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宗祠,江璟云手持香烛,看向站在门外的人:“杵在那做什么,进来啊。”也不知道之前是谁,非跟他闹着要个名分,现在连门都不敢进。
萧穆琰闻言,还是不敢擅动,他犹豫地看向江大伯。
“看我作甚!”江大伯瞪圆双眼,一脸凶相,但怕侄儿为难,说出口的话不自觉转缓几分,“还不快进来,难道还要我请你啊。”侄子认定这个男媳妇,都带着登堂入室了,他还能当棒打鸳鸳的棍子不成!
哼!人还挺机灵,光捡着他家的好白菜拱!
江大伯一脸不爽地将香烛塞进萧穆琰手里,把人往前就是一推:“去,跟着璟云,给祖宗们磕个头。”
旁边的江二哥地看着亲爹双标的嘴脸,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腿,不敢出声抗议,只低头悄悄翻个白眼。
不料,还是被眼尖的江大伯发现了,低声骂道:“你又在那里挤眉弄眼做什么怪?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是吧?”
“冤枉啊……我就是眨下眼睛,”江二哥现在的心比黄连还苦,二十多岁还未成亲,在他爹眼里跟犯天条一样罪无可恕,他现在连呼吸声大点都是错,“刚刮风,香灰掉里面了。
“哼,少来,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啥屁。”江大伯才不信他的鬼话,抬脚踹他屁股,“去,把门外面的纸钱、金元宝拿进来烧了。”
“哦。”江二哥摸着屁股灰溜溜地出去了。
祭拜过先祖,江家人又来到江老二夫妇墓前。
这回不用人吩咐,萧穆琰就自觉地扛起锄头,开始给江璟云双亲的坟墓清理荒草,擦拭墓碑。
江大伯看他勤奋的样子,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总算还有些用。
江璟云拎着供品走到坟前,把香烛点燃,边烧纸钱边在心里默念:“爹、娘,还有未曾谋面的“我”,我考中进士了,榜上第三,总算不负所托。”
“家里挺好的,璟林现在跟着二堂哥跑商能赚不少钱;璟风书念的不错,没准再过两年,又能给咱家再考个进士回来;小妹也长成大姑娘了,就是偶尔有些皮……”
“我们都过得很好,你们在下面就安心休息吧,不用惦记家里。”
“哦,还有就是,我找了个男媳妇,就跪我旁边这个,跟你们说一声,如果不喜欢可以给我托梦说说,反正最后也不会听你们的意见……”
江璟云心里絮絮叨叨地念完后,拉着萧穆琰在墓前“哐哐”就是三个响头,然后就直接跟旁边的江大伯说道:“大伯,刚刚我已经跟爹娘说过,他们已经同意我跟萧穆琰结契,您是长辈,稍后还得劳累您帮忙操持下侄子的婚礼。”
“啊?”江大伯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老,耳朵已经听不清人讲话了,“什么婚礼,谁同意了?”
“当然是我爹娘。”江璟云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时候他们全程没有打断,风都没有吹一下,那肯定就是同意了。”
江大伯气极反笑,头一次,萌生了要狠揍侄子一顿的冲动。
江家兄弟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江璟云却仿佛对周围怪异的气氛浑然不觉,淡定将纸钱烧完后,招呼江家三兄妹道:“过来再给爹娘磕个头。”
被喊到,呆愣在原地的兄妹三人才回神,规矩地过去给双亲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完,江璟云拉着脸色又差了几分的大伯商量道:“反正也要办庆贺宴,要不然干脆将婚礼一起办了吧,您看如何?”
江大伯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哎,大伯您别走啊。”江璟云在他背后喊,随即看到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离开的背影看着颇有些气急败坏。
萧穆琰笑着阻止道,“别喊了,还是先让大伯缓几天吧。”
江璟云斜眼瞅他,“不是你天天催着我给名分吗,这会儿又不急了?”
