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到处乱跑 第7章 镜子和门

一天的大雨之后是天晴，即便早早被阳光叫醒，艾普还是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廷根市的排水系统一般，地面有些积水，所以玛瑙没有出门，只是将报纸和羊奶带了回来。

二楼的阳台摆了些花草，植物的根系沿着墙壁生长，或许是艾普经常动用非凡力量的结果，这些根系比一般的植物长得粗壮。玛瑙不喜欢走寻常路，经常踩着植物的根系跳上二楼。

她来到隔间，拖出许久未用的全身镜。

镜中的青年有165cm左右，身材匀称，可以看出有一定的锻炼痕迹。过肩的红发被盘起，藏进深灰贝雷帽。墨镜，口罩也准备齐全。

艾普的手和镜中自己贴合，镜面似水波荡漾，这意味着艾普能通过镜面穿梭到另一个指定空间。

她今天有别的事要做，不准备立刻尝试。

“玛瑙，准备出发了。”

她喊了一声，玛瑙停止玩弄水杯，从阳台直接跳下去等她。

目的地是赛琳娜太太的糕点屋。受神明崇拜的影响，廷根市有不少女性叫赛琳娜。

糕点屋距离艾普家有段距离，考虑到地面状况，步行过去，衣物很容易被污水弄脏。

清洗衣物对艾普来讲，不是一件难事。尽管在她的暗中推动下，有机械学院的学生发明了洗衣机，但实用价值不高，仍然需要继续改进。在真正的洗衣机面世前，犯懒的艾普通常直接动用了水手途径的无害封印物，当做洗衣机能源供应，甩干后赞美一下太阳把衣物烘干。

所以她选择乘坐公共马车。

“……”

公共马车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干净，但艾普还是很难接受。

“由奢入俭难。”

只要没撞上早晚高峰，地铁就是最伟大的发明。

玛瑙裹在艾普的颈周，像上等的围巾。大夏天，谁会披个厚围巾出门？不过，也没人在意就是。

到了站点，准备下车。

松软的面包香气直冲鼻尖，能听到驻足的行人蠕动的肠鸣音。

他们没有进去，只是勒紧肚子，走进另一家开在不远处的面包店，抱了一束黑面包出来，充当中晚餐。

玛瑙从肩上跳下来，迈着轻盈的步伐顶开糕点屋门。

门铃清脆地想起，赛琳娜太太停下写着账单的笔，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欢迎光临，小艾普，要来点什么？”

“中午好，赛琳娜太太。老样子，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坐坐。”

“在我的认识的小姐里，你的身材算得上很好了，不需要刻意控制体重。”

减重是个借口，它有时很好用，但有时候会失灵。

艾普不知道怎么接话，对上赛琳娜太太关切的眼神，转移了话题。

“这是合同，给那些拿到好成绩的孩子们一点优惠。凭借纸质的满分成绩单可以指定免费享用糕点。”

赛琳娜太太再次在心里默默感慨艾普的财富和她的善心，前几年她还会劝阻艾普省下钱预防意外到来的困难，但如今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艾普看似乖巧的脸庞下是个固执的灵魂。

而且，没有这笔钱，她也不可能摆脱酒鬼丈夫，重拾少女时期的梦想，开一家糕点屋。平时商铺收支平衡，小有盈利，挣不了大钱，但赛琳娜太太已经上了年纪，看开很多事情。这是神对她的仁慈，对那些渴望知识的孩子们的仁慈。

“赞美女神。”

她在胸前画了个绯红之月。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到一个学期的期末了。大家都说，这几年啊，小孩子都乖了不少，让他们学习跟要了他们命一样，以前棍棒都收拾不下来。”

她忽然补充一句。

“铁十字街那家莫雷蒂搬家了，他们的女儿梅丽莎是个乖巧的孩子，学习真不错，年年能拿到好成绩，可惜她哥哥克莱恩年纪大了些，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读大学，不满足年龄条件。每次看他陪妹妹来的小眼神，哟……”

赛琳娜太太连连嘿嘿两声，似乎觉得一个男性喜欢甜食是一件有趣令人发笑的事。

她忽然动了说媒的心思。

【今年克莱恩从霍伊大学毕业了，看上去找到了一个薪水相当不错的工作，而艾普小姐看上去并不喜欢和贵族打交道……】

艾普注视着赛琳娜太太，扫过她斑白的头发，落到衣物遮盖的躯体。相比初见骨瘦嶙峋的模样，她丰满不少，手上陈旧的伤痕消散不去，可能养不回来。

“你的女儿最近要出狱，她似乎还有个孩子，也就是你的孙女，抚养权在离婚的丈夫那里。”

