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问剑录 第2章 戴斗笠的人

外围在那算命先生的组织下，众人都已下好了注。

从桌上堆积的银子铜钱来看，很明显大多数人都是支持周虎的，很少有支持少女的。在他们看来，第一把虽然是少女赢了，但那不过是一时的运气，根本不能长久，而周虎却是的的确确有赌术的，如果再比一次，绝对是周虎赢。

看到外面那么多人站在自己这边，周虎也是信心倍增，喊道：“怎么样？到我们了，敢不敢？”

“切，有什么不敢，虚你嗦，让你先来。”贾真双手叉着腰不以为然道。

“哼，自找死路。”周虎拿起骰子，在茶碗里直接摇晃了起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摇晃他就更有信心了。他相信以他的技术摇出来，这次绝对是最大的那一对。

周虎将茶碗倒扣，盖在桌上，算是定了，“我摇好了，到你了。”

“我怎么都比你大，你直接亮出来吧，太小了我都懒得和你比。”贾真盯着周虎的茶碗，直接说道。

“哼，小？我让你看看有多大。”周虎直接拿开茶碗，竟是双六，十二点最大，“怎么样？服输了吧？”

众人看到周虎的点数，都是一片欢呼，这十二点已经是最大了，那是必赢的啊。一些押周虎的人，直接走到算命先生身前，喊道：“我们赢了，开赔吧。”

那算命先生却是摇摇头，轻声说道：“下家未开，胜负未定，一切都不好说。”

“你这……行吧，就让你把钱多拿一阵儿，等一会儿开了，我看你怎么说。”一些人也是满不在意，反正都是赢，现在收钱和一会儿收钱又有什么区别，无所谓了。

“怎么？还不开始，是打算认输了吗？”周虎见少女半天不动手，以为她是胆怯了，认定必输无疑不敢再比了。

“切，本女侠会认输？你怕是活到梦里去了哦。”贾真一把抓起骰子放进茶碗，用手捂住大力摇晃，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摇出个大赢！”

砰！

茶碗倒扣上桌，骰子落定。

“既然摇好了，那就开吧。”周虎满不在意道。

“对啊，开啊。”旁边也有不少人急迫喊道。

“急什么，既然是赌别人一条手臂，自然是要庄重一些。”贾真白了周围人一眼，又看向周虎，问道：“喂，你真的要我开？要是我开了，你可就没回头路了，这条手臂就要留在这里了哦。”

“切，吓唬我？你开就是了，要是我输了，这条手臂立马给你，要是我赢了，嘿嘿，那对不起了，在座的各位今天就不得不大饱眼福了。”周虎认为少女这句话就是为了吓唬自己的，要是少女有本事赢，直接开出来不就行了吗，何必多此一问。既然少女这么问了，那一定是知道她自己知道必输无疑，所以才会这么问。想到这里，周虎脸上的得意欣喜之色更甚，一双眼更是滴溜溜地贾真身上上下打量。

“哎，愚蠢的人啊，我真替你感到悲哀。”贾真无奈摇摇头，脸上露出怜悯之色看向周虎，“既然你一心找死，那本女侠就只能成全你了。当当当，各位请看！”

贾真猛然将茶碗拿开，露出骰子的点数。

“嘿！我去……”

“我他妈……”

“十四点是个什么鬼？”周围哗声一片，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都输了？

一旁的算命先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一把将桌上所有的钱财一扫而空，拉着一旁同样看戏的说书人下了楼去。

周虎瞪大了眼睛，他这一生见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赌局，十二点的事儿倒是常见，可十四点是个什么事儿？

两颗骰子从中分开，原本的两面朝上，变成了四面朝上，两个六点，两个一点，不是十四点又是几点。

“哈哈，怎么样？你愿赌服输吧，来，自断手臂吧。”贾真将周虎的长剑拔出，递到他的身前。

“我……”周虎也是无语了，怎么来了这么一出，难道自己真的要自断手臂。

“怎么？不敢了？”贾真斜眼望着周虎，满是不屑，“不会吧，好歹也是沧浪剑门门主的儿子，不至于这么不要脸的吧？好歹沧浪剑门也是这里的第一剑门，他们门下的人不会说话不算数吧？好歹沧浪剑门门主也是苏州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儿子不会这么差劲吧？”

原本周虎还打算打死不承认的，只是一听到少女拿沧浪剑门的各种说事，他就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自己不要脸倒是无所谓，可因此惹得自己门派脸面受损，那自己那个爹，不杀了自己才怪。

“哼，你别拿沧浪剑门说话，我输了就是我输了。”

