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问剑录 第1章 少女贾真

黄昏，苏州，乌云压城。

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

街上传来了两三声吆喝。

“……说时迟那时快，剑皇奋力一剑，向江上的巫王劈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茶楼说书老人将醒木用力往桌上一拍，啪！

“奔腾汹涌的金沙江从中被隔断开，哗啦啦~，江水顺着河谷逆流而上，直上百里！竟是被一分为二了。”

“见到这阵仗，那巫王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长剑轻微倒转，对准剑皇喊道……”众人咽了咽口水，望着老人。

“喊道！”老人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发现众人都屏息以待，忽然嘴角一翘，醒木轻拍，笑道：“嘿嘿，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我去！老头你又这样，每次到关键时就卡住，还让不让人听了。”茶楼怨声一片。

说书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笑容满面地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铜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还想要钱，我们都已经给你八回了，不能再给了。”一个汉子气哼哼说道。

“行吧，那老头子我再卖点力气，把剩下的故事说完，到时候各位再打赏也不迟啊。”说书老人拿起醒木在桌上用力一敲，继续道：“巫王对准剑皇说道……咳咳，说道，咳咳，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声音哑了，恐怕得喝几口茶才行。”

众人无语，老头你能装得再假一点么。

“小二，来。”老头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一旁的小二，只是手伸到一半时，忽然又收了回来，“哎呀呀，不太行啊，老头子我就几个铜板，买了茶喝，可就买不了晚上的酒喝了。老头子没茶喝，还能活，没酒喝，可活不了。看来这茶是不能买了，这书也说不下去了，各位，真是遗憾啊，要不下次我们再说？”

“……”一旁手伸到半空的小二脸都抽搐了起来，你他妈之前都收了八回的钱了，没有十两也有五两吧，不够你买一碗五文钱的茶？

底下也是骂声一片，老头收了多少钱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都是从他们口袋里拿出去的，怎么可能只有这几个铜板，这老头真他妈鸡贼。

“给你十两，把后面的故事说完。”就在众人齐骂老头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众人纷纷向二楼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侠客打扮的黑衣少女走到栏杆处，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精确扔到老头的铜锣中，激起铜板无数。

老头抬头看了眼少女，故作惊叹道：“哇！好俊的姑娘。”伸手迅速将那锭银子收入袖中，手法熟练。

少女高束着马尾，露出一张精致且充满英气的脸，正声道：“你勒回可不准摆到一半逗不摆哒哦。”

“那是一定的，我钟某人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收了银子，哪能不把故事说完。”老头胸脯拍得震天响，信誓旦旦说道。

一旁小二不以为然，这话他听多了，反正每次老头都会卡住最后一点不说，就是为了吊人胃口。

少女重新落座，就在靠近栏杆处一张的桌子，眼望着外面，侧耳倾听。

老头润了润嗓子，正准备开说，却发现眼前这些人都望着二楼那少女，一双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头轻咳了一两声，又重咳了一两声，这些人似乎没什么反应。

啪！

老头忽然将醒木用力拍在桌上，吓得几个人直接掉在了地上，“不好意思啊，手上力度没掌握好。”老人故作十分歉意的样子，“行啦，既然大家都回过神来了，那我就继续讲。前回我们说到剑皇一怒劈断江，这回我们讲巫王入川剑侠拦……”

少女侧耳倾听，好看的眸子时不时地闪动，引得不少偷瞄的青年直咽口水。少女的确是漂亮，即使是放在这最出美女的苏州一带，也算是最拔尖的一撮。只是少女并不是苏州人士，而是四川天府的人，是标准的川娃子。

少女名叫贾真，是川蜀新竹镖局贾高的女儿，这次来苏州是探亲来了。她的姑父是苏州名人冯不让，绰号霸王痞子，是苏州城内黑白道通吃的主。

不过这次少女才来几天，因此并没有很多人认识她，不然以她姑父的身份，根本没几个敢如此看她。

贾真听了一会儿，发现故事已经不再讲剑皇了，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她对面忽然坐下一个手拿长剑的年轻人，对她挤眉弄眼道：“美女，我们聊聊。”

