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乡亲们的犹豫不决,江璟云也不意外,不是谁都有勇气吃第一只螃蟹的。
说实话,江家给的收购价格,一直以来都十分的公道,而且他们主动承担前期投入的成本,所以村民们只要按照契约老老实实种菜,不说能赚大钱,但肯定也是一项不错的进账。退一万步说,反正法子在他手里,大不了就自己雇人单干,所以也不强求。
老村长一瞧江璟云这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急了。
江口村历来贫苦,除了各自家中的二亩三分地,极少有额外的进项,难得江家愿意不计前嫌提供赚钱的路子,结果呢,自己在这边心焦火燎的,这些人还畏畏缩缩地不敢干,真恨不得敲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
不过,虽然对乡民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气恼,但村长还是不愿放弃这种机会,他让江璟云多宽裕几天时间,好亲自去游说乡里。
江璟云答应了,还跟村长提了另一件合作的事情,表示若是村民们不愿意种菜,他们愿意做这个也行,到时一样以市价收购。
当然,这两件事的合作对象,都是将之前闹事的那几户排除在外的。
对于这些没脸没皮的小人,不见一次揍一次都算宅心仁厚了,休想再在江家拿到一个子儿。
村长点头应下,连着几日都杵着拐杖,冒着寒风在村里奔走。
最后,村里共有二十来户人家,愿意与江家签下契约。
看着手中摁满红指印的两张契书,老村长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平稳地落了下来,他伸手将其中一份递给江璟云,眼含感激:“江家小子,如今已经签下契约,你看是不是能跟他们说说,具体要怎么个种法……”
“行,没问题。”江璟云爽快点头,他将大棚的建造,温度、湿度、光照控制等等因素,细细的掰开了跟众人解释清楚,讲的那叫一个口干舌燥,最后在一群人仍略显迷茫的表情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这边也会建大棚种菜,到时候你们每家来个人跟着学吧。”
“哦哦,那感情极好。”村民们憨憨笑道,不是他们不认真,明明说的都是平日里做惯的农活,不知怎的在江璟云嘴里就变得跟听天书一样,实在是有些听不懂,若是能跟在后面照做,那就再好不过了。
行叭,看着已经放弃听讲坐等实地教学的村民们,江璟云也不挣扎了。
俗话说得好,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虽然明确意义上算不得教书,但他上辈子也没杀过猪,还是别彼此折磨了。
在开始讲解的时候,老村长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听着,虽然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嫌弃那群人:“蠢笨如猪,种了一辈子庄稼也学不明白,脑子摆头上是做摆饰的么?也不见得有多好看……”
村民们被骂蠢笨也不恼,只嘿嘿在那傻笑,看得村长又是一阵心梗。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记挂着这些人的,村长看向江璟云,慈祥的笑道:“别理他们了,上次提的第二件事,你再跟我细细说说。”
江璟云点头,说起建议在村里养兔的事情。
之前做冷吃兔的时候,苏玉珩就有问过他,这个是不是后面也会放在酒楼里卖,当时就有特意留意哪里有肉兔卖,让他惊奇的是,周边十几个村子居然没有一家养兔子的,人们更习惯在家中养鸡鸭这些,想吃兔子都是去附近的山里碰运气……
当时他就想着,这边是不是可以发展一下养殖业。
兔子食草易养活,繁殖速度快,兔肉、兔毛和兔皮都可以作为商品售出,养殖利润非常大;不过也有缺点,大规模的养殖难以控制繁殖计划,且在这人都没有太好治疗条件的古代,一旦出现难以控制的疾病,造成的损失就会极大。
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市场,所以江璟云参考现代前辈的伟大思想方针,想在江口村弄一个家庭承包制养兔,这样少量分散式的养殖,能够更好的控制规模,也能将风险分摊到每一家。
他将此事的利弊跟老村长说明白,让村里的人自行决定是否养殖,也表示在兔子养大后,无论是自行买卖,或是卖到江家也可以,他们都会以当时的市价进行收购。
因为现在是冬日,外面也没有几根幸存的草叶,就算要养兔子也得开春后自个儿去山里抓,所以这事也急不来,江璟云就让乡民们先回去,慢慢考虑清楚,等开春了再决定也不迟。
两件事安排下来,村里的大部分人的利益都或多或少的跟江家绑定在一起,只要江宴楼能够长期开下去,那么两者之间的纽带就不会断,若是再发生些什么事情,想必村民也会看在钱的份上优先站在江家这边,这也是江璟云最终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足外人道也。
孙秀才一直耐心地听他讲村里发生的事情,在知道江璟云获益的同时还不忘给乡里谋利的时候,点点头夸赞道:“心系百姓为之谋利,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这样做的极好。”
只有利益关系就是最稳定的关系,虽然江璟云出发目的是利己,但最后也促成了共赢的结果,所以这夸奖也算实至名归。正当他为自己的小机智而得意洋洋,就听到孙先生又继续说道:“这样,你回去给我写篇关于‘为民’的策论,后日休沐回来交给我……”
“哦,啊?”江璟云习惯性先应下,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向孙先生,不是在吃饭闲聊么,这怎么还带临时加课业的!
