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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幽澜露 第26章 花月似欢缘

作者:檀雾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3-31 17:15:26 来源:文学城

雨中红绽桃千树,风外青摇柳万条。船抵淮安府时,正逢暮春时节,江南暖得早,曛风醉人,繁花争艳。

两年前河道总督在黄河九里岗修筑挑水堤坝,甚有成效,不知近期沿途府县为何还屡次奏报灾患,朝廷每年拨银数百万,却仍有百姓流离。皇帝此次南巡可谓悄无声息,除带来永定河堤修筑图纸外,也是想趁地方官员未曾防备,亲自勘验河堤工事。

当今圣上乃是刚强果敢的性子,遇事从不拖泥带水。傍晚驻扎淮安府官邸,宫人都没来得及收拾妥当,就已暗中商定决议留三阿哥、五阿哥在此地虚张造势,九阿哥、十阿哥本就一路先行未曾下船,诸心腹秘臣与地方官周旋,皇帝自己携十三、十四阿哥及近侍私下里微服出巡,至扬州众人再汇合。

“想不到澜姑姑小小年纪,见识却广博,万岁爷身边儿真是人才济济……”

夜色渐浓,帝王下榻的官邸后殿却灯火通明,内廷总管梁九功命小太监们手托花梨木盘,叠放三五套男子衣饰,待皇帝揽阅挑选。

“奴才幼时,家中从周边府县请了看妈婢子,总听她们闲谈,也就把苏州话和江淮官话都学会了些,此番蒙皇上不嫌弃,奴才旁得本事不敢妄言,随扈出巡时,当个小小耳目,还是够格的”,滺澜将路途中所需的茶点饽饽清单筹备妥当,又拾掇好随身小物,过来给梁九功打下手儿。

“姑姑们跟着咱们老爷出行,扮个什么人物呢?府中千金,还是回乡探亲的表小姐?”

梁九功是皇帝身边最得信赖的权宦,说话自是比旁的奴才随意,他敢拉家常调侃逗趣,可把滺澜和秀瑗吓坏了,连连摆手推拒。

“谙达可别打趣折煞我们了,万岁爷的千金是大清公主,万岁爷家的表小姐,是大清格格!可不敢僭越,在宫里是主子的奴才,出门儿也说是老爷的丫鬟,心里踏实,咱们不计较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名号和面子……”

“哈哈哈,姑姑们豁达,就得有这心胸见识,在紫禁城过日子才舒坦。得,万岁爷传召了,老奴先告退,咱们过会子花厅见。”

梁九功被两个姑娘逗得笑出声来,他俯身虚行了礼,甩拂尘迈方步,进内室去伺候皇帝更衣。滺澜和秀瑗暗暗交换了眼色,彼此心照不宣,深宫之中最历练人的,无非是步步为营的谨慎和小心,指不定哪个拐角就藏着万劫不复的坑洞。

寅时将至,流云遮月,庭园中弥漫着薄薄水雾,将松枝花叶氤氲出几分缥缈。地上铺的卵石沾染了露水,有些细润润的湿滑,滺澜小心提着裙角,赶去与随行宫人碰面。

她今儿做了汉女的装扮,品月色立领长衫上以细丝长线绣朵朵粉白绣球花,领口系柳叶垂花小云肩,膝下露半截淡藕荷色织金百褶裙,堪堪盖住如意云头的绣花鞋。发髻也不似宫中式样,而是学着前朝贵女的喜好,松散散挽了发髻,鬓边额角发丝轻摇曼舞,别有种娇柔清丽。女真先祖马上打天下,入关之后也不曾忘本,旗人女子袍服亦讲求利落修身,可汉家姑娘装束不同,上衫下裳宽袍大袖,举手投足间仅窥得凝霜皓腕一点点,愈发显得临风栩栩,弱不胜衣。

进门请安时,十四阿哥正同皇帝回话,听闻有人走过,下意识张望了一眼。这一眼却把他怔楞住了,痴痴望了片刻,才惊觉不妥当,轻咳一声缓过尴尬,避嫌似的别开了目光。好在皇帝专注查阅水系图,并未曾没理会眼前这点小事,微服私访绝非儿戏,帝王安危关乎国运,此刻随行人员皆已整装待发,只待令下各担差事。

