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哇,小魔不想死啊,小魔也是迫不得已的哇,求仙子大人大人有大量,绕过小魔这一命吧……”
古城之外,一名身着黄衣的女弟子,正将手中短刀搁在一头魔兽的脑颅上,骤然间听到脚下魔兽惨兮兮的求饶。
和天人宗弟子交战的八头魔兽之中,有两个已经死了,剩下的伤残见到大势已去,纷纷学着求饶的魔兽跪倒在地,脑袋在地面上砸出哐哐的脆响。
“都是那该死的黯兽强迫我们的,不听它的话,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哇。”
“对对对对,只要大人肯放过我们,我们兄弟做奴做仆,一辈子伺候您绝无二话。”
“我们说话都是真心的,绝对没有骗人的。”一头魔兽生怕女弟子不信,举起了只有四根指头的魔爪重重地发誓。
“主人啊主人,最最美丽善良的主人,求求你别杀我啊啊啊……”
画风变化得太快,黄衣女弟子被脚下的狗腿子抱住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仿佛自己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贼。
“我信你的邪!”姑娘只当是魔兽的诡计,听完这些鬼话更想一刀宰了它。
“先等一下!”
在一片哀嚎声中,一道威武豪壮的男声传了过来,制止了黄衣姑娘屠魔的动作。
姑娘举刀的手在空中一顿,转过头来望着自家师兄,一脸的不明所以。
“三师兄,你要如何处置他们?”另外一名弟子出言问道。
那位三师兄走到一头病魔兽的面前,蹲下身子问他:“只要不杀你,你愿意为奴为仆,一辈子伺候我们?”
病魔兽一听此话,顿觉保命有望,于是频频点头:“小魔发誓,小魔说的句句属实。”
“很好,伸出手来。”
病魔兽不敢耽搁,乖乖将自己的魔爪奉上。
三师兄在四根魔指之间挑来挑去,最终拿捏住其中最短的一根,将一条凡眼无法分辨的魂魄从病魔兽的体内抽出一小节来,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胆敢害人的话,我就把你的魂魄撕碎。”
轻悠悠的一句话,吓得病魔兽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嘴里不断重复着:“小魔不害人,小魔不害人,小魔不害人的……”
“识相的,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无需三师兄多言一句,剩下的五头魔兽为求活命,纷纷将自己的命魂截出一小段,递到三师兄的手中,再被他汲取到体内去。
“行了,都散去吧。”
一听不再为难自己,魔兽们便如同脚底抹油了一样,瞬间跑没影儿了。
“三师兄,这样就可以了么?”黄衣女弟子望着魔兽逃窜的方向,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才问出腹中的疑虑。
三师兄刚想回应,不料张口便是一大口黑血。
“三师兄,”众人大吃一惊,围到三师兄的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一定是魔兽下的毒手!”黄衣女子见到师兄吐血,不疑有他,抄起大刀就往魔兽逃离的方向愤然追去。
她要找那些魔头算账,等救回三师兄后便一刀宰了他们。
“回来……”身后的三师兄好不容易得了个说话的空隙,赶紧叫人拦下性子冲动的师妹。
“师兄快别说话,我们先帮你止血。”
众人七手八脚的,有的出去追人,有的渡气续命,有的取出一瓶瓶的伤药来,不断送往三师兄的口中,却都无济于事,只能望着三师兄的气息渐渐地消弱下去。
三师兄修炼控兽术,大家都是清楚的,看着三师兄游刃有余地取魂控兽,众人只道三师兄是胜券在握,谁知后果竟如此严重。
“彤师姐,你想想办法,救一救三师兄……”
众弟子中,被唤“彤师姐”的绛衣女子面显愁色,脑海中不断转动着各种救人之道。
贺云野和稷封收拾完黯兽,落到地面便见到如此一幕。
“御魂控兽,”只听稷封说道,“可惜有些操之过急!”
这种人间的控兽术青莲仙境的史册里也有记载,但亲眼目睹贺云野还是第一次,他走进众人之间,执起三师兄的右手,为三师兄探起了脉象。
“这位公子……”有弟子想出声阻拦,却被彤师姐扬手打断了。
他们与这位公子虽不相识,可他若想谋害三师兄,大可将黯兽留下来交由他们对付,届时他们想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难题。
众人遂静静地看着,不去惊扰贺云野持脉,却发现贺云野的眉头逐渐皱起,心中似有说不出的苦楚。
贺云野也诊测到了,此时三师兄的体内,正有六节煞威浓郁的魔魂沿着他的四肢经脉,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丹田处汇拢,若是控制得当,等魔魂到达丹田之后,丹田内强劲而磅礴的灵气自会将魔魂镇压住,人也会很快醒来,然而……
“公子也懂控兽之术?”彤师姐不确定地问道,她心中是盼望着贺云野懂的,懂得越多越好。
贺云野微微点头,他想起解旻府中那四只蓝尾蝾螈,想来也是出自壬戌宗的手笔。
“这位公子,还请您出手相助,三师兄能平安渡过此劫,壬戌宗定有重谢。”彤师姐出言恳求道,他们虽然都是天人宗的弟子,在修炼之道上却大有迳庭,哪怕是她彤炜修炼的术法,也不足以控住三师兄体内的六节魔魂。
眼前的人既能封印永生黯兽,也懂得御魂控兽之法,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彤炜迫不得已,才把救命的机会押在了贺云野的身上。
却见贺云野放下持脉的右手,出言道:“他没事。”
“啊?”弟子之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重的伤,怎会没事?”一名玄衣弟子从地上一跃而起,走到贺云野的身前,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他盼着三师兄安然无恙,但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没事”二字吧?