“行啊，你既然认为自己输了，那么把输的东西给我吧。”贾真望着周虎身上的衣服，还有他那条手臂说道。

“这……”要周虎当街脱衣他可能干得出来，可要自断手臂，他可没那个勇气。只是眼下众人都看着，而这少女又紧咬着不放，他也不得不把剑拿起，然后慢慢向自己手臂上移去。

众人见他如此，心里都有些开始佩服起这个年轻人来，真的是说到做到啊。

只是下一幕，周虎的行动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原本周虎的确是将长剑向自己手臂砍去，可是砍到一半时，忽然向少女刺了过去，嘴里还喊道：“狗贼，竟敢出老千。”

看到剑光向自己袭来，贾真连忙拔出桌上自己的长剑，用来格挡。只是她力气太小，被周虎砍了一剑，身子立马倒退了出去，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谁出老千了？输不起就是输不起，找那么多借口干嘛？”贾真站定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那里被撞得最厉害。

“哼，你想瞒我？”周虎一掌拍在桌上，那两颗骰子立即被震飞了起来。周虎接住骰子，大拇指在骰子上用力搓了搓，不时掉下许多齑粉来，最后只在手里留下一小块铜块，“你还有什么话说？”

贾真嘿嘿笑了笑，这再抵赖也是无用的。的确，这骰子是她找人专门定制的，在里面加了一点铜块，只要有了这铜块，再加上一点手法，她几乎可以掷出任意她想要的点数。所以在一开始时，她就想好了用这个骰子来教训这个人。

起初也很顺利，她凭借这个成功赢了第一局，只是没想到，在第二局时，周虎也掷出了一个十二点，她要是再想赢，就不得不想其他办法了。而最后她想出的办法就是将骰子给掷裂开，掷出一个十四点。她成功了，按照面朝上的规则，她的的确确是赢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周虎原本也已经承认她赢了之后，在砍自己手臂时，竟然发现了她的秘密，看到了那裸露在外的一点铜块。

这……只能说，运气真好。

“这个嘛，我只能说如你所想，嘿嘿，本女侠就是出了老千，怎么了？”贾真理直气壮承认了下来，还对周虎吐了吐舌头，“有本事来抓本女侠啊。”

“哼，找死！”周虎挺剑向少女刺去。

一听到二人如此说，众人纷纷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少女出了老千，真正赢的还是周虎，既然这样，那赌注……众人纷纷向那算命的看去，

“咦，那算命的呢？”

“早跑了，和说书的一起跑了。”一旁小二说道。

“他奶奶的，这俩奸贼，真是一个比一个鸡贼。”几个汉子气得牙痒痒，手不停地捶着栏杆。

贾真看到周虎向自己刺来，连忙躲到别人身后，嘴里还说道：“你个蠢货，这么蠢，现在才发现，我要是你啊，早就找一块豆腐撞死了。现在要想杀你姑奶奶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有本事别躲在别人身后，出来和我单挑。”周虎见少女一直躲在别人身后，也不好直接砍人，只好干叫道。

“嘿嘿，想要姑奶奶我出来，你求我啊，喊一声姑奶奶我就出来。”贾真就躲在一个靠在窗边的人的身后。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从一开始说书，这个人就坐在这里，到后来他们打赌、吵闹、押注，到最后所有人都站开了，这个人还是坐在这里，雷打不动。

而且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人的斗笠，虽然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喜欢戴着斗笠游行，但像他这样戴着一个斗笠去茶楼喝茶听书的，倒还真不多见。

所以贾真猜测这个人绝非常人，躲在他身后是最正确的。

“求你？你做梦吧，你最好自己出来，免得一会儿自讨苦吃。”周虎拿着剑比划着，但终究还是不敢胡乱砍人。

“我自讨苦吃，嘿嘿，我就喜欢自讨苦吃，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略略略~”贾真吐了吐舌头，模样可爱。只是在周虎看来，可爱是没有的，可气倒是挺多。

“你他妈……”周虎想要动手，又不好动手。忽然他目光落在那个坐着的人身上，喊道：“喂，你快滚开，免得老子一会儿伤了你。”

那坐着的人无动于衷，依然挺直坐立，手拿茶杯，安然自得。

“嘿你他妈……”周虎看到那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暴脾气一下就起来了，“老子最后警告你一遍，最好让开，不然别怪老子误伤啊。”

“行，够胆子。”周虎见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冷哼了一声，高举长剑，对着那人的肩膀就砍了过去。

