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些消息,云舒哪里还能有睡意?换了身衣裳,连夜就要去天牢。
赶紧拦住她,小海哭笑不得,“姑娘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三皇子不肯放,而是人家不肯走。”
“啥???”以为自己听错了,云舒一脸疑惑,“她是什么意思?喜欢坐牢?还是说有条件?”
不等小海回答,她又问道:“颜阙可曾去天牢里看过她?”
“说来话长。 ”等云舒躺下,小海慢慢道,“三皇子本也不想放人,但迟迟查不到厉兑的下落,受了罚,连说这事儿得姑娘说话都不顶用了,不得已被逼到了天牢里准备放人,奈何那颜张氏拿起乔来,说是大夏没有这样的王法,说捉就捉,说放就放,让三皇子给她道歉。”
睁眼看着粉色幔帐,云舒问道:“三皇子一定没道歉。”
“那可不?”打了一个哈欠,小海道,“三皇子扭头就走,当时咱们府里派去给她送药膳的人也在 ,姑娘可知颜张氏还说了啥?”
偏头看向已经做好模仿准备的小海,云舒惊讶一瞬,含笑顺着她的话问道:“说了啥?”
夸张地做出颜张氏尖锐犀利的神态,小海小人得志般地道:“你不过是个皇子,我闺女是国师最疼爱的女弟子,只是让你道个歉怎么了?我还没让你跪着给我道歉呢!姑奶奶坏的名声,你们全得给我补回来!不然,姑奶奶就不走了!”
“她说着话,往后溪给她收拾好的桌子上一坐。”也学着颜张氏,小海做了个跳上桌的动作,到底思及自己不是她,并没有真跳,叉起腰得意洋洋,“在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不用招人嫌弃和白眼,也不用担心变胖,神仙一样的日子,不对……国师一样的日子,想不让我过,怎么着也得让你和少国师来好好求求我!不然,我才不出去呢!”
自己模仿着,自己笑得前俯后仰,小海按了按眼角的泪,看向偏头看着自己完全没有笑意的云舒,“婢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姑娘怎么就不笑呢?不觉得她这样子太滑稽了吗?”
坐起身,云舒由着身上的锦被滑落,小海立马变了脸色,顾不得其它,跑过来扶着云舒就要让她睡下,“姑娘可不兴这样,虽说春日转暖,但乍暖还寒,婢子瞧着天色,今夜就该冷的。一个不小心,若是着了凉,少不得又是十天半个月的药……”
她的话,随着一双手被云舒抓住而止住。
“姑娘?”她困惑不解地回视云舒,看到云舒眼里的怜悯,顿时着了慌,“姑娘,别这么看着婢子,别……”
摇着头,云舒打断她的话,“小海,想哭,就哭出来吧。”
“婢子……”
不等她辩解,云舒又道:“不必否认。你会说事,但从来不会像大迎那样模仿人。你从小和我接受一样的教养,行为反常必是心绪反常。发生这样的事,你本就可以难过的。这事儿,说起来,怪我……”
说到这里,云舒的眼里也有了泪意。
见小海含泪摇头,云舒轻轻把她抱住,“我早就知道这一次会是凶相,但我没有阻止,自大地以为自己的安排能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解决。也不曾同你提及……若是早些说……”
说着说着,云舒鼻头发涩,声音哽住,止不住的心酸和自责。
刚稳住声音想要再说下去,她发觉抱着的纤细身子在止不住颤抖,肩上湿热之意渐显。
听着小海略微颤抖的呼吸声,云舒哽咽着道:“放心哭出来吧。每个人,都有哭的权力。”
“不!”慌忙推开云舒,小海顾不上自己脸上的两行泪流,赶紧掏出帕子来给云舒擦脸,“姑娘别哭,千万别哭!咱们国师府的人,尤其国师府的主人,一定不能哭的!国师一哭,天有大灾!若是传了出去,民心动荡……你瞧颜大姑娘都从来不哭。”
原本还忍得住的云舒到这番话,两滴泪终于还是坠了下来,被小海伸过来的帕子接住擦去。
她偏过头,自己接过帕子,把眼里的湿意擦拭干净,“我知道的。我不能哭。但是,你可以。”
“婢子也不该哭。”提袖抹去眼角的泪,小海低声道,“婢子早就知道了。姑娘让婢子多回去陪陪爹爹的时候,爹爹就说了,这一去,怕是永别。那会儿,我就哭过了。爹说……在家里悄悄地哭,不要在姑娘面前流泪,免得惹得姑娘伤心。”
“永别……”听到这两个字,云舒警觉起来,盯着小海的目光有了变化。
沉浸在悲痛中的小海尚未发觉,仍在低声道:“这是咱们的命。国师和姑娘的命,我爹和我的命,都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安排好的。我们享受了一生的安稳和荣华,就要在合适的时候做些什么。”
“所以……”云舒盯着她,一字一顿,小声地问,“你早就知道他们出去会遇到什么?他们也知道?”