江淮一地水系丰沛,支支脉脉纵横交错,上承洪泽湖下至邵伯湖,导淮水南出入江,可谓重中之重。两年前水利工事是在圣上亲自督管之下建成,可惜后续维护拖拖拉拉,至今不见完善,地方官年年都奏报大小灾患问朝廷领钱饷赈济,白花花银两填了无底洞,连个声响都没听着。

午后人马驻扎燕亭镇驿站,此处临近人字河沿途工事,打算稍事歇息,在晚间抵达宝应县附近。

正逢用餐之时,河堤工人三五成堆坐在道边,忽见一高壮男子与人发生了争执,吵吵嚷嚷,似要动起手来。

“主子,奴才大抵能听懂他们在讲什么,容我凑过去听听……”

滺澜瞅出皇帝对修堤工人的争执颇好奇,眼下随扈队伍中都出身京城权贵,唯她懂方言,便将手中茶盏撂下,想要上前去探探究竟。

“不可!”

结果皇帝旨意还没下,却先被侍立在旁的十三阿哥呵止了,此声一出,众人皆惊诧,不仅十四阿哥,连熬茶的秀瑗也停下手中活计,齐刷刷的怔楞望着他。

十三阿哥察觉自己失仪,低头掐了掐眉心,声音也弱了下来,“阿玛恕罪。方才突然考虑到我们是外乡人,服色衣饰又显眼,恐惊扰修河工,令他们戒备起疑,反而疏漏了消息,这才着急了,也请澜姑姑见谅……”,说罢,又朝滺澜俯身轻点下颌,算是赔了唐突之礼。

“如此。刚刚是奴才思虑不周,阿哥不必介怀。既如此,就稍靠近些,也是听得清的”,滺澜知他是无心之举,忙笑着打圆场。

“无妨。我去假意找驿站店家要热水,你跟在后头提壶,磨蹭会儿工夫,来龙去脉也就都闹明白了。”

十四阿哥垂眸思忖片刻,一撩衣襟作势要走,皇帝听闻此计,也觉着可行,摆了摆手示意滺澜跟着去。

“少爷等等我!”

他是人高腿长,一步比别人三步,滺澜挽着裙子挪腾,暗叹闺阁艰难。还好离了众人视线,铜水壶就被他接过手了,驿站凉棚下支了茶水摊档,伙计招呼四方,忙得脚下生风,一时也没人顾及到他俩。

河工们吃过饭,陆续过来讨茶水喝,闲言碎语听了不少,也弄明白了方才为何起争执。高个汉子名唤孙七,是官府从苏州请过来的巧匠,比旁个苦力工要讲究些,每日中午他老婆会来送餐食,今儿不知为何事耽搁了,久等不见。他心中焦急,想要去找,又被监修工事的头头儿拦住了,一来二去相互叫骂,扯出去年的工钱还拖欠着,弄得其他工人也起了反叛,跟着一起抱怨起来。

朝廷又不是没有拨银两,居然能欠工人薪俸一年之久,再瞅瞅伙食也粗糙的很,可见受了苛待盘剥,这如何能尽心修工事。滺澜和十四阿哥对望一眼,心下已经了然,还能怎的?地方官必定贪墨,要不银子能平白飞了不成。

回去的路不过数十步之遥,两人却心照不宣走得很慢,也不敢明目张胆表露什么。十四阿哥负着手,忽感觉掌心一沉,有人给他塞了个东西。拿到眼前,看是个手串,褐色香珠以碧绿翡翠珠隔开,散着幽幽清凉之气。

“南方热的早,午间湿潮,河道又多腥臭,出门儿前,我给您穿了香珠,珠子里含龙涎、白檀、樟脑、麝香四品,又加了藿香和甘松,清凉醒神不躁郁,晚上还可碾碎焚烧,得一室芬芳”,滺澜压低了声音,悄悄按按他指尖,前头人多眼杂,需尽快收起来才好。

“你这是给我预备的,还是给皇上当差制香,顺手余下来的?”,十四阿哥将香珠揣入衣襟,笑着凑上前打趣。

“我在江南长大,自是知道这边气候,担心你不习惯水土,临出门儿之前就把手串做好了,何谈是余下来的?你也知给皇上制香是当差,给你的是心意,可别再拐着我说犯禁的话了……”,小姑娘皱皱鼻子,白了他一眼,这人聪慧敏锐的很,明明什么都懂,非要软硬兼施让人再向他表白心迹,才欢喜畅快。

