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到处乱跑 第5章 对戏

周日直接睡死过去，艾普在周一中午才睡醒。体内灰雾的气息散了不少，几乎不见踪迹。

她揉了揉脑袋，试图用物理方法梳理知识，让神智清醒点。受到西梅夫人的刺激，她在梦醒后接收到相应的知识。

比如，那是位魔女，比如，她的生物学母亲也是位魔女。

幸好，艾普不是魔女，她是纯天然女性。

也是今天，她第一次看清，那些知识其实是别人的记忆碎片。以第一视角，她看到了自己的诞生，也看到了母体的死亡，死于难产，手里身边有一张男性的照片，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也可能是舅舅之类的亲属。

其实也有可能是她母亲的男装打扮。艾普突然冒出个想法，摇摇头，像是忘了什么，否定这个猜测。这人体结构一看就是男的！

【难怪每次都疼的厉害，天天给我发几个人人生的压缩包，相当于熬夜看电影，谁受得了？】

她转移注意力，不再随意地称呼它们为知识，开始整理那些经验。经验都是来自非凡者，没有普通人。艾普猜测自己可能什么时候“吃”了很多人的非凡特性，非凡特性上残留的灵性是梦境记忆的来源。

她回想起树根流淌的或大或小的器官，认为自己找到了梦中元素所揭示的意象。

“整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经验的积累相当具有欺诈性，要仔细甄别。真理有时会反直觉，而这个世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非凡者的正规教育……”

艾普停下笔，突然觉得塔罗会相当于小班教学，主治偏科。时钟显示，下午两点五九分。

一到点，深红绽放。

灰雾之上，宏伟神殿内。

已经成为正式占卜家的克莱恩端正姿势，确认能不着痕迹完善自己的人设，令青铜长桌两侧的深红如喷泉涌出，显露出三人的身影。

他有礼貌地向众人打招呼，随动作自然扣眉心两下，开启灵视，实践刚从老尼尔身上学来的技能。

周围很干净，没有模糊的灵体，正义身心健康；倒吊人，以太体内层深蓝色，那可能是星灵体浅层，给人一种狂风和浪潮的感觉。二人对这次聚会没有抵触心理。

最远处的皇帝，以太体厚度比正义和倒吊人要凝实，却白得发灰，萦绕的紫气蜿蜒流动，呈某种神奇图案，向外扩散。那紫气似乎来源于她的星灵体，星灵体散发着浓郁的金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太阳。

克莱恩关闭灵视，节约灵性。他对灵性有粗略的估计，这次能拉三个人，但上一次还是普通人的他应该只能拉两个人。克莱恩怀疑她在灰雾上投影的维持是依靠她自身的灵性，而她可以通过切断灵性，拒绝召唤。

【紫色代表灵性作主导，也意味着冷淡疏离，皇帝的灵性持续外溢，是她维持自身投影的体现，还是她在另外维持某种仪式？】

想到这未知的仪式可能会针对自己，还是来自一名比倒吊人还强的非凡者，克莱恩头皮发紧，肩上的压力突然重了，做好随时接受来自烈阳的制裁。

【不能露怯。如果她想做什么上次聚会就做了。】

他没有开口，暗中观察皇帝。她没有任何动作，和背景融为一体，存在感低下。

她也在谨慎地观望，克莱恩可以肯定，显然，不是风暴教会的那群“不服就干”的莽夫。

【变强，或者，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很强。】

他精神一振，拿出高考的架势，记忆和学习着正义和倒吊人交流时透露出来的非凡者层面的常识，见缝插针，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轻敲手指，引来众人注意。

他把握好语气，自然开口：

“不是掌握，是消化。”

“不是挖掘，是扮演。”

