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长公主拒绝。
“谢媛出身乡野,身份微贱,又是有夫之妇,即使作妾,也不够资格,那有辱你的身份,有辱裴氏声誉。”
裴氏声誉?这看似尊贵的门第之下掩盖了多少污秽,裴牧之不屑冷笑。
“那母亲当初为何要把她找来?”裴牧之反问:“若我已事先知晓她是别人的妻子,我不会见她,若我知她只是为救人而来,我会直接把雪参给她。可是,母亲,我即见到她,我便无法放手。”
长公主一时语噎,过了一会,她才缓缓说道:“牧之,谢媛有夫有子,你虽想与她厮守,只怕她未必同意,人家夫妻二人很恩爱。”
裴牧之低垂睫毛,眼中阴云一片。
比之谢媛已经成婚,他更在意的是她与贺兰仪夫妻恩爱。
长公主步履匆匆,回到养心居,她面沉如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拂衣一面为羡阳公主捏肩,一面小心翼翼的问:“公主,王爷若是定要留下那个女人……”
长公主冷冷道:“拂衣,你僭越了。”
“是。”拂衣跪下认错,“是拂衣放肆,下次不敢了。”
傍晚时分,谢媛与春桃从家中赶回裴府时,天下起了雨。
六月的天便是这样,说变就变。
谢媛与春桃躲在屋檐下,斗大的雨滴扑散下来,不断打在二人身上,平时看起来宽敞的屋檐也阻拦不了这狂风暴雨。
谢媛与春桃身上的衣物渐渐湿了,粘着肌肤十分难受。
“谢娘子,前面有一间花房,离这就几步,我们先去躲躲,这雨越来越大了,一时半会我看停不了。”
谢媛点头,两人顺着墙檐,虽只有一小段路程,两人还是成了落汤鸡。
花房里,春桃找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两人擦干拭净脸上水滴,把外衣脱下拧干又穿了上去,总不能光着膀子只穿小衣。
谢媛推开窗户,窗下是一条小溪流,有一丈来宽,水深两米,现在水位线仍以肉眼可见的不断在升高。
对岸便是一座花园,花叶被暴雨蹂躏得七零八落,顺着水流入小河中,飘飘荡荡的远去。
“谢娘子,快关上窗户,这会风大,你别着凉了。”
春桃边说就把窗子关上,并把谢媛拉到桌边坐下。
“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春桃郁闷极了,湿嗒嗒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只想赶紧回去换件干爽的衣服。
“夏天的雨下不长久,应该一会就停了。”
谢媛刚说完,外间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谢媛以为是狂风把门吹开,却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裴明暄,你当真要与我生分。”
谢媛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公主,有什么话,进去再说,不要冻着了。”
谢媛仍在迷糊中,春桃却脸色煞白,她把中指放在唇间,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外面两人进了屋,好在他们没有进内间,谢媛不明白春桃为何那般紧张。
“裴明瑄,你这个胆小鬼。”那个熟悉的声音骂道:“你当初的山盟海誓,天长地久,全都喂了狗吗?”
只隔了一面薄薄的墙壁,谢媛听得更清楚,越发觉得这个声音熟悉。
谢媛在脑中搜索着,不久前的记忆苏醒过来,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并听过她在生日宴上的讲话。
是她,裴氏家主的妻子豫章王妃,福康公主。那和她在一起的就是豫章王了,声音挺好听的,谢媛暗想,夫妻俩吵架了?