“别恼啊,我知你疼我,谢澜姑姑打赏。可拜托您往后别再外人面前这么穿着打扮了,叫我起火冒油,又说不出道不出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滺澜甚为不解,抬袖子低头左看右瞧,没觉着哪儿不妥当,“这打扮不好吗?你快别吓我,可有何失礼犯忌之处?别让人拿了把柄,惹皇上不悦。”

十四阿哥静静瞧着她着急的模样,终是笑了出来,“旁的无妨,就是太美了。”

“……”

皇帝听闻了滺澜的奏报,命亲信御史去暗中彻查,一行人复又启程。马车渐渐驶入村落,水墨晕染的群山连绵起伏,路旁翠汪汪的草地上栽种着野蚕豆,偶有茉莉香气,沁入心脾。

“主子,前头道边有一妇人,侍卫先去盘问过,回禀说此人摔扭了脚,已见肿胀,因村落稀疏人烟稀少,足待了两个时辰,可要搭救?”

马车忽然停住了,梁九功扮成的管家的模样,随乔装成车夫的侍卫过前头去查看,回来将详情告知皇帝,“万岁爷,奴才问过了,这妇人正是河工孙七要寻的妻子,雨后湿滑,她摔在沟渠里扭了脚,饭食篮也打翻了。”

百姓落难不可袖手旁观,且又巧遇河工家眷,皇帝命侍卫将她请上马车。妇人受了伤,又骤然见到威风赫赫的外乡男子,更是瑟缩惧怕,不敢轻易相信。还好滺澜先知晓她是孙七的妻子,用姑苏话和她攀谈,又聊起之前巧遇她丈夫,彼此间这才熟络起来。

“嫂嫂不必忧虑,我们老爷慈悲仁厚,吩咐了仆下策马去将此地状况告知你丈夫孙七,且放心吧。我们从京城到苏浙才采买货物,本意想沿途观观风景,结果遇上嫂嫂伤了脚,能搭把手帮衬,也是缘分。只是不知嫂嫂去给孙大哥送饭食,为何不雇个车马?”

滺澜嘴甜,又生得乖巧亲和,一口吴侬软语的姑苏话,比本地人还溜索,三言两语已让孙氏打消了顾虑,挽着手热络闲聊起来。

她丈夫孙七,原名孙棋,姑苏人,擅修筑会画图样儿,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家境还算殷实。前年修河道堤坝,被官府征用,本是许了厚利,才拖家带口都乔迁过来,谁知后续变了卦,俸禄年年拖欠,老母生病挖空了家底,想回乡去重操旧业,可也不敢得罪官差,有苦难言。

孙家本生活在富庶的燕亭镇,后来没落之后,搬到九里外的夏沟村,暂且安稳下来。待马车将孙氏送到宅院,才知这个村子聚集着不少河工家眷,皇帝替她们从镇中请了乡医过来诊治,已过未时,人困马乏,孙氏老夫人竭力邀大家歇过精神再赶路。

皇帝这个人勤勉惯了,闲待不住,他才坐下喝了两口茶,看过孙七往日画的手稿图卷,心中灵机一动,着急想与河道总督商议什么,非要自己率领亲信侍卫先去宝应县附近官邸,命十三、十四阿哥留此处查明拖欠河工银俸之事,晚间再来复命。

一日千里的汗血宝马,眨眼就没了踪影,梁九功哭笑不得,他又被皇帝甩下了,还得慢吞吞乘马车去追主子,索性先去车棚子里眯觉打盹儿,让车夫稳妥行进。

滺澜承了皇命,为防鸡同鸭讲,她得帮衬阿哥们,和河工家眷盘问打探消息。孙家世代手艺人,家底儿厚,纵没落不如前,乡间宅舍也修建得阔朗轩敞。滺澜坐在庭园香樟树下,喝着农家熏豆茶,帮孙老太太掐捡香椿苗,闲闲话家常。