“嗯,”萧穆琰嘴角含笑,与他十指交握,“已经见过长辈了,我可以忍耐一下,再等些时日。”
“哼。”江璟云冷哼,却没有松开紧握的手。
隔日,他带着厚礼来到书院,恭恭敬敬地给孙夫子磕头叩首,以谢老师的教诲之恩。
若没有孙夫子当初好心捞他一把,也没有他今日的成就。
更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三个响头磕的合情合理。
孙先生满脸骄傲地扶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1】。不到五年,你已成材,为师深以你为荣。”
江璟云笑眯眯道,“多亏先生传道受业解惑,学生才能有今日。”
孙秀才摇头。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工匠如此,念书亦然。若江璟云自身毫无天赋,或过于自傲而在学业上有一丝懈怠,都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如今青出于蓝,已胜于蓝,孙先生十分欣慰,但仍忍不住劝诫一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已在科举这条路走到尽头,即将步入官场,切记要谦虚谨慎,勿忘初心。”
江璟云闻言,正色作揖道:“学生谨听教诲。”
孙秀才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做,当个为为民谋利的好官。”
江璟云笑着应下,并邀请老师光临他之后的庆贺宴,孙秀才表示届时一定会到。
此后,两人针对此次会试、殿试的题目又仔细讨论了一番,直至黄昏,江璟云才从书院出来。
他几步走到等在门外的马车,看向车上一直等着的人:“等急了没,跟老师探讨学问,不自觉聊得久了些。”
萧穆琰盯着远处没回话。
江璟云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镇上的烟花柳巷之地,他瞬间不高兴了,拉着脸语气不爽地问道:“看什么呢,前面的花红酒绿让你这么入迷?”
酸溜溜的语气让萧穆琰立即回神,急忙解释道:“没有看谁,只是见到一个你可能认识的人,所以就多瞧了两眼。”
“我认识的,谁?”江璟云疑惑。
萧穆琰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街角那个人。
江璟云定睛一看,还真是自己认识的,“嚯,老熟人啊。”
那人似是被赶出来的,许久未曾打理的头发乱如蓬草,皱皱巴巴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被人一脚踹到在地,半天起不来。
老鸨叉着腰站在花楼前对着他骂:“呸,没钱的穷鬼,来这喝什么花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说完还用殷红的手指指着守卫,“以后不许再放他进来,给我好好看门,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看门的诺诺称是。
趴在地上的醉汉却似乎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辱骂,只默默捡起地上的酒壶,迈着虚浮的脚步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他家破产了?怎么混成这样?”自乡试后,江璟云就没再关注过这个人,对他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萧穆琰摇头,“不晓得。”
“算了,不理他,咱们回家吧,饿了。”在老师那光顾着喝茶,现在肚子里全是水。
“不趁此机会再揍他一顿出气?”萧穆琰看他。
“不了,”江璟云摇头,在烂泥上踩一脚只会脏了自己的鞋,“等等,‘再’?”
他抬头看向萧穆琰,质问道,“之前府学那次,果然是你动的手吧?好哇,你瞒得挺深的啊,还说永远不会骗我,大骗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萧穆琰自觉说漏嘴,意识到不妙,忙抱着人哄道:“就那一次,再没有了。”
“哼,油嘴滑舌,我不信。”江璟云鼓着脸。
情人眼里出西施。
萧穆琰觉得心上人现在气呼呼的样子也很可爱,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在江璟云逐渐危险的视线注视下,他才笑着解释道:“当时只是想偷偷给你出口气,但又怕你在人前露馅反而被报复,所以才没跟你说,没有故意瞒着的意思。”
怀里的人还是不理他,萧穆琰直接低头将脑袋埋在江璟云脖颈里蹭道:“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再也不敢了。”
“不好。”江璟云直接推开毛茸茸的大狗脑袋,铁石心肠拒绝道。
萧穆琰耷拉眼睛,假装可怜兮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虽然明知道是假装的,但江璟云就是吃这一套,不自觉就心软了,但也不能太轻易地放过,不然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下次铁定还敢背着他做危险的事情。
“咳,”江璟云清清嗓子,假装严肃道,“要我原谅也不是不行,除非……”他附在萧穆琰耳朵上悄悄说了一段话。
萧穆琰听完后,意外地挑挑眉,“你确定?”
“当然。”江璟云确定以及肯定。
“行。”萧穆琰点头应下。
“真的?”江璟云狐疑道,答应地这么快,不会有诈吧?
萧穆琰轻笑,“你不反悔就成。”
“我怎么可能反悔!”江璟云昂首挺胸,一脸势在必得。
“嗯,那就没问题,现在回家?”
“好。”
【1】出自白居易 《放言五首·其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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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