“公主,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对不起王爷,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俩都讨不了好。”男子的语气中尽是痛苦。
谢媛双目大睁,她看向春桃,却见对方眼中与她同样溢满惊恐。
谢媛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无意间撞上了一件要人命的事件。
“那天晚上,我醉酒后,你为何要跟过来?”福康公主的声音愈发尖锐,“你现在才知道害怕,觉得对不起裴牧之?太晚了。”
外间一时没了声音。
谢嫒与春桃二人保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福康怒斥的声音这时又传了过来。
“裴明暄,你这个懦夫,卑鄙自私的小人,我以为你是豪杰大丈夫,我真是瞎了眼,错把狗雄当英雄。”
司马薇洋洋洒洒几百字,把对方骂得狗血喷头。
期间,裴明暄不反驳,最后只说了一句,“公主,你骂得对,我该死。”
即使看不见这个男子的神情态度,谢媛也能从这短短几字中感受到一种万念俱灰的意味。
室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谢媛见春桃双手合什,无声默念,不用听,她也知道是在祈求这两尊大佛快快离去。
骂完了吗?骂完就快走吧!谢媛也在心中默默祈求。
谁知,福康公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娇滴滴。
“明暄,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只是太意外了。”
“明暄,你真的舍得离开我吗?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不要对我那么残忍,我只有你了。”
如此千娇百媚,柔肠百结,再是铁石心肠也给化了。
“我……”裴明暄似乎在咬牙忍耐什么,“公主,别碰那里。”
“别碰哪里?”司马薇语气天真无邪,“明暄,你看看我呀,我最喜欢你了。”
谢媛听到环佩衣饰相碰的清脆声,混杂着暧昧的水泽声,谢媛面红耳赤,她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他们两人在干什么。
这个裴明暄也太没有定力了,谢媛抱怨。
外间的福康与裴明暄正浓情蜜意,里面的谢媛与春桃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间花房是平日用来赏花游玩时,中途休息的场所,室内用竹片编成一道墙,把房间一分为二,薄薄竹片花墙根本没有多大的隔音效果。
谢媛可以很清楚的听见外面的声音,同样,她与春桃若弄出点较大声响,外间也能听到。
“啊啾。”
谢媛的心抖了抖,看向春桃,她正双手紧捂嘴巴,脸色惨白,回望谢媛。
好在天公作美,刚才同时打了一个响雷,那两人动作又大,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不能坐以待毙,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谢媛指了指窗户,春桃点点头,两人垫着脚尖悄悄走到窗边,打开其中一扇窗户,为了方便从室内观赏对岸的花朵,窗台做得很低,谢媛很轻易便爬了出来,她蹲在突出的石台上,背面紧靠墙壁,脚下就是奔腾的水流。
沿着屋檐下这块突出的石台,走到左边石桥上,过了小桥就是花园,那就安全了。
春桃紧跟着爬出来,两人正要行动时,一阵大风刮了过来,窗户猛的磕上窗台,巨大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二人。
“是谁?”
谢媛瞥见只披了件外袍,手持利剑的裴明暄推开隔墙竹门,朝她们大步行来。
透过洞开的门,福康看见了背对着她的谢媛与春桃,她尖声下令,“杀了她们。”
“别回头。”不能让他们看到容貌,谢媛拉起春桃便跳入水中。
若走陆路,两人只怕很快就会被追上,那就百死而无一生了。
谢媛和春桃都是南方人,恰好都会游水,而北方人大多不识水性,谢媛赌的就是这一点。
谢媛猜对了,当她与春桃搀扶着走到青荷小院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媛躺回温暖舒适的床上,方才觉得暂时安全了下来。
她心身俱疲,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现在,即使福康公主与裴明暄追来,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愿起来。
谢媛沉沉睡了过去,后半夜发起了高烧。
春桃早晨起床时发现,慌忙唤来大夫。
谢媛开始觉得很热,把被子踢到一边,一会又觉得冷,冷到在她被子里直哆嗦,牙齿打着颤。
“冷。”谢媛双手紧紧环抱自己,只还是很冷。
一具温暖的身子挨了过来,谢媛立刻攀了上去,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对方身上传了过来。
谢媛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面孔。
“望月。”谢媛露出一个朦胧的甜蜜的笑容,如猫儿一般蹭了蹭他,“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最后的话语声实在太低,裴牧之没有听清,当他俯下身准备细听时,谢媛却睡了过去。
裴牧之为谢媛掖好被子,这才把注意力转向等候在边上的春桃,“她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才发现?”
春桃一听,惊慌失措,马上跪下,“王爷恕罪,是奴婢疏忽,奴婢再也不敢了。”
昨天的遭遇,让她回来倒下就睡,有史以来第一次睡过头了,可春桃不敢解释,也无法辩白,只是不停磕头认罪。
裴牧之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昨夜事忙,他没有休息好,听到谢媛病了,便匆匆赶来。
他并想吓唬人,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这个婢女反应未免过度了。
“行了,你下去吧。”裴牧之一挥衣袖,春桃如逢大赦,站起来立刻往外就走,好像后面有怪物在追赶似的。
也许应该再找一个稳重的来服待谢媛,裴牧之考虑,只一个人照顾,难免不周到。
谢媛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侧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