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饿殍遍野,哀鸿遍地。
紧接着,疫病爆发,城门紧锁,将所有流民一律拒之城外。
全城戒严,各家各户,闭门不出。
哭声此起彼伏,昼夜不歇。
三月后,封禁解除。
久违的走出家门,明明正值盛夏,却感觉府城的空气清冷彻骨。
而自始至终,江璟云都冷眼旁观,一心窝在家里念书,不再掺和外面的事情,家人问及,也只是回一句“强权之下,你我皆为庸人,何必自扰”,便不愿再多说。
府城解封后,江大伯几人曾载着满满一车粮食来看望他们,看着又瘦削不少的侄儿,大伯娘又是心疼地抱着他哭了许久。
为此,二哥还挨了两顿揍。
一顿是因为江二哥拒绝回乡相看姑娘、成亲生子,非闹着要出去行商闯荡,连带着江璟林也闹着要一起去,气的大伯抡起木棍就是一番乱揍;另一顿,是知晓江璟云和萧穆琰在一起的事情,而他身为长兄,没有照看好弟弟,还让居心不良的人趁虚而入。
当然,图谋不轨的本人,萧穆琰,也免不得一顿揍。
那几日,两人在家里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看见大伯大伯娘都躲着走,莫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彼此关系都缓和不少。
过后,江二哥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江璟林,再加上灾后买的几个仆人,组成一个商队,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商品,毅然决然踏上北上行商之旅。
鉴于两人都是初次独立出门,江璟云给准备的商品都是便携且卖价高的东西,包括之前说的肉松、肉脯等吃食,日常使用的肥皂、香膏等。
其实,他还会做现世闻名的文房之宝——藕丝印泥和徽墨,只是这两样太过贵重,为防引火烧身,江璟云还是按下没有拿出来,只待后续有机会再提。
而府城酒楼这边,则是由江大哥来接手。
虽然江璟云极力挽留江大伯两人一起住在府城,但他们表示故土难离,还是喜欢待在乡下的生活,没事种种地遛遛弯,乐得清闲自在。
见大伯这样说,他觉得也挺好,便没有勉强。
***
次年八月,乡试。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均需要提前一日进考场,考试后一日出场。【1】虽正式考试只有初九、十二、十五当日,但实际连轴转九日,就是铁人也受不住。
十四日,排队等待进场的三人,眼下均已一片青黑,特别是江璟云,精神恍惚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原地倒下。
张正柏见状,从考篮里拿出提前备的人参分给二人,“这是十年的人参,补气固本,实在受不住时含一片在嘴里,最起码将这场考试熬过去。”
两人接过,真诚道谢。
等待间,前面的队伍突然传来一片嘈杂。
还未凑上前打听,众人就看见一个头戴枷锁的人被押着往外走。
趁着晨光仔细分辨了下,还是江璟云他们的老熟人。
“我没有挟带抄写,我是被人陷害的!”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么,待会就要你好看!”
“我要见主考官!”
“冤枉啊!”
无论面色惨白的谢伟才如何鬼哭狼嚎,两个衙役都不为所动,冷着脸将他拖至贡院门前,杖责五十示众,并除去其秀才功名,勒令五年内不得再参加科举后,便扬长而去,只留如死尸般一动不动的谢伟才趴在那里,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不可一世的谢少爷也有今天,真是……”苏玉珩看见谢伟才的惨状,一脸的幸灾乐祸,“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哈,若不是还要考试,这事真值得人鸣炮相庆,连饮三日!”
张正柏看躺在那浑身沁血生死不知的人,皱眉道:“刚见他叫的如此凄惨,莫不是真被人冤枉的?”