“你想要拿回来吗？”

女儿被卖给一个水手当妻子，生育后得到回来看望母亲的权利。见到她的父亲又在殴打母亲，还想要侵犯她，所以她一怒之下反杀了父亲。

本来判罚是死刑，但艾普动用合理的手段，最终法官判定她为过当防卫，只关了女儿五年。

赛琳娜太太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一时忘记自己本来想说什么，她揪着账单。

“不，那个孩子，她跟着父亲挺好的。不一定会认我。一个杀人犯母亲，对她来说或许太沉重了。保持现状挺好的，我的女儿回来后，也可以帮我看店。”

赛琳娜太太的脸庞先是黯淡，而后，像是想象到美好的未来，浑浊的眼珠泛着光彩。

门铃清脆想起，有客人进来。

“下午好，梅丽莎，今天放学放得挺早的。”

“下午好，赛琳娜太太。”

略显瘦削的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希望。她抿着嘴角，似乎习惯不将情绪外露。

艾普只当自己是普通的客人，坐了一会儿，晒晒太阳，看她们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家里有陌生人的气息。除了贴在大门的光栓没有变化，其他空间的光都变更了模样。

艾普收回光栓。她自创的技能，对方不慎落入陷阱，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发生。

利用光的折射和空气溶胶一些乱七八糟的原理和概念，造出了一个光线监控器。对方既没有发现神秘学波动，又没有相应的物理知识，哪有那么容易发现监控？

她指挥着光，重新凝聚入侵者的形态体貌。

是西梅，序列六或者序列五的魔女，从镜子里过来的。西梅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做，又传送离开。

“那个全身镜？”

艾普很不爽自己的领地被侵犯，尤其是意料之外的人。

杂物间里，她摘下墨镜，放在桌上，看向全身镜。两双水绿色的眼睛互相贴近，逐渐幽深，似有波光频频晃动，直到艾普的半边身体嵌入镜中。

她憋住最后一口深吸进肺的气体，一步跨了进去，尝试镜面穿梭的技能。

镜子里面的世界幽暗，外界的光只在其中诞下虚影。艾普打几声响指，镜中世界未给反馈，无法通过灵性摩擦空气生火。

但艾普有带神秘学版手电筒，这个还可以用。

“科技改变生活，赞美机械与蒸汽之神。”

幽暗虚无构成的通道如蛛网，遍布整个空间。在强光的照射下，蛛网通道反而如灯泡般明亮。光的尽头，有彩虹反射，门的概念符号影影绰绰，那不是艾普现在能看的。

或许因为艾普进入镜中世界的方式不太寻常，她的入口处爬满细微的裂缝，如同冰面上的一道道细纹，几乎难以察觉。但随着艾普在镜中世界的停留，它们开始逐渐扩大，相互交织、蔓延。

裂痕的交织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规律性。每一条裂痕都像是蛛网的一根细线，或者蛛网通道与它们遥相呼应，交流着入侵者的信号。

“对我的排异机制？要抓紧时间了。”

计划之外的事，艾普暂时不想冒险，不探究裂痕的意义。

在她面前有两条通道，一条通往她留在家中的墨镜。

“成功了，墨镜也是镜。”

艾普轻声自语，语句散开，融进屏障，没有回响反馈。

“更准确来说，只要能倒映人影的，都可以视作镜子，可以作为打开镜中世界的门。”

艾普从墨镜里爬了出去，又爬了回来。

原本象征全身镜的入口处，裂缝没有继续扩大的迹象，那令人担忧的裂痕已然稳定。然而，与此同时，墨镜所象征的入口却开始布满裂痕，而且裂得更快。

这些裂痕在艾普的眼前跳跃、闪烁。凭借直觉，艾普猜测，这是她的“体重”太沉了，普通的全身镜承担不了太久。而墨镜本身是从她身体里排出的，在神秘学的意义上被误判为自己，也就是，墨镜也算在自己的重量上了。

她伸手一探，果然，把墨镜也拉进了镜中世界，而它代表的入口并没有坍缩。但与全身镜相连的通道变弱，变细，微不可见。

艾普站到另一个链接全身镜的通道上。原本的通道彻底消失。艾普戴上墨镜，确定相对应的“门”的权限也归她所有，就算有人定位到墨镜，像西梅定位她的全身镜一样，不经她允许，谁都不能擅自从她的墨镜里爬出来。

“贴脸杀出局！”

另一条通道通往西梅。

“果然，呵。”