十四阿哥下午又骑马折腾回了燕亭镇,走访河工,监察府县卷宗账目,黄昏方归。孙家人口少,老太太扛不住累,已经去歇下午觉,庭园中风吹叶动,寂静悠然。小姑娘招招手,让他先在庭园中坐下,扮做仆从的内监打了热水净面洗手,正觉着乏累,眼前细白瓷碗中盛了汤,鲜香四溢,诱人食指大动。

“好喝吗?”,滺澜坐在旁边石凳上,笑盈盈支着手臂看他小口喝汤,眼眸中闪动着期待的神采。

“好喝,香滑适口,你做的吗?是什么汤?”,这还真不是十四阿哥违心捧场,他出身天潢贵胄,从小品四方佳肴长大,但这种别致的鲜味往日却不曾见。

“当然是我做的,小陶罐熬足两个时辰,旁人谁肯费这个工夫。方才孙家老夫人感念咱们救了她儿媳,非要送几条塘鲤鱼,你别小看这鱼,纵本地人也难得,都被富户买走了。还是多亏你有口福,塘鲤鱼只在春天菜花黄时浮上水面,唯背部两条粉嫩的肉细嫩无刺。我方才托孙夫人把每条鱼头部的肉都取下来,这叫荤豆瓣,配上火腿片、鲜笋、雪菜熬了汤,本地俗话说,能鲜掉眉毛,趁滋味正好,快喝。”

滺澜拿起汤匙,小心拂去热气,递送他嘴边,谁知却被调转了方向,“既是时令难得,你喝吧……”

“我小时候,家里请了苏州厨子,手艺可好,我觉着好喝,就让奶娘去偷师,不然如何懂得这道汤?可惜到了京城,空有手艺,塘鲤鱼却难得,这阴错阳差的。我用过饭了,瞅你从晌午就没吃过什么,特意熬了汤,差点忘了,还有三虾面呢,我去端……”

恍然想起还有菜,滺澜轻轻拍了拍桌子,起身就要走,谁知却被拽住了。宽大的衣袖掩住了少年的痴缠,修长指尖在姑娘细细的手腕上来回婆娑,握在掌心里,只觉得单薄又娇软,慢慢滑下来,十指相交难舍难分,惟愿时光就此凝住,转瞬间百年白首。

匆匆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滺澜忙抽回手站起身来,往外张望,才知是十三阿哥回来了。

仆从顺声音跑出来,接过小主子手中的马鞭,打水梳洗摇扇,往来忙碌,仿佛又重回人世间。

“你这喝的是什么?”

鱼汤滋味实在美,再加之办差辛苦,被四散的香气勾出馋虫来,十三阿哥也没矜持住,目光不住往桌上瞟去。

“回十三爷的话。孙老夫人感念恩情,送了几尾塘鲤,孙夫人带厨子给做了饭食,又拿鱼头里的月牙肉熬了罐汤,味道甚是鲜美,奴才给您盛碗来……”,见十四阿哥没理会,生怕尴尬冷场,滺澜浅浅笑着回了话,只是她刻意小心,将汤是自己手艺这件事巧妙避过了。

“你看我作甚?”

弟弟失礼不回话就罢了,还莫名其妙的打量过来,眼神很是耐人寻味,十三阿哥心中疑惑,不知又戳着他哪根筋不对劲。

“我在想,往后娶妻分了府邸,十三哥来我家,也是贵客。我也会拿好菜好酒招待,喝碗汤算不得什么……”

“闲的吧你,这儿是你家吗?乱说什么!再胡闹,给你关马圈里去!”,十三阿哥蹙了蹙眉,只觉得这话咂摸起来不对劲,可又没琢磨出哪儿别扭,他这弟弟自小犯起脾气就古怪,怨不得旁人道他难伺候。

“……”

十四阿哥无端端挨了呲哒,才要反唇相讥,忽瞅见滺澜和秀瑗端了汤、菜过来,忙把嘴撇了撇,委委屈屈望着身旁的十三阿哥,“可瞅见了,你们嘴里谦谦君子,最是温柔和煦的十三爷,私底下就这般欺负人的!”

“你!”

十三阿哥抬头才发觉两个姑娘憋着笑站在旁边瞧热闹,一时窘迫,不知今天为何屡屡失态,想解释,可字字句句都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简直百口莫辩,红晕从耳根蔓延上来。

十四:哥你也忒有眼力见儿了……

下章继续微服私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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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花月似欢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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