江璟云摇头,这友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慈手软,这或许就是仁心医者的通病吧。
为防有人看见他过于放肆的笑意,江璟云低头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今日穿的是时下贵公子间最流行的透气轻纱长衫,这布料是萧穆琰怕他再次中暑,特意高价从外面寻回来的。
轻薄飘逸的长衫衬得人如玉树琼枝,腰间刺绣精致的腰带上,却突兀挂着一块雕刻手法略显粗糙的狸猫玉佩。
江璟云低头把玩玉佩上坠着的流苏,想起今早路上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个乞丐,嗤笑道:“他能有什么冤屈,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说话间,前面排队的人已经陆续进去,江璟云招呼好友道:“该我们了,诸君共勉,桂榜下见。”
九月,贡院放榜,三人赫然在列。
解元江璟云,亚元张正柏,苏玉珩虽稍微落后,却也在二十名之内。
***
又是一年,二月。
京都街头,宝马香车,熙来攘往,热闹不已,不怪富贵乱人心。
“也不知道二哥他们现在在哪?”江璟云坐在马车上四处张望,妄想在车龙水马里找到熟悉的身影。
这两年,江二哥带着江璟林天南地北的到处跑,每次回来都只待上半个月,一旦备好货物就立即出门,上次见他两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千里迢迢地给他捎了只熏羊回来。
这次出门前说是要北上,兴许他们还能在这相遇。
京都街道人多复杂,萧穆琰害怕行走间不小心冲撞到什么贵人,一进城就下车牵着马往前走,此时见江璟云念叨家里人,转头安慰他道:“二哥他们要在各处州府停留,脚程应该没有我们快,兴许等你考完试才刚到京城,到时我们再聚一聚。”
“嗯。”看着路上尚未消融的积雪,江璟云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这里也太冷了,还是咱们那冬天暖和些。”
萧穆琰看他冻得有些青的脸,劝他:“你坐回车厢里面去,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不要,你又不是车夫,我要坐这看着你。”江璟云耍小性子不肯进去。
萧穆琰无奈,但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加快赶车的脚步。
苏玉珩和张正柏早已来京,到达共同租赁的小院时,两人正准备出门,见江璟云来了,面露惊喜道:“你可终于到了,还以为要赶不及呢。”
本来三人约着一同进京,但江璟云想念许久未见的弟弟,就在家多待了些时日,除夕过后才出发,一路快马加鞭,才将将赶在考前一周到达京城。
“这不是来了么,不早不晚,刚刚好。”江璟云从车上跳下来,“看你们刚是要出门,这是要去哪?”
“京城新开一家茶楼,聚集着不少五湖四海来的读书人,我们本想着也去凑凑热闹,领略下其他地方的文采。”苏玉珩领着他们往里走,“凑巧你今日来,那我们明日再一起去吧?”
“行。”江璟云点头,考期已近,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不如出门去摸摸竞争对手们的底。
次日下午,修整过后的江璟云,裹着一身厚衣服,跟熊一样出了门。
二月寒风似剪刀,刮得人脸生疼。
江璟云一边走一边在想,若是能金榜题名留在京城,今年他就要把羽绒服给倒腾出来,还有加大各种式样面脂的生产,就这两样,没准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也不晓得塞北那边局势如何,要是能再让人去那边收购些羊毛,把毛衣弄出来,那就更暖和了……
正想着,一阵风又吹过来,冻的他就是一哆嗦,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衣服里,脚步迈地飞快,很快赶超前面的并排走的两人。
外面虽然冷,但茶楼里却是人满为患,口音各异的才子高声辩论,肆意挥洒自己的文采,时不时辩到精彩之处还传来喝彩声,热闹非凡。
江璟云让小二引他们在酒楼靠里的位置坐下,点了些茶和点心。
“我看窗边那还有位置,咱们怎么不坐那里?”苏玉珩将炸香的花生米抛进嘴里,“你看人家迎风而立、吟诗作对的样子,多意气风发!”
一杯热茶下肚,冻僵的江璟云才缓过气来,他捧着茶杯暖手,慢悠悠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还意气风发,我看一会儿吹个偏头风出来还差不多。”
“嘶……你这人好俗,念这么多年的书,怎么都没长点文人风骨?”苏玉珩一脸嫌弃,却没有换位置的意思。
江璟云对他的语言攻击毫不在意,并嗤之以鼻,“你的风骨能抵抗风寒啊,那还穿这么多衣裳做什么,快脱下来给那些没读过书的穷人穿,也算是善事一桩。”
苏玉珩冷哼:“风骨没有,你的铁齿铜牙倒是日益坚固。”
张正柏在旁边笑着给他两倒茶,习惯性地打圆场道:“其实璟云说的也对,快考试了,若感染风寒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这里位置开阔,四周讨论的话题都能听见些,我们也不算白来。”
天子脚下,诸多顾忌,能聊的话题不多,三人坐着听了会,便感十分无趣,直接掉头回家,各自埋首苦读。
【1】乡试内容参考百度百科
(*^▽^*)本来想请一天假,去买瓶502粘一下作者的玻璃心o(╥﹏╥)o,╰(*°▽°*)╯但是又不想失约,所以选择窝囊地更完⊙▽⊙,再去拼破碎的小心脏(碎成这样:I-I |三 /-\ 尺 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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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