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尽乡［星际］ 第3章 Chapter03

这场见面最终不欢而散。

站在咖啡馆的大门侧边送走最后一个上车的梅维斯，江觉默默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看向倚在墙边正在通讯器上不知敲敲打打什么西塔。

两人往学校的方向折返回去，此时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正午，在巨大的人造太阳下，整座城市都是那么的静谧、安详……不远处的圣赛勒斯中央广场上，甚至还在举办着帝国327周年的圣典，礼花鞭炮声彻夜不歇。

“刚刚为什么要告诉她们这些？”

走到一棵梧桐木前，江觉突然停下来了脚步。

这里临近学校的宿舍区，这个点临近饭点，大部分学生应该刚刚下课或是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因此这片树林显得格外的安静。

“我听说，你的精神数值已经下降到了古人类的平均水平，如果我们选择放弃参赛，或是不让你加入，你应该很难再回到边塞了吧？”

西塔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那你会这么做吗？”

“说实话，我有点犹豫。不是让不让你加入的问题，而是纠结究竟要不要参加学院赛。”江觉恹恹垂眸，“去年帝国出生的新人类为1300万，能够代替中将驻守边塞的将领数不胜数，没必要指望我一个古人类去挽回局面，更何况，我也承担不起。”

“梅维斯她们……确实很厉害，也绝对比学院里大部分新人类更加有资格得到这个机会，但……”

“但是你经历过战争，知道无论抱着多么大的勇气，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刹那都会沦为泡影。而你并不希望你的朋友们经历这一切，对吗？”

西塔接上了她的话，迎着江觉讶异的目光，她神秘地笑了笑。

“六年前我们见过，江觉。”

"长这么大，我见过那样厉害、不要命的古人类也就你这么一个。我并不觉得，你会在这个时候退缩。你所担心的问题，我相信她们三个也有在好好考虑，不是吗？你已经阻止过一次了，她们是成年人，应该清楚她们所选择的、和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是的，我很明白我无法左右她们的想法 ，所以只是随便发发牢骚而已。”江觉状若未闻地抬起眼，“……不过你刚才说我们六年前见过？怎么可能，你记错了。”

“即使你不承认也没关。"西塔见江觉并不愿意承认也并不生气，那双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红眸里溢满了狡黠的笑意：“我认定是你了，我要加入你的队伍。”

江觉无奈：“那么我该说……欢迎你加入？”

西塔俯身，单膝跪地，托起江觉的右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荣幸之至。”

*

十卡，无尽乡。

大雪肆虐，在遥遥雪山之上，又一座钢筋结构的巨塔迎风树立。那是无尽乡自三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所建立起来的堡垒，它的前方满葬着在那场大战之中死去的人尸骨，它的后方，则是十卡与外卡唯一的交界线。

比起为全帝国所知的暴雪基地，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孤独堡垒才无尽乡最后的防线。

与堡垒共存亡——这是刻在边塞将士们心中唯一的铁律。

"暴雪基地已经夺不回来了，中将。"

孤独堡垒二十九层，众人皆沉默。

他们都明白，无尽乡的生死存亡在这周就会有结果，虫族虎视眈眈，而他们剩下能够为之抗衡的战力已经寥寥无几。

一位头发已经半白的将军注视着为首的江岩，叹了口气。

"没有机甲，我们的将士面对虫族无异于送死，按照现在的情况，外卡恐怕也无力再支援我们，江中将，帝国那边，有消息了么？"

带着眼镜的棕发男人与他对上视线，须臾，唇齿轻启："陛下已经派人传信给我，三天前，一卡的支援就已经出发了。"

"真的？！"

"那太好了……"

"我们有救了！"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江岩敲了敲桌子，撑着头道："——安静。"

他环视一圈底下的众人，脸上丝毫没有面对大军压境前的慌乱。见众人立刻闭上了嘴，他笑了笑，问道："找到江颂予那小子的踪迹了么？"

"没有。"站在末尾的一位走了出来，低着头说："我们用探测仪几乎扫完了整个暴雪山庄，都没有发现颂予少爷……和北斗星辰。"

"这样啊。"江岩不怒反笑，"我大概知道那小子做什么去了，接下来不用找了。"