“对啊。”仿佛没想到云舒会这么问,小海下意识地回答,“姑娘和国师不是都有这种能力吗?”
闻言,云舒愣了,“什么能力?”
做噩梦的能力吗?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云朗也会做噩梦,只知道云朗爱喝酒,不是在醉着,就是在准备醉着,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当然,下酒菜少不了,不然他也不会不知不觉长到两百六十斤了。
放飞的思绪被小海充满惊讶的话语拉了回来,小海道:“姑娘还和婢子装什么糊涂呢?姑娘是少国师,和国师大人有同样的预知的能力啊。”
见云舒神色有些古怪,小海给了她一个“你不必再瞒我”的眼神,进一步道:“婢子以前也不懂,后来我爹说了,婢子才知道,国师大人是有预知能力的,所以,他说能用谁,不能用谁,圣上都会听他的意见,说哪里会有灾祸,圣上就会提前派人去做好防范,因为不可泄露太多天机,所以历代国师都只会说在哪个方向会有灾祸,不会具体到地方,但这么多年来,因为国师的这个能力,大夏国的百姓才能越来越富足。”
听她越说越玄乎,云舒睁大眼,“这么厉害?那我为什么没有?”
只当云舒在逗自己,小海无奈道:“姑娘说什么胡话,先前让婢子去做的那些事,领大迎那些人回来替了咱们院子里原本的人,叫大迎去救太子……不都是这个能力吗?还有遇着后溪为她乩的事儿……”
听到这里,云舒明白了,一言难尽地瞥小海一眼,翻身睡下。背对着小海一言不发。
如果说国师这能力神奇,倒不如说通天能知道她会去更神奇呢。但这些,在她的知识储备之中,都能找到答案。
领大迎和院子里的那些人回来替代原有的人,其实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们的过人之处,正好需要一些人替换掉院子里原本的下人。因为那些下人,早就已经是谢理和颜阙的人,她做得不动声色。其实大迎进院为一等丫环的时候,小海还和她闹过小脾气,因为小海去查了大迎,发现她原本是个杀手,发现云舒早就知道了,才作罢,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小海不再质疑云舒的决定,开始尝试着接受大迎,但为了云舒的安全,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是不让大迎做屋里的活。
这些,云舒都默许了。
但其实,云舒知道大迎的身份,是在见她的第一眼,犀利如杀神的目光、便于刺杀的武器、手上厚茧的位置、身上的伤口情况……诸多细节得出来的答案。
至于太子,则是在推理之余借助了梦境里的信息。
国师能做到的那些,对于她来说,也不难。
闭着眼,默默从大脑里翻出天文地理自然方面的书籍,她便发现,自然界的所有现象,都有规律可寻,只要人仔细地全面地有联系性地观察推理。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能力,对于一般的人来说,确实已经超出了认知。
就好比,让颜阙学一套武艺招式很容易,让她背列子却能让她生不如死。
也好比,让小海按她写的食方做出美食很容易,让太子去做却有烧厨房的可能……
想明白了这些,云舒确定自己明白了要怎么在国师这个位置不翻车地坐下去,唇角扬起,安安稳稳地睡了下去。
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小海战战兢兢地探头看云舒的神色,看到她唇角带笑,才长长地松一口气,忍俊不禁地无声笑笑,吹灭蜡烛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的悲伤情绪丢到了脑后。
天亮之后,以前那个沉稳温和的小海,又回来了。
打量她一圈,云舒确定她不再像是有什么压抑着的样子,放下心来,道:“往牢里递个消息,让颜张氏监外候审。”
“监外候审?”正给云舒梳着头的小海显然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向铜镜里的人。
转着手腕上红绳穿着的圆珠,云舒微笑道:“对。让颜师姐接她回去,告诉她,她身上的罪名还没洗清,但因为……”
不等云舒说完,小海恍然道:“因为颜大姑娘再三保证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姑娘体谅颜大姑娘的一片孝心,这才不得不让她回家,候审,也就是等候审理。”
赞赏地看她一眼,云舒点头道:“对。只是让她换个地方坐牢。但是一定要让她知道,是颜师姐在百姓百前对我逼迫,才换得了她回去的机会。多带点人去。”
小海眼睛一亮,开怀笑了起来,“婢子这便去。婢子已经等不急看颜张氏的吃憋地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