他是娘娘垫窝儿的宝贝疙瘩,无能又娇气,母妃要强好面子,不能给她添堵。
年纪渐长,通晓人情世故,才明白没人会真心照拂你,喜欢落井下石看笑话才是常态,怪癖是要藏掖的。自此骑射围猎事事争先,骁勇无畏皮肉伤从不在意,再没谁敢挑衅置喙。若非今晚这桩横冲直撞的腌臜事,这么多年过来,连他自己都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轻易就被撕裂了伪装。
秀瑗和滺澜难得逢闲暇,小姐妹俩心血来潮,趁夜在庭园中摘花瓣,捣汁水蒸胭脂。正埋头选花瓣,忽被人拱了拱胳膊,滺澜不明所以,却见秀瑗悄悄朝她努嘴使眼色。
“小主子在观湖景吗?”
滺澜心中也纳罕,这人大半夜不睡觉,独自临湖观月夜,显然不因为闲情逸致,背影倒有几分寂寂落寞,许是遇上什么为难事。又担心他正凝神专注,自己冒失出现会把人惊吓着,所以沿路故意摇花拂柳,弄出点子动静,待到近前才轻声探问。
果不其然,十四阿哥仍旧陷在方才的烦扰之中,听闻她的声音,猛然回过头,神情有些怔楞。
小姑娘担着御前差事,最善察言观色,见他面色沉郁,眉宇间似有愁云,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只是人家自己不说,也不好去逾越打探。忽一垂眸,看那人袖口下露出的指尖,被湖月映成近乎剔透的冷白,心念一动,将他的手牵在掌心捂了捂,凉如冰雪寒潭。
“您这是冷吗?茶坊今儿熬了奶酥茶……”
谁知话还没讲完,却见他像被烫着似的,飞快将手抽出来,藏掖在袖下。气氛尴尬凝滞下来,两人都有些无措,滺澜面颊泛起燥热,羞耻于自己方才太过唐突。
“是我身上脏,你莫要多想……”
许是怕姑娘误会,十四阿哥抿了抿唇角,踟躇着安慰两句,闪身跑远了踪影。
滺澜莫名其妙,琢磨他是不是办差遇上什么阻挠?正思索着,忽然堆叠的湖石后瞅见了东张西望的小卉子。
“奴才给澜姑姑请安。姑姑瞅见我们爷了吗?奴才寻了好阵子,都不见人……”
“你是贴身伺候的随侍,主子都看丢了,还要奴才何用?我且问你,今儿个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出什么事情了?”
小卉子没想到被质问得这般直白,连个迂回曲折都没有,他一时没想好措辞,毕竟主子被侍婢冲撞这事儿不光彩,又恐胡说八道会再惹出误会,半晌都空张着口,呐呐无言。
宫里出身的奴才嘴都严实,滺澜懂他在为难什么,估摸这小太监等闲不肯说实话。不由笑了笑,“小卉子公公,我方才见着你们爷了,他说肮脏,这会子许是去沐浴换洗了。你同我说说,为何肮脏?若不想说,也无妨,我问你们爷去,就说,你故意为难,不告诉我,我只好来问他……”
听明白这话茬儿,小卉子跟遭闷雷劈过一样,头晕目眩耳嗡鸣,他心中算了本小账:当差不仔细,放了陌生女子入床帷,肯定会被爷秋后算账责罚。如果不和未来主子奶奶说实话,自己会先被主子奶奶责罚,她去告状,爷还会因为主子奶奶受气而再责罚自己。最后,加上办差不力,错上加错,挨板子是小事儿,撵出宫发卖就真玩完了。里外里一权衡,索性咬牙伸脖子,把晚间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我们爷膈应旁人同他亲近。记得长清县村庄走水那回,奴才就告诉过您,爷从懂事起,就不用嬷嬷、宫女值夜,嫌弃人味儿臭、气息吵,何况这种来路不明的野女子,自个儿钻爷们儿床帐,好像是什么知府送来卖好儿的。不过姑姑可别恼啊,我们爷品行高洁,爱惜名声……”
“罢了,不必说了。”
不过三五句话,滺澜心中已勾勒出来龙去脉,见小卉子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忙开口制止。
“谙达这话逾矩了,阿哥的私事,同我无关,又有何可恼?不过我也劝谙达,当差不要托大,若有忙不过来的地方,要懂得放权。但有人帮衬,不意味着自己能松懈撒把,各处仍需仔细盯周全,别让主子受委屈。地方上水深,兹事体大,你们爷生气,并不全因为那女子自荐枕席。不过,谙达不必知晓旁的,只记得自个儿性命要紧,知府卖好这类事情,还有那女子所有供词,都不许再往外传半个字。且放心,今天的事儿,我都当没听过,去吧……”
见滺澜摆手打发自己离去,小卉子跟得了特赦一样,脊背都汗湿了,他忽然冒出个想法,这未来的主子奶奶看着温温柔柔好脾性,其实比他们主子爷精明难惹,若此事后还能留着小命继续伺候,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敢怠慢半分。
滺澜倚坐廊椅上,望着小卉子远去的背影发呆,她大致懂了这中间的弯绕门道。
地方官难见天颜,好不容易盼着皇帝南下,彰显政绩升官发财。结果脸面恩典都让曹家一门包揽了,全是人精儿里厮杀出来的,脑子灵活的很,见门走不成,犄角旮旯钻狗洞又如何?另辟蹊径,攀附上权贵才是正经,所以就有人打起阿哥们的主意。
功名利禄皇子们都不缺,男人喜好的无非‘酒色财气’,地方官就在这上头做了文章。估摸他们是看小阿哥历练少、好拿捏,懒怠花巧心思讨好,简单粗暴将佳丽送入床帐,血气方刚没准儿就把人收用了,能神魂颠倒更好,枕边儿多了个吹风人,往后随他们摆布。等明白过来吃暗亏也晚了,不敢去声张讨伐,被人耍多寒碜呐。更甚者,兴许会被这帮人撺掇着祸乱纲纪、违背国法,待事儿犯下了,后悔都来不及。
好刁毒的心思,好轻蔑人的计谋。小姑娘轻轻叹口气,心下有了计较,也理解了十四阿哥方才为愤懑成那般模样。
因为字数太多了,所以拆分上下两章,下章南巡篇完结。
关于这章:
十四的怪癖病:属于那种现实生活中有的,看似矫情,但实际真的会不适的症状。类比恐高、幽闭恐惧、惧怕禽类、惧怕猫、惧怕洋娃娃、尖锥物恐惧等。对某种环境,或者某种特殊群体,感到不适应,严重会从心理反应到生理状态。
然后就是,情节中有他命侍卫拿鞭子吓唬地方官送来的美人,稍微替他解释一下。
首先,咱们两版都不是穿越文,特定的时代,大环境之下,社会要求、思想觉悟、所受教育都是截然不同的。另外,看过两版的小可爱读者,可能更有了解,十四小爷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人。他就是有血有肉、重情义、执着,又勇敢坚定的人,但同时也有缺点和瑕疵。连娇雪也在心里腹诽他,玉面的罗刹。况且这章中潜藏幕后的人,也真的没对他手下留情半分。
看文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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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双梅子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