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萨兰,哥带你吃鱼。”
“是!哥哥。”
陈岁安迎接烈阳,刺目的光铺满两只小豹子干枯的皮毛上,小豹子萨兰亦步亦趋跟在陈岁安身后,活像一位开疆扩土的帝王座下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他们的出行还算顺利,正午的烈阳下并不适合猎食者们捕猎,而是用来慵懒的睡大觉弥补消耗的体力,他们没碰见比他们强大的敌人,但这并不能掉以轻心。
找鱼先找水。
草原的水塘,沼泽还有河流最美味的两鱼兄弟:肉质鲜嫩的鳗鱼和肥美的鲶鱼,鳗鱼的适应能力极强,盐水淡水都能存活。鲶鱼靠着体态大鱼吃小鱼也成了一霸,天生我材必成食物,它不仅成了草原鳄和鸟类的食物,现在两只小花豹也要来分一杯羹,当然能不能吃到嘴里全靠实力。
花豹拥有出色的记忆力,能够记住水源的位置,一旦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水源,它们会在脑海中绘制出地图,以便在未来需要时重新找到这个地方。
陈岁安远眺四周,他在为翻遍了脑壳找不出一点水源线索而发愁。
如何成为一只合格的花豹是花豹母亲自幼崽能走出洞穴始会教导的,就比如怎样寻找水源是幼崽的必修课程。
陈岁安没有动物的方法,他只能凭借观察哪里哪片肥沃的土地上绿草青青,大致判断该地离水源很近。
草原的草野蛮生长,茂密的高草丛可覆没人膝盖,淹没两只小豹子的身躯,只露出两颗若隐若现的头,放眼望去绿色一望无际,这让陈岁安失去了方向。
如果他穿越过来还是幼崽就好了,现在没有丁点儿属于花豹记忆的他和一只刚出生的幼崽有什么区别?
在于幼崽被吃前挣扎一下,他能挣扎两下吗?
陈岁安:高龄新手豹子表示强烈抗议。
在他们走了好一会后,萨兰热的吐舌头。
“哥哥,我们刚才已经经过这里了。”
邻近几棵高大的歪脖子树不言不语,用姿势向两只在它面前转了两圈的幼崽发出尖锐嘲笑。
陈岁安闻言一怔,一团迷茫从眼底浮出,他抬头巡视,坚定不移的眼神逐渐开始怀疑自己。
“我们迷路了吗哥哥?”
陈岁安苦笑几声,沮丧垂头“呃,我觉得你说的是的。”
小萨兰干咽下喉咙,感受到陈岁安的情绪变化,他凑上陈岁安身侧舔了舔他的侧脸。
“幸好我们在这里,刚才就是从这里出发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啦哥哥。”
“抱歉啊萨兰。”陈岁安很愧疚,得到了弟弟的安慰,越加沮丧。
出师未捷身确实很打击人信心。
尤其是小豹子的状态疲惫不堪,他们刚才走错路又浪费了不少体力,他们得赶在饿的四肢无力之前找到水塘。
他刚才看到小萨兰趁他不注意偷偷啃草了。
既然发现自己的方向错误,陈岁安反其道而行,直觉和习惯让他选择哪条路,他就往相反方向走。
很快他们撞见一个新发现。
是一处垒了三层的粪便堆挡在前进的草丛中央。
陈岁安憋住气目不斜视轻跑越过它,他现在的嗅觉太敏锐,晚一秒停留多呼吸一口仿若置身屎海,那种粘稠拉丝的恶臭徘徊在鼻腔妄图从嘴里冲出来,肠子也不自觉痉挛了几下。
小豹子像发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似的驻足不前,“哥哥,是妈妈。”
谁?你说谁?