孙秀才看着他皱着张苦瓜脸、满脸不乐意的样子,就手痒想拿戒尺敲他脑壳两下,这学生聪慧有余毅力不足,学业上虽算不上懈怠但也没有冲劲。孙秀才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什么啊,如今你已不用再为生计奔忙,那就应该将重心放在学业上才是!再磨蹭就多加一篇!”
“哦……”江璟云不敢顶嘴,闷闷不乐地应下,想到这两天又要熬夜补课业,瞬时觉得面前的火锅都不香了。
虽然火锅闻多了不香,但是赚到兜里的银子还是很香的。
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江宴楼挂上“打烊”的木牌,一天的营业正式结束。
江璟云将大门关上准备开始收拾打扫,转身就看到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不禁哑然失笑:“要不……干活之前咱们先来数下钱?”
“好好好,我来帮忙。”江二哥率先响应,揽住江璟云肩膀就往收银柜台那边走。
大伯娘抬脚跟上,还不忘揶揄二儿子:“就你那猪脑子,数一百个数都数不明白,别是去帮倒忙的吧!”
“娘,我早就学会算数了,你不能老用旧眼光看我。”江二哥不满的嘟囔,“五弟说了,‘士别三日,当……当擦眼想看’!”
江璟云笑着纠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意思。”
其余几人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两插科打诨,嘴上不说脚底却生风似的,几息之间所有人就都站在了柜台旁。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江璟云将手里沉甸甸的木匣慢慢地倾倒在台面上,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大小不一的碎银铜板铺满了整张桌子,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银色的荧光,瞬间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一时之间,大家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看着面前小山堆一样的银子,几人的反应各有些不同。
江大哥用胳膊肘杵杵旁边的弟弟,低声喃喃道:“璟浩,你掐我一下,我好像是在做梦……”
江二哥看着也有些呆愣,闻言伸手在大哥大腿使劲一掐,痛的江大哥顿时龇牙咧嘴:“嘶,好痛,是真的,不是梦。”
江大伯和大伯娘两人,则是激动地双手哆嗦,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警惕的看向周围,看见门窗紧锁、附近也没有外人在才放下心来,再过一会儿听见门外有人路过的脚步声,又开始警惕的换茬周围,如此反复循环。
表面上萧穆琰是他们之中最淡定的一个,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身体紧绷,往日如漆般的双眸也隐隐地闪耀着光芒。
江璟云让众人缓了好一阵,才出声提醒道,“咳……天色不早了,待会店里还得收拾呢,咱们赶紧把钱数一数,顺便把账目记上吧。”
听见江璟云催促,几人才如梦初醒,机械地开始数今日的收入。
“三百六、三百七、三百八……”江璟云看向已经串好的铜钱,再加上称过重量的碎银,报出了今日的营业额,“一共是二百六十两六百八十文。”
“多……多少?”大伯娘捂着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不确定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江璟云笑着看账本上的数目,又给他们报了一遍,并且解释说:“刨除成本我们大概赚了二百两左右,头三日店里打八折,而且我还腾出来两个包厢宴请客人,不然的话应该还会再多一点。”
不过因为现在酒楼刚开张客人有新鲜感,还有打折活动,所以吸引到的人比较多,后续客流量会慢慢平稳下来,收入也会相应地下跌一些,这个就不在大家正兴头上的时候泼冷水了。
“好了,”江璟云将钱匣子妥当的放好,拍拍手引起大家注意,再次催促道,“账也算完了,咱们赶紧收拾好回家。”
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都没空关注自家三小只的情况,也不晓得老二的狗爬字体有没有进步,三弟和小妹的三字经背完了没……
唉,他自己的课业也还没完成呢,回去还得熬夜补做,今日又额外加了一篇,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