“这他妈是误伤？”周围人分明看到周虎是对着那人砍去的，这怎么也看不出是要误伤别人的架势啊。

只不过，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周虎的确朝那个人砍了过去，而且还是对准胳膊砍的，没有一点留情，“这人还不让开，糟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那人要被砍下一条胳膊时，忽然周虎身子却是飘飞了起来，接着直接飞出了窗外，落了下去。

没人看清周虎是怎么飞起来的，也同样没人看清周虎是怎样飞出的。他就好像是莫名其妙地飞起、飞出，又坠落，好似有一双隐形的手碰了他。

“啊！”

正当所有人还在回想之前那一幕是如何发生的时，忽然楼下传来一声惨叫声。

“是周虎的声音。”有人听出了他的声音，向窗外看去。

“他的手？”趴在窗口上的人果然看到了周虎，只是他已经与之前不太相同了，他的手臂断了一条。

“是这些人砍的？”有人看到周虎的旁边是一队的骑马大汉，这些骑马大汉个个身材魁梧，长相粗犷，不像是本地的人。

“是那个大汉做的吧。”离着周虎最近的是一个粗髯汉子，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剑，此刻剑尖上正滴着鲜红的血。

看到那汉子，贾真的眉头皱了皱，虽然她和周虎打赌输手臂，但是她却从没想过真的要周虎的手臂。而现在，这个人竟二话不说，直接将周虎的一条手臂给砍了下来。

“这可是周门主的独子啊，这人砍了他的手臂，只怕难活了。”有人为这大汉担心起来，在他们看来，周虎虽然是本地人，但为人嚣张跋扈，四处惹事，早该被教训了。这个大汉砍了他一条手臂，也算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周虎捂住自己的手臂，恶狠狠瞪着这几人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剑光一闪，那大汉竟是直接朝他脑袋砍了过去。

当！

就在那大剑落在离周虎脑袋上方还有一寸位置时，所有人认为周虎必死无疑时，忽然楼上飞下一把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大汉的长剑上，将长剑弹了开来。

“谁干的？”那大汉瞪着鸡蛋大的眼睛向楼上望去。

楼上窗口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最里边的一个窗户，正是那少女所在的位置。

“是你干的？”大汉声音很是洪亮，就像是过年时放得炸雷一样，震得人耳朵生疼。

贾真把嘴巴向旁一翘，一脸无辜呢喃道：“不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他妈也太假了吧，谁看不出来你在说谎啊。

“找死。”那大汉手掌往马鞍上一拍，整个人腾空而起，向贾真抓去。

贾真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连忙后退一步，嘿嘿笑了两声，忽然用力将窗户甩关了过去。

啪！

那大汉用力过猛，半截身子都嵌进了窗户里，手还伸到了里面，依然保持着鹰爪的状态。

“呀，好怕怕啊。”贾真故作慌张拍了拍胸脯，反手却是一把抓住大汉的手臂，双脚蹬在墙壁上，用力地往内拖拽着大汉。

“呀呀呀，手手手……”大汉身子在外掉着，手臂却被人在里面扯着，这一拉一扯，整个身子就像是要被人撕开一般。

“大哥？！”那大汉底下一帮小弟看到大哥被如此对待，纷纷叫嚷了起来。其中一部分跑到下面准备接住大汉，另一部分却是直接冲到了上面，看到贾真后，直接拔剑砍去。

看到这些人跑了上来，贾真连忙放开大汉的手臂，又跑到之前那人身后躲着，嘴里还喊道：“师父救命啊。”

那些人一听少女叫那人师父，想也不想，纷纷拿剑砍去。

轰！

只是在这些人的剑离着那人脑袋还有一寸时，忽然那人周身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罡气，一下将所有人都震散了开，包括他身后的贾真。

贾真跌倒在地，揉了揉屁股，心里叫骂不已。原本她是想像之前对付周虎那般对付这些人，不想却被这人摆了一道，还害得自己也遭了秧。

“嘿嘿，你们看到没有，我师父如此厉害，你们还不快快离去，不然把你们都打得屁股开花。”贾真站了起来，一面揉着自己的屁股，一面对对面那几个人叫嚣着。她虽然吃了一点亏，但她知道只要离了这个人，自己就会吃大亏。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继续依仗这个人呢？

那些人面面相觑，很明显是怕了眼前这个戴斗笠的人。刚才那瞬间爆发出来的罡气，到现在都让他们感到后怕。

“他妈的，你们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去砍了她。”底下那大汉从楼下飞了上来，直接跃进二楼，揉了揉自己被撕扯过的手臂，对那些唯唯诺诺的手下骂道。

贾真撇了撇嘴，向窗外走去，准备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