陈岁安豹躯一跳,张目环视,四周安静的很,就怕哪里窜出来一只大豹子。
萨兰在他身后停下不肯走,屈身趴在干成土块的屎堆旁,前爪不停抠地,“是妈妈的味道。”
“是妈妈的粑粑。”
陈岁安提在嗓子眼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是妈妈是妈妈的屎是两回事啊,我的弟弟。
发现母豹的屎堆,这代表在这片领地暂时不会有别的花豹来攻击他们,这是母豹的领地标记,她拥有的领地上只有她一个女王。
暂且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好了萨兰,我们继续走吧。”
陈岁安看着小豹子对着那堆气息浓烈的物体恋恋不舍,若是有随身口袋,应该是要搬走不留的。
他等了一会后再开小口催促道。
之所以是小口,大口他怕气味翻进肚子里。
植物生长茂盛的地方往往是水源附近的指示器。陈岁安留意植被分布情况,尤其是那些依赖水分才能茁壮成长的植物群落。
陈岁安这里看看,那边瞅瞅。
哪里有,没有,都没有。
嗐,做豹子真难啊。
渐渐的,他们踏入了羚羊群吃草外围的外围。
羚羊在花豹的餐桌上是很常见的食物,母豹在时,她经常会给孩子们带来可口的羚羊肉。
成年合格的花豹猎杀羚羊可以说万无一失,他们比之角马弱小的体型,花豹轻而易举可以杀死它。
陈岁安和萨兰同时咽了咽口水,遗憾的走开了。
在塞伦盖蒂,哪怕是草原王者狮子,他们在幼年期也抵不过成年羚羊放脚一博的疯狂踢蹬,没有实力时羚羊是美味的敌人,不可近看。
“别动萨兰,蹲下藏起来。”
陈岁安突然闻到了一股很难描述的味道,是过期的血浆和流浪狗身上的腥臭。直觉让他先停下来,除了方向感这一块,陈岁安很相信他的自觉。
他匍匐在草丛里,小萨兰也听话乖乖趴下来,还顺势按住陈岁安微微翘起的尾巴。
草地平坦,草木深深,周边几棵高大树木立起,它们给了狮群完美的掩护,自在悠闲的羚羊没有注意到三只母狮鬼魅般冲进羚羊群。
“哼哧哼哧哼哧——”安静吃草的羚羊群一哄而散。
扑倒,挣扎,咬断喉咙,叫声渐渐微弱。
一切如加速播放的电影片段,狮子快准狠的捕猎场景给了陈岁安极大的震撼。
她们闪电般的速度,如杀手一样快准狠。捕猎轻松的如探囊取物,现场没有一头狮子空手而归。
陈岁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浑身血液也停止流动了片刻,祈祷狮子不要发现他们。
成年的花豹面对狮子也要躲避,如果他们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花豹与狮子同为大自然的竞争者,狮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死花豹幼崽的可能。
狮群似乎发生了争吵。
“玛蒂尔达,你吓跑了我的猎物。”
“这是我先看上的,谁追到算谁的不是吗?”
“你不也没追到嘛笨蛋。”
“好了别争了,孩子们还饿着呢,姐妹们我们该回去了。”
“我的羊也比笨蛋的肥。”
“哼!”
“走了玛蒂尔达,你去哪儿。”
脱群的母狮目光如炬,她往侧方草丛中走几步,她发现那里有动静。
陈岁安沉住气,本就很热的身体此刻犹豫肌肉颤抖着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跑不过狮子,稳住别慌才是王道,毕竟已经捕猎成功的狮子对多余的猎物不会太感兴趣,野兽也懂得食物要生生不息,不能赶尽杀绝的道理。
“玛蒂尔达,别让小东西勾起你的好奇心,回来!”母狮老大发出命令。
母狮犹豫片刻,但也很快转身轻跳回去,咬住羚羊脖子拖走离开,家里的小狮子们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三头母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陈岁安才敢长舒一口气。
不能往这个方向走了,陈岁安带着萨兰改道而行。
这次,他们的方向找对了。
陈岁安嗅到空气中的潮湿,越往前走水汽越明显,沿途的草木颜色加深,依稀听到水流哗啦哗啦。
他们找到了沼泽,陈岁安和萨兰加快了脚步。
“哥哥,有好多鱼,好多好多鱼。”
小豹子惊喜的破了音,他靠近水边,一只前爪陷进湿软的水泥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面,一条条鱼活蹦乱跳,争先恐后跳出水面。
这要是直接跳进他胃里多好。
陈岁安咽了口干枯的喉咙,“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萨兰。”
“是的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进入水中。
小豹子萨兰也有样学样,他跟在陈岁安身后,直到水面淹到只露出一颗头,他有些局促,在水里的波动感让他很奇怪,他停在原处看着陈岁安。
陈岁安正在死盯着接二连三跳出水面的鱼,草原肺鱼,它们半个小时就要跳出水面呼吸。