贾真看到那年轻人目光满是□□之色，眉毛挑了挑，说道：“不好意思，本女侠不会说兽语，恐怕与你聊不来。”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只是她刚走出一步，那男子迅速起身，拦在了她的身前说道：“美女，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没趣了啊，我周虎耐心可不多哦。”

“他是周虎，是沧浪剑门门主周丘的儿子，完了，这小姑娘要倒霉了。”一旁有人认出了周虎的身份。

“是啊，好白菜又要给猪拱了。这周虎是出了名的浪荡子，被他糟蹋的女子没有两双手，也有一双手，看来这回这个小姑娘也难以避免了。”

“谁说不是呢，这周虎仗着他爹的权力，在苏州飞扬跋扈惯了，想干嘛就干嘛。哎，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子，竟然也要……”

听着周围低声的议论，贾真却是不以为然，盯着周虎问道：“你是想玩点有趣的是不是？”

“嘿嘿，你说呢？”周虎眉毛挑了挑，显出一脸的猥琐样。

“好，那本女侠就陪你玩，你能玩多大？”贾真一脚踩在板凳上，身子后仰，露出不屑的神色，如同看待小孩一般地看着周虎说道。

“当然是你能玩多大，我就能玩多大。”周虎嘿嘿笑道。

“很好，那我们来玩骰子吧，比大小，敢不敢？”贾真双臂环胸，用下巴挑衅道。

“哼，不敢？可笑，随你比什么，我都是稳赢的局。说，你想赌什么？”周虎面有得意之色说道。在他看来，自己这个纵横赌场十几年的赌客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赌，那不是跟大人和小孩打架一样，怎么都是赢。

“赌什么？我想想啊。”贾真若有所思地拿眼睛在周虎身上瞟了瞟，许久之后才说道：“就赌身上的物件吧，衣服啊、长剑啊，什么都可以，一局定输赢如何？”

本来周虎还满不在意的，但听到贾真说衣服都可以赌时，他眼里忽然冒出一道精光，在贾真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身姿，这面容，不知脱光了的话……嘿嘿。

“好，就这么赌，我们赌衣服。”周虎眼睛始终不离少女的身子，一双眼就差飞出去了。

“好，来！”贾真豪气喊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两颗骰子放在桌上，“你先检查一下。”

“不用了，你直接来吧。”周虎见少女直接把骰子放在自己面前检查，料定少女不会使诈，便大方说道。

少女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拿起骰子放进一个茶碗中，用手捂住，用力摇了摇。一边摇，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是大不是小，是多不是少，剑皇、剑神、剑侠、剑圣、剑尊、剑鬼、剑魔，诸位剑道老爷，保我一局胜乾坤啊。”

茶碗盖下，骰子落定。

周虎忍不住好笑起来，这少女赌大小求七绝峰干嘛，那些人是剑法通神，又不是赌术通神，求他们会起什么作用？

“到你了。”少女从一旁拿出两颗骰子递给周虎。

“看着吧你。”周虎接过骰子，手随便掂量了一下，是正常骰子。放进碗中，轻轻晃了几晃，然后落定盖在桌上，“下注吧。”

“我赌这把剑。”少女将佩剑推到桌子中央说道，这是一把乌鞘长剑，剑身狭长，雕刻精美，想来造价不菲。

“赌剑有什么意思，我赌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你敢不敢啊？”周虎刻意强调最后一点，用意不言而喻。

不少人在一旁看着，都低声喊道：“不要赌啊，他是个赌徒，你赌不过他的。”

只是贾真置若罔闻，不屑道：“来啊，谁怕谁？”

“你先开。”周虎已经知道自己骰子的点数，是一个五一个六，对他们这种长期赌博的人来说，控制骰子点数是再简单不过的。只是因为这次用的是茶碗，是第一次使用，还不太熟悉，所以没能摇个双六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在他看来，那也是稳赢那少女的局。