西梅正在和某个议员□□，玩对镜play。

艾普见过这个议员，但没记住他的名字，既然没记住，就属于可以得罪的人。

“只到了欢愉的层次？还在消化魔药？”

没等艾普想好怎么处置西梅，她突然向右翻滚，躲开从后方落下的攻击。

原地留下密密麻麻钢针一样的六边形雪花。

幸好，穿的不是裙子。

在接连袭来的冰刃中，她与袭击者拉开距离，转身看清对方的模样。

一个头上爬满白蛇的人脸挂在远边的上空，那人脸由无数虚幻的通道构成，眼睛雾蒙蒙，没有聚焦，看上去像翻着白眼。脖子和肩藏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蛇体扭动着，支撑着人头，也被人头禁锢，无法游出。

【镜中世界的主人？有点像原初魔女，不对，如果是原初魔女，第一个照面我就变成石像了。能够被墨镜挡住，估计是一些沾染了原初魔女部分气息的邪□□物。】

【难怪西梅能突破她给的心理暗示，敢直接闯进她的房间。】

【只要不引来邪神的注视……】

头发丝一样的蛇每次吐丝，都会引动空间虚幻的力量，精准朝艾普所在位置砸冰块，先是雪花大小，而后是冰雹、冰刃，如今直接变成了冰锥。

而那蛇头女的位置偏移到自己全身镜出口的的上方，翻滚的蛇身和裂缝相接吻合，有交织成网的趋势，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想把我困在这里？”

艾普现在的位置距离全身镜出口太远，想绕个大弯拐回去，却被冰锥如暴雨般阻拦。

怪不得没伤到她，只是驱赶。

艾普并不是纯正的魔女，又是第一次体验镜面穿梭，在镜中世界本就容易迷失，找不到回去的路。虽然在蛇头女的干扰下，出口亮得跟灯泡一样，但谁知道会不会在艾普靠近的时候会有新变化，多半是陷阱。

不过，真是陷阱或许就不会阻拦，所以出口是真的？

艾普脚步顿了顿，衣物被划开一口子，没伤到皮肤，没有流血。远处逃脱的路径被黑色火焰封锁，预测不过几息之间就要撞上。

眼看蛇网就要成型，堵住出口，周遭的一切变得亮堂。但不是艾普的杂物间，和刚看到的西梅的卧室成左右对称。

【所以，全身镜是入口，西梅的房间才是出口？不可以从入口出去？】

艾普猜测，不是魔女的她没法通过魔药获取神秘学知识。

秃头的议员正在床上抱着枕头做运动，西梅坐在床边，清纯动人地看着她。

她看到艾普身后的蛇头女，大惊失色，连忙对她喊：“快躲进来！”

她拿起小刀，割开皮肤，让血液撒满一个化妆镜。

冰雹停了下来，黑色火焰小了势头。

见艾普警惕的目光，西梅急得全盘拖出：“我不会害你的。”

“你身后的那位是原初魔女在镜中世界的投影，被祂锁定住，你就离不开镜中世界了。”

“我只是想消化魔药，没想过伤害无辜的人。”

她缩了缩脑袋，把议员弄晕：“总之，你快点过来，回到现实。这里是安全的。”

火焰向上蹿了蹿，向艾普逼近。

“我坚持不了太久。”

西梅楚楚可怜的脸庞煞白一片，不失美感，充满情意地接受艾普的审视。

艾普停下，关了手电筒，收纳周遭所有光线，使幽暗更幽深。

扭头再次与翻白眼的蛇头女对视，她提了提滑落到鼻尖的墨镜，咽下口中的铁锈味，直接跳回现实。

第一时间将全身镜反转，将镜面压在地面，从背部轰碎镜片。

镜中世界，光亮图景仍在扩充，终于露出西梅卧室内摆放着的原初魔女石像。石像的眼睛和蛇头女对上，虚幻的蛇头女不再翻白眼，她被赋予了眼睛，沸腾的蛇脱离束缚，钻进了全身镜。

从镜面里伸出的扭曲物质穿透地板，镜子破碎后，断了来源，在一楼天花板上翻滚挣扎，几下之后消散在空中。

“门”的概念，“门”的知识充斥脑海，艾普咬住手臂，咳出液体又咽回去。

“门”途径最高序列的那个人被污染了？

艾普感受体内微不可见的污染，将它净化出体外，套上手套，收拾碎镜片。

并非是原初魔女的污染，而是没见过的污染，或许来自哪个新出现的邪神？

她回想起西梅以男性的面貌做出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不免一阵牙疼。西梅难道不知道她的形象出问题了？

楼层装修也是个问题。

得先堵上，免得玛瑙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