这种独特的鱼有一种类似肺的结构,允许它们直接吸收空气中的氧气,使得它们能够在干旱季节的生存下来,甚至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肺鱼能够钻入泥土沉睡,直至雨季来临,水域再次充盈为止才苏醒。
小豹子欢喜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在水里的不适让他感到无措,几次咬空,显得很是狼狈。
他着急上头,拋动前肢,恨不得多长一对爪子,一对用来浮水,一对拿来抓鱼。
“抓鱼要耐心的,动起来会惊扰他们,我们要安静些,等他们不发现我们。”
“好的哥哥。”
陈岁安小心翼翼,动作轻慢,把自己与水融为一体,他在等待能够一击即中的机会。
鱼儿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逼近,除去陈岁安与萨兰刚入水时引起了肺鱼的惊动与逃离,在他们安静的死一般不动如山下,鱼儿们恢复了欢快聚会,它们跳出水面,水花四溅。
冲刺水波,跳跃而起,落下。
陈岁安的目标是十几斤的肺鱼老哥,他稳如泰山,任其他小鱼中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不为所动。
优秀的猎手靠的是耐心,直至时机成熟,陈岁安张开大口,用力咬破皮肉,哗啦!豹口里的鱼肉发起最后的垂死挣扎,用力之大妄图挣脱牢笼。
这一剧烈动静惊的等候捕食的一滩水鸟飞起,他们的食物被捉走了,一声声鸟叫在空中盘旋着,从声调听得出来他们骂的很脏,但是豹子不懂鸟语。
陈岁安差点被嘴里蹦迪的鱼带偏,到嘴的鱼哪能让它飞了,他咬的死死的,呼吸间有水流进鼻腔,是淡淡的腥甜。
等肺鱼动弹不那么厉害,陈岁安狗刨式迅速游上岸。
小豹子惊奇崇拜的看向陈岁安,他回头瞧了瞧混乱的水塘,学起了陈岁安刚才的动作。
陈岁安放下鱼,他对着还在恋战的小豹子叫了两声。
“萨兰,快过来开饭喽。”
吃饭哪能不积极诶。
陈岁安也不嫌弃什么生鱼不干净卫生,能保命要紧,他看着鱼肉思考从哪里下口,怀恋他曾经的身体。
没有手真的很不习惯。
被抓的鱼还不死心一个摆尾扇了陈岁安一巴掌,它还没死透,陈岁安狠狠咬碎半截鱼头,唇齿间甜咸的味道在味蕾炸开,真香啊。
陈岁安等不及要把它吃下肚,他再喊了喊小豹子,不是一早就在说饿了么,都饿的啃草了,真到了吃饭的时候咋磨磨蹭蹭的。
小豹子在水中犹豫了几次,回头再看了眼水面,然后游过来。
刚出水的豹子湿漉漉的,水贴毛不甚好看,陈岁安也抖擞好几下把身上多余的水甩出去,身体轻盈,心情愉悦。
他叫来小豹子,小豹子趴在地上两眼汪汪看着他和食物,眼里闪着饥饿与渴望,却乖巧的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在旁边眼巴巴等待着。
小豹子很少捕到食物,都是哥哥吃完了的之后,剩下的才是他的,这次应当也不例外,哪怕陈岁安让他先吃,他只当哥哥是因为心情很好,也许待会他的剩饭可以多一点了。
“怎么不吃?”是不爱吃鱼么。
小豹子两眼放光,一时不知道是哥哥忘了平时的用饭规矩,还是只是说说,他按耐住饥饿,小心看向陈岁安“哥哥今天可以多剩一点给我吗?”
陈岁安疑惑,好好的饭不吃非要吃剩饭剩菜,这什么毛病。
饿了就该吃饭,陈岁安迟疑的来到小萨兰身边,脑袋顶了顶,催促它赶紧吃咯,吃了他还要再下水逮鱼诶,一条怎么够。
小萨兰挪过去,他看了看让他赶快吃鱼的陈岁安,很疑惑哥哥今天让他先吃,他也没有出力啊。虽然心里很多不解,但是身体诚实的咬住鱼肉,喉咙发出高兴的声音。
他发现哥哥变了。以前的哥哥虽然也会把捉到的小兔子给他吃,当然这是在萨弥亚吃的大半的情况下,他会给自己的一些剩余。
这也不能怪萨弥亚,他们能捕捉到的食物少的可怜,在有限的食物里萨弥亚愿意分享给他孱弱的弟弟而不是抛弃他,在这个残酷的大自然已经是少见。
小萨兰饿急了眼,他埋头使劲一口一口汲取补充生命的食物,这是他失去母亲后吃到的最好吃的饭。
十几斤的大鱼在两只饿豹啃食下很快少了一半,吃到后面小萨兰速度慢下来,冷不丁舔一口陈岁安。
小豹子抬头陈岁安才发现,那两只圆圆的眼带着水花,真的是饿过头了。
陈岁安暗自叹口气,为他们前途未卜的命运焦急,不过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是明天的事情,干饭才是现在的主题。
饥饿是有连贯性的,几口食物仅仅只能解决味蕾,满足两只小豹子口腹之欲,想要赶走烧心的饥饿感,吃了一口就得继续下一口,直到吃不下。
每天进食三公斤左右的肉类对陈岁安和萨兰来说正好满足他们对营养的需求,可支撑他们对身体发展。
陈岁安原以为还不够吃,等他吃了不到一半腹部鼓胀起来,才慢悠悠侧躺在草丛中享受来之不易的时光。
陈岁安翻滚身体,像人一样平躺下来,自由而慵懒的伸展灵活的四肢,舒爽感顿时蔓延全身,“爽啊。”
“萨兰吃饱了没,够不够?不够哥再去抓。”
闻言,埋头打扫餐桌的小豹子抬头,舌头舔了舔嘴边沾满血迹的皮毛。
“哥哥,我吃好了。”再啃了啃鱼尾巴上的碎肉,萨兰蹦蹦跳跳跑到陈岁安身边,从尾巴绕到头顶,再从头顶绕到陈岁安身侧一起躺着。
陈岁安不疑有他,既然都吃好了,休息休息就该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