“魔药的名称不只是象征，还是意象，更是消化的钥匙。”（注1，34）

【感谢罗塞尔大帝！】

正义显得茫然，倒吊人给予的反应最强烈。

克莱恩没有等皇帝的反馈，一种“这只是微不足道的见识，想必她早就知晓”的态度。

他指出这是预付的报酬，作为邪神的他当然没有人类使用的货币，崇尚等价交换的他不会让他们打白工。

“皇帝小姐，你认为，罗塞尔大帝的日记能和什么等价？”

压力给到了皇帝，艾普。克莱恩没有开启灵视，只通过肢体语言把握对方的情绪。因为敲眉心的动作相当显眼，倒吊人已经注意到了，不利于他维持神的逼格。

艾普装了很久的透明人，被点名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作为因蒂斯人，她知道罗塞尔大帝是谁；不止如此，她还发现罗塞尔大帝也是一名穿越者，艾普参加他藏品展览会的时候，瞄到几眼日记，那份日记用简体字写成，里面充沛个人情绪的语句，能令懂的人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去世。

【作为异世界龙傲天的他，后期成为了半神，接触到了神明层次的力量。他的被刺，或许是假死脱身的手段，反正小说经常这么写。】

艾普深谙小说套路。

【这位愚者，不管是从远古醒来，还是为女神办事，想要参加当前神明之间的博弈，搅动局势，出现不超过两百年的龙傲天是很好的切入口。】

罗塞尔大帝在艾普心中的形象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

艾普意识到愚者能看懂中文，身体坐直，其实她能感觉到，今天她被观察了好几眼。她不敢试探愚者已拥有、正在复苏的能力，是否能直接看出她的来历。或许，祂不在问罗塞尔大帝日记的价值，祂在问自己的价值！

【我不过一只半野生的非凡者！正统教育都没接受的那种！】

艾普心中瑟瑟发抖，头脑从未如此清醒。

她起身向上首的愚者行礼，语调平稳地讲道：“您分享的知识正是我渴求的，无论我是否已经知晓，我都将提供等价值的报酬。请原谅，我所处的位置不方便收集罗塞尔大帝的日记。或许您会对第四纪的死神感兴趣。”

黑夜教会唯一指定教科书《夜之启示录》花了几行记载此事，正义和倒吊人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据说死神是邪神，曾在第四纪末掀起席卷北大陆的苍白之灾，最后被七大正神围攻，现已陨落。

见愚者点头，她松了口气——如果给这口气画个饼图，至少九成表现出她对愚者的尊重，她继续说：

“接下来我将前往祂统治过的拜朗帝国，为您搜集祂复苏的讯息。”

艾普随口瞎说，赌愚者不清楚死神的状态，反正到神明层次，死了没点后手不可能，说不定祂真在打复活赛。至于牛皮最后会不会吹破，那是未来的她要考虑的事。

克莱恩是历史系优秀毕业生，尽管从地球穿越过来后“克莱恩”的记忆裂成碎片，经过几天的整理消化吸收，他能判断出艾普给出的答案能令这层马甲满意，对方有傲气不是坏事，作为古老神秘复苏的他，是个宽厚的，神。

“可以。”

他保持满意的微笑，保持人设，不准备多说，将正义和倒吊人各异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底赞美皇帝，感谢她配合演出，拔高了这个伪·邪神开召的聚会。

他不担心她的安危，强者怎么可能没有点自保手段？

这时，他才缓缓回应正义和倒吊人之前的疑问：“我们暂时将它视为日记。（注2，35）”

话题被引回，插曲很快过去，艾普结束表演，在内心滩成一块软饼。

【下次可以请假吗？】

她出神地望向宫殿上方的壁画，以为那是壁画，会讲述众神的故事，但艾普只看到扭曲的色块，彩色高窗，有无数透明的小虫随视线移动，她看到了自己的眼底血脉。液体从眼角落下，艾普寻思最近是否用眼过度了。

闭上眼睛，听他们对话，语句不像前一次模糊，愚者的能力比上次增强了……算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她看了一眼新人正义小姐，寄希望于倒吊人是那位高个子。