“还是你先吧，本女侠习惯压轴出场。”贾真一手叉腰，一手按住自己的茶碗说道。

“好，就让你输个明白。”周虎将茶碗拿开，果然是一个五一个六，已算是第二大的了。

“哎呀，这少女要输了啊，周虎长期玩这个，他想要什么点数就能要什么点数，这个少女哪里是他的对手。现在摇出个五六十一点出来，那少女除非摇出个十二点出来，不然必输无疑。”一旁不少人开始为少女担心起来。

“该你了，来吧。”周虎嘴角扬起，好像已经看见了少女脱衣的样子，两眼都开始放出精光。

“急什么，着急死啊。”贾真挽起袖子，露出莲藕一般粉嫩的右臂，缓缓拿起茶碗来，“请看！”

众人脑袋都偏着，视线与桌面平齐，透过那若隐若现的茶碗缝隙喊道：“十二点，十二点……”

这些人都是希望少女赢的。不过也有一些喊两点，三点的，这些人是希望少女输的，因为只要少女输了，那他们也一样能一睹少女美妙的身姿。

不知不觉中，场上就形成了两个阵营，一边希望少女赢，一边希望少女输。

“开啊，开啊……”所有人都叫喊着，一时本来只有说书人声音的茶楼，此刻却是多了一份赌坊的聒噪。

少女终于将手完全拿开，露出桌上两颗骰子的点数。

“是十二点！”忽然人群中叫嚷了起来，显得很是兴奋。

“的确是十二点，是少女赢了。”

“哎，是少女赢了啊，可惜了。”一些人更多的是失望。

周虎也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少女竟然真的摇了个十二点出来，刚好比他大一点。这一局，显然是他输了。

“怎么样？愿赌服输吧。”少女下巴扬了扬，自得笑道。

“哼，我们再来。”周虎有些不服气，还想再比一场。

“可以啊，不过第一把你输了，是不是该把输的东西都给我？”贾真眼睛在周虎衣服上扫过，那眼神就像一个好色男人在好看女子身上扫过，还不时挑了挑眉毛，猥琐下流。

“我……哼，我们再比一局，输了我自然全部都给你。”周虎下意识抱紧自己衣服，叫嚣道。在他看来，刚才只不过是少女的运气好罢了，真不是少女的本事，要是再比一局，他绝对不会输。

“哎呀呀，我也很想和你比，可你没啥输的了啊，你要我和你赌什么？”少女眼睛在周虎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那些东西都已经是她的了啊。

“赌……”周虎一时语塞，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输了，还有什么可以赌的。忽然他灵光一闪，说道：“我赌手臂，敢不敢来？”

贾真连连摆手，心里腹诽不已，“我要你手臂干嘛？真是个憨批。”摇了摇头道：“我对你手臂不感兴趣，换一样吧。要是你没有，那就快把我赢的东西给我，我要走了。”

砰！

周虎将长剑往桌上重重一拍，目光凶横看着贾真，正声道：“和老子赌，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老子有什么。今天你赌也得赌，不赌也得赌。”说着用力拔出长剑，重重插在桌子上。

“切，嘿我嗦，那你怕是找错人咯。”贾真也拔出长剑，同样插在桌子上，“好，那我就来赌你这条手臂。”

众人一看这二人又要继续赌，纷纷又围了过来，有热闹还有不看的吗？

“各位，他们在里面赌，我们在外面赌。押左边是赌这女的会赢，押右边是赌这男的会赢。来啊来啊，都一起赌啊，人生在世，别只观看，重在参与，都来啊。”忽然外围一个手拿布幡的算命老先生喊道。

在他身前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有刚写好的四个大字“男赢女赢”的纸张，墨汁都还未干。

又是一位投机者。

众人一听老者的话，觉得有道理啊，光看有什么意思，还是要跟着玩才有意思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重在参与就十分精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