"可是中将，北斗星辰可是先帝的……"

"诸位有力气想这么多，不如好好考虑考虑，在支援到来前，怎么抵御下一次虫族的袭击。"江岩站起来，冷声道："人死了，机甲不过也都是废铜烂铁、没人要的星际垃圾！"

话音重重落下的那一瞬间，一名军官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江……江中将，冰原上出现了虫族军队！！"

银色的机甲在雪原上狂奔，四周，密密麻麻的虫类遮天蔽日般紧跟着，很快，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双又一双属于昆虫的复眼闪烁着着幽森的光芒。

就在那只探察机甲即将彻底被吞噬的刹那，炮声接踵而至，爆炸时巨大的火光冲散了虫族的大军，一缕光芒从云端之上探出，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太多了。

虫族的繁殖能力与再生能力是新人类的数百倍，仅仅靠这样的武器，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站在窗边的江岩看着远处的情景，目色凝重："——去准备流雀。"

"可是中将，您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驾驶机甲战斗。"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么？！"江岩低喝一声，他摘下了眼镜，目光死死凝视着远方，"但凡……"

"那是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副官突兀地惊叫了一声，留在二十九楼的众人齐齐朝着他所注视的方向看去。

只见北方原本平静的天空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有什么可怖的怪物，穿过云层，朝着这颗星球，探出了一只巨大的触手。一阵飓风掠过，灰色的云层不断翻涌直到逐渐呈现出漩涡状，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响声，那只怪物最终露出了全貌。

一只虫子。

褐色的、足足有几百米长的巨型蠕虫。

她的身体被分成了几个阶段，巨大的裂口自身体的上半部分一直朝下呈梯形状，她并没有普通虫族所拥有的复眼，那巨大的裂口宛若宇宙的黑洞，里面是不断游动、密密麻麻的牙齿，和不断飞舞而出的小型虫类。

然而这还并没有结束，在这只巨型蠕虫以完全体降临之后，紧随其后的、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虫族一只又一只出现，那些怪物仿佛不约而同般地出现在了这里，而在她们的面前，人类所创造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与不堪一击。

"虫母……"

一片死寂里，副官绝望喃喃。

"居然有五只……"

"江中将……"

"准备流雀。"

江岩神色漠然地从那五只虫母身上移开视线。

"听我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家伙引入暴雪基地。"

*

五个小时后，一卡，圣赛勒斯堡。

"积雪和风暴会阻碍机甲前进的脚步。"几个人围坐在宿舍里，西塔冷声道，"但对于虫族而言，这些都是它们猎杀人类绝佳的条件。"

"明天就是考核赛的第一场。"梅维斯质疑："就这么巧，正好抽中暴雪基地这张地图？"

"学校主办方和帝国高层恐怕对十卡的现状心知肚明，原本这场比赛就是为了无尽乡选拔的，选暴雪基地和雪原这两张保密地图也再正常不过。"西塔解释道：“对于我们而言，不熟悉地图会成为最大的劣势。”

“是啊，那群新人类可是每天都在模拟室里泡着呢。”梅维斯冷笑，“地下的设备没有保密地图，我们大概只能半夜偷偷摸进学院的模拟室了。”

“……你们想进行模拟训练的话。”

西塔沉默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地开了口。

“我家的地下有一台废弃的模拟机，里面有全部的保密地图，修一修应该还能用。”

游渡站了起来：“什么型号的模拟机？”

“FIS316，生产于二十七年前。”西塔顿了顿："应该是帝国所生产的第一批初号机。"

游渡唏嘘：“那可是老古董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FIS316上似乎并没有接入智脑，大部分操作要靠驾驶者自行进行设定，虽然在现在看来非常落后，但是在当初，帝国中能够购买一台FIS316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西塔你家怎么会……”

游渡下意识转过头，在对上西塔那双赤红色的眼瞳时，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间意识到，能够在二十七年前买下这台FIS316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位曾经大名鼎鼎、无人不尊敬崇拜的叛将——罗亚·西留斯。

“……如果是这台机器的话，我应该能试着修好。”游渡神色不自然地开口。

“我知道你能。”西塔扯了扯嘴角，转过了头：“毕竟你是这一代游家‘唯一’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