【总不可能是我吧？】

倒吊人察觉到艾普的目光，对她点头，像是接受到什么信息，做出知晓了然的模样，他提出交流身边的信息。

作为明面上的发起人，他主动提了海上的事。

艾普生无可恋，接着倒吊人的话，抢先回答，吐出今天的最后一句话，闭口不言，没有下文。

“我最近接触到了一位魔女。”

“魔女，传闻她们信奉一位隐秘存在，常伴随着灾难出现。”

倒吊人配合着，科普道，暗暗感慨皇帝已经收敛却不经意提现出的威势。

【这威势？皇帝究竟是中高序列的强者，还是，仲裁人途径？】

倒吊人猜测不断，自觉无力反抗愚者，野心恰好驱使着他，要把握住塔罗会这场机遇。

【从和皇帝打好关系开始。】

正义似懂非懂，对灾难的规模没有具体的概念。

愚者没有表示，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小事，相信艾普自己能解决。

艾普再次放空自己，想出绝佳的主意，决定举报她。

【我赌她没办手续，然后申请一个星期的暗中保护。】

聚会解散，艾普回到现实，从报纸上裁下字，贴成一封举报信，没有做反占卜的措施。刚贴好信，大脑一阵抽痛，之前红痣所在位置，皮肉剧烈蠕动，依然是老样子，很快炸出一团光点。

艾普没有立马研究，她用手一寸一寸捏过扭曲的皮肤和底下的肌肉，前天的抽血没按压造成的淤青还在，这给艾普判断施力大小带来麻烦。

艾普冥想片刻，勾勒正常的姿态，辅助肢体恢复原貌。她上下挥动手臂，一伸一曲五个指关节，确保运动没有障碍。

手臂有剧痛的余韵，不自觉地抽搐，由于不是惯用手，艾普没有继续理会。

打量光点聚合而成的墨镜，艾普眉头一跳，马上恢复扑克脸的状态，像刚才受到挑衅的人不是她一样。

【胡说八道：大幅度提升说服力，别人对你说的谎言深信不疑。】

艾普带上墨镜，观望镜中的自己，给自己打光，黑眼圈被很好地挡住了。

“我从不说谎，请看我真诚的眼睛”，艾普吐槽一句，“这很合理，我只是没把话说全。”她捏了捏鼻梁，冷静下来，理论上说，非凡特性粉碎后重新聚合，能消除原本的污染。

可灵性不停发出警示，艾普上牙咬住舌尖几秒，强化记忆：直接从身体里跑出来的非凡物品都对自己相当不友好。没有使用的要求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限制，警惕点总没错。艾普下完心理暗示，灵性才停止警报。

整理脑子里的经验，她总结规律，得出：上一位拥有者非正常死亡后，会在非凡特性上留下一定的灵性，这灵性带有一定的记忆和情感，对下一任持有者怀揣恶意。

她手掌根抵住前额，依稀能回忆起记忆碎片的画面：别人都是从尸体上把这些东西搜刮出来的。

“如果把残留的灵性磨掉，打上我的烙印，可能副作用就没那么多了。和别人消化魔药一样，不同在于，我是生吃非凡特性，像个恶灵。”

至于非凡特性的来源……脑海中隐约浮现自己大快朵颐的情景，艾普揉揉头发，确定这一幕从未发生过。

后脑一阵钝痛，艾普不去细想，乔装打扮，七拐八拐来到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以半匿名的方式将信投了进去，住在北区的她应该投给黑夜教会的接头人。

等官方非凡者实施监控，占卜出举报者，时间不超过三个工作日，今天又正好是周一，最迟，她在周四就能得到保护。这三天不出门，伪装自己不在家的假象。

艾普返回家中，玛瑙已经在厨房等她，已读过的信件和未读过的信件堆在地上，被踩得花花绿绿。艾普与她对视，先败下阵。

“抱歉，马上给你准备晚餐。”

“补上昨天的份量。”

这一定是今天最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