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第108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亭子里一时很是安静，元辰数过了，从始至终，无论自己说了什么，身边女子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始终如一，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深感挫败，“凤姐姐，你的反应太奇怪了，你像是什么都早已知道，哪怕很清楚王家谋算成空即将事败，也不见你有丝毫恐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收敛锋芒的少年，语气充满真诚的困惑和疑问，凤姐取出火折子，点亮灯笼的瞬间，仿佛不经意一般看向假山的另一面。

她提灯走下一级台阶，“少年人想太多容易早衰，你一个外姓人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小心知道太多被灭口！”

不等元辰说什么，她脚下步子加快，“山庄今夜必定会很热闹，你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元辰还要继续追问，凤姐在他掌心飞快写下“有人”二字，口中再不多说一个字，也不说另外找人提灯送元辰回去，自己一个人走回内院。

黛玉的卧室里，竹夫人正在和黛玉正在翻看姑苏老家几处店铺和田庄的账目明细，小南嘉乖巧地窝在竹夫人怀里玩着玉连环。

左边耳房里，雪雁和紫娟一边做针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今儿琏二爷娶新夫人，国公府里指不定多热闹呢，凤姑奶奶这会子也不知道后不后悔，难不难过？”

紫娟抬头看雪雁一眼，“这话在这屋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外面露出话风，你我都是姑娘的人，只管伺候好姑娘，别人的事少打听少议论。”

雪雁神色不以为然，“一个是姑娘的亲表哥，一个是姑娘的干姐姐，都不是外人，私底下关心两句怎么了。”

自从竹夫人和绍公子到来后，出身林家的雪雁脾气见长，渐渐有些不服管教，紫娟很清楚小丫头的底气来自哪里，有时自己想想也觉得挺没趣的。

只是职责所在，该管还得管，该教还得教。

“凤姑奶奶对姑娘的好，咱们几个都是有眼睛看的，感激报答她尚且不足够，如何忍心恩将仇报，提起她的伤心事？别说不该议论，倘或听见旁人说起，也该主动避开才是。”

一旁抄书练字的春纤忽然插嘴，“你们也太小看凤姑奶奶了，只看她自从离开贾家，在农，又是教庄户们种植新作物，又是召集匠“人制作更好用的农具；在商，店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学，出钱开办私塾，让佃户奴仆下人的孩子免费入学读书认字；这许多事还不够她忙碌的，还有闲暇跟着杨师傅、元小爷他们骑马射箭舞刀练剑，活得好不充实潇洒，哪里还有心思分给前夫！”

紫娟和雪雁细一想凤姐日常，可不正是如此，不由都点头笑了，“果然还是你看事明白，是我们眼界窄了，怪不得最近姑娘更喜欢找你说话。”

说完，心里各自升起一股微妙的嫉妒和不服输的劲头。

凤姑奶奶变了，姑娘变了，连从前她们不太看在眼里的三等小丫头春纤也变了，她们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转变，自己也要跟上这种转变才是。

安静了一会儿，到底都是年轻女孩儿，忍不住又说起闲话。

“今儿庄子里有客人借宿，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我好奇就在演武场旁边多停了一会儿，为首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先生看着比贾家二舅老爷还要更威严气派！他家公子倒是生了好个模样儿，只比跟着张道爷去过国公府的玉京子道长逊色几分……”

紫娟笑嗔雪雁不害臊，雪雁脸上一红，谈兴不减反增，“从前，我以为贾家的琏二爷、宝二爷、蓉小爷、蔷小爷就是男子里面顶顶好看的了，后来又见着小蓉大奶奶家的秦小爷，漂亮得和女孩子似的。

后来搬来这里，见到绍公子，方知前几位少了书卷气，见到元小爷，他们又少了英武气，见到今儿这位沐公子，统统又少了点……”

雪雁皱眉，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春纤适时给出精准定义，“少了贵气！”

雪雁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贵气！和新燕一起躲在门洞后面偷看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春纤神情淡定，“不是偷看，是给杨师傅送茶水的时候正大光明地看了一回。”

紫娟奇怪道，“别管是怎么看的，我听孟大娘说他们是北方来的客商，商贾人家的少爷怎么可能比侯门公子看着更有贵气？”

春纤往砚台里加了一点水，“薛大姑娘商户出身，南安王府世子夫人不也夸她艳冠群芳，多少侯门公府家的千金小姐都不及她气度尊贵雍容？”

雪雁一拍额头，“我搞清楚了，宝二爷他们爷的贵气是轻浮的贵气，沐公子的贵气更厚重，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尊贵。”

春纤提笔在纸上先写了个“贵”字，接着又在右边写了个“沐”字，正沉思间又听紫娟问雪雁，“那位玉京子道长你还没说，连王嬷嬷都称赞那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偏我那天回家去了不在府里，竟没福见着。”

雪雁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位道长具体长成什么模样，一番徒劳之后悻悻描述“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高华神圣不可逼视，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碌碌尘寰中人，不配与之相比。”

紫娟默然，想象不出来那该是怎样的气度风华，放下针线轻轻推了推雪雁胳膊，“宝二爷要是知道你的这番评价，只怕要伤心了。”

雪雁摇头，“才不会，要我说，宝二爷才是最懂欣赏美人的。他见了好看的人，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贵是贱，非但不会嫉妒，反而会心生爱慕，想方设法与之结交。”

春纤将毛笔的笔管末端轻轻抵在右腮，“凤姑奶奶说过，宝二爷这样的，有个专门的词，叫作颜控。”