“躺上三个月,到时自会醒来。”
“此话怎讲?”玄衣弟子问道。
“连摄六节魔魂,给他三月时间同化都算快的了。”贺云野不禁摇头,修行之道不走寻常路的大有人在,但像这位三师兄如此胆大的却着实不多。
“不知可否引出师兄体内的魔魂,让他早些醒来?”彤炜问道,贺云野诊测的结果,她并不意外,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那这部分的魔魂,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只听玄衣弟子毫不迟疑地应道:“放我身上来,我身强力壮的,这些魔魂奈何不了我。”
彤炜道:“镇灵术与控兽术,二者在术法上有同工之处,我也能分担一些。”
“失之毫厘则谬之千里,你们确定承受得住?”对于挺身而出的二人,贺云野只觉得有些勉强。
御魂控兽,若非此道中人,其中要经受的痛楚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想来三师兄也是清楚,才会不管不顾连摄六魂,但见二人心意已决,贺云野也只好应下。
贺云野有心想问,天人宗没有别的办法控住魔兽了么?但此刻救人才是最紧要的,他回过头,对身后的稷封道了一句:“可否帮我一个忙?”
稷封听后没有推却,他越过贺云野的肩头,落在三师兄的心脏三寸之外,道:“你先把怨魔和咒魔引出,我尽可能消去他们的魔气。”
“你不杀他们?”贺云野改以仙力传音,同时双腿交叠,在三师兄的身前坐定,双手扼住他的脉门,以灵羽仙力引导其体内灵流运转。
“不。”稷封回应道,这位天人宗的弟子显然想留魔兽们一命,他不会多此一举。
贺云野与魔兽们无冤无仇,也不会害他们的性命,至于那些深陷金沙阵的魔兽,等将来有一天到了魔界,贺云野自会放他们离去。
“怨魔给……”贺云野望向彤师姐。
“彤炜。”
玄衣弟子也道出自己的名姓:“在下叶綦。”
贺云野点头表示了然。
事实上,那些魔兽也是受黯兽所迫,才来到人间想对天人宗的弟子斩尽杀绝,毕竟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但黯兽就擒之后,他们没了生死之忧,便也无心作战,以半节魔魂换得一命自在,那六头魔兽们自是乐见其成。
因此顺利进入到三师兄丹田中的六节魔魂,也就没打算着反抗,否则,以魔魂自身的蛮横,区区三个月怕是不够三师兄沉睡的。
灵羽仙力沿着周身经脉不断流转,最终抵达三师兄的丹田处,然而,丹田里所接触到的一切,却叫贺云野始料未及。
只见六节魔魂战战兢兢地守在了丹田中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纯粹是三师兄的丹田里早已占据了各种各样的碎魂,人的魔的妖的应有尽有,使得六节小魔魂无处下脚,唯有抱成一团龟缩在一旁,生怕自己又被欺负了。
贺云野见状眉心微皱,心中简直无言以对。
他只当三师兄行事乖僻,修行之道不走寻常路罢了,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胆,作风也更要疯狂。
也许在三师兄的眼中,吞下六节魔魂根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他过于大意,未曾料到这一次魔兽的魂魄会如此强横。
若是他知道,只会先把魔魂封印在手上或是脚上,不让他们跑了即成。
灵羽仙力游转到魔魂的身边,贺云野想不动声色地牵引着怨魔与咒魔走出体外,但六节魔魂似有所感,更加紧密地缩在了一块儿,仿佛谁来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贺云野又想着将六节魔魂全部引出,但尝试了几遍,均以失败告终。
“如何?”稷封问道。
“不成,魔魂不愿分开,更不愿出来。”贺云野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着实有些郁闷。
彤炜听不见稷封的话,只当贺云野是说与众人听的,听罢眉心间的忧色又多了一重。
“不能强行分离么?”她谨慎地问道,同时猜测着强行分离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很危险!将已经和丹田融为一体的魔魂强行剥出,魔魂若是反抗,稍有不慎,就会搅得灵气倒转逆施,那种痛苦无异于剥皮剜骨。”
彤炜闭上双眼,在她心中,虽然清楚如何做才是最准确的,却依旧情不自禁地陷入挣扎之中。
最后,她还是做出了决定:“还请公子倾力相助,取出三师兄的部分魔魂。”
“为何?”
这话别说一般人了,就是贺云野听了也是满腹疑惑,明明只要躺上三五个月,人就能完好无损地清醒过来,这天人宗的女弟子却要剑走偏锋,选择另一条最苦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