紫娟忍俊不禁，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把头和身子一起放低，小小声说，“老太太总说子孙中，唯独宝二爷最像老国公，国公爷什么样儿我们都不知道，可在以貌取人，以发掘美人为乐这一点上头，宝二爷像足了老太太！”

春纤抿嘴一笑，“可不，紫娟姐姐这个美人也是老太太最先慧眼识珠，发掘出来送到姑娘身边的。”

雪雁捂嘴笑了一阵，学着宝玉的表情语气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天下竟有姐姐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

说完用回自己声音，轻拍胸口庆幸不已，“亏得我们姑娘不似二爷是个颜控，不然如我等相貌平平的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紫娟羞得满脸通红，扑过来呵雪雁胳肢窝，“好你个小丫头，竟然拿我取笑，看我怎么治你！”

竹夫人听着穿墙而来的活泼泼的笑声，放下账本看向旁边桌上的一盆兰草，好让眼睛休息一会儿，“隔壁几个小丫头说什么开心事儿？笑声这边都能听得见。”

黛玉勾出一个算错的数字，笑道，“她们跟着我在那府里住着，处处受拘束，时时要自小心留意，如今好容易搬出来得了自由，且容他们松快松快吧。”

竹夫人想到黛玉小小一个人儿在国公府寄人篱下，必得步步留意处处小心，饶是这么着，还有人见不得她好，不时找茬苛待责难。

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

竹夫人满眼爱怜，“难为她们，以后再不让姑娘你受委屈了！”

黛玉抿嘴一笑，轻轻捏一捏南嘉小姑娘的小奶膘，“如今我有姨娘、有哥哥、有姐姐、有小徒弟，谁受委屈还不一定呢！”

不同于黛玉房中的温馨宁静，耳房里难得松快的几个大小丫鬟玩闹正酣，雪雁笑着闪躲紫娟的挠痒痒式攻击，软了声气道，“好姐姐，你是大美人，我是小美人，你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即便姑娘是个颜控，你我也各有安身之地好了吧！”

紫娟撑不住笑了，啐道，“不害臊！谁和你是美人了！刚刚那些话可不敢去外面说啊，少爷公子们如何，哪里容我们做下人的品头论足。让人听见，不定以为你我是多轻狂放肆的人，万一连累到姑娘的名声，岂不是你我的大罪过。”

一面说，一面帮雪雁理衣衫，雪雁将额前刘海用手拨开，“姐姐也太小心了，在贾府时，他们两府小子们议论起主子姑娘、管家奶奶，可比咱们刚才放肆多了，就没他们不敢说的……紫娟姐姐，你帮我把刘海剪短一些，挡着眼睛了。”

紫娟拿了个小夹子帮她把刘海别到一侧，“明儿一早起来就帮你剪短，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头发长得真快，上个月中刚帮你修剪过，这么快就又齐眼帘了。”

春纤抄满最后一页纸，将笔墨纸砚一一收拾了，“我在茶房的炭炉上熬了银耳红枣汤，两位姐姐要不要喝上一碗？”

雪雁从炕上下来，“正觉得饿呢”。

正长身体的年纪，可不就饿得快，正餐之外，点心宵夜是少不了的，凤姐庄子比贾家好的一点是，任何时候去到厨房，灶上必是备着吃食，虽然只是普通的包子馒头或糕饼，但是抵饿。

各个院子里也有小厨房，常用食材调料俱全，想吃点什么自己做也方便。

紫娟不想吃甜的，穿了外……面衣裳，“王嬷嬷早上炝了葱油，我用那个煮碗面吃，姑娘晚上吃得也不多，你们去问问姑娘喝不喝汤。”

屋子外面，看门的婆子正在开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姐和丰儿，丰儿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可是巧了，我们正觉得饿呢！”

紫娟几人上前行礼，雪雁从丰儿手里接过食盒，紫娟领着凤姐去见黛玉。

小南嘉听见凤姐声音，玉连环也不玩了，从竹夫人怀里爬出来就要自己溜下炕，竹夫人忙抱住了，“哎呦，你娘可算是想起还有这么个小闺女寄放在这里了！”

凤姐笑着掀了帘子进来，“什么寄放，明明我们小宝贝儿怕你们孤单，特意来承欢膝下不是吗！”

竹夫人笑着把小南嘉送到她怀里，“凤大姑娘这张嘴哟，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凤姐抱着孩子亲了一口，“姨娘别怪，最近事儿多，辛苦您和妹妹帮我照顾孩子，这不，我特意带了好东西来感谢！”

雪雁从炖盅里盛出一碗羹汤，竹夫人接过来，鼻尖微微一动，望着凤姐微微一笑，“桃胶雪蛤羹，果然是好东西！”

好东西几个字特意加重了声音，凤姐回以一笑，“若不是好东西，怎么敢拿到您面前。妹妹觉轻，有些儿动静就容易惊醒，这雪蛤羹里特意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妹妹吃了好睡。”

黛玉看看竹夫人，又看看凤姐，抿嘴一笑，“多谢姐姐为我费心”。

一盅雪蛤羹分成三小碗，每一碗只有四五口的量，竹夫人和黛玉各一碗，凤姐端了一碗喂小南嘉吃了。

紫娟几个没有雪蛤羹，却分吃了一份用西南美味菌菇和鸭骨架做成的鸭血粉丝汤。

凤姐抱着小南嘉轻轻拍哄，嘴里哼着南方小调把孩子哄睡着了。

竹夫人起身把窗户关严实，“我看今儿夜里怕是要起风，你若放心就让孩子这几天都跟我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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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