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处听歌 第2章 相识

“等等。”说话的是棕狼。他眼睛直直盯着白衣女子，“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为何不把帽子摘下来给大伙看看模样。”

“这……”女子犹豫了。“因为我……”

她话没说完，眼前一恍惚，帽子啪地掉在地上。

孙昊光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嘴巴张的老大，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三人的眼神同时流露出极度的震惊和厌恶。

那是一张十分丑陋的脸，五官都是歪的，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厚厚的眼皮，豁开的嘴巴裂向耳根，

脸颊肿得像馒头。鼻子肉肉的，下巴厚厚一层。

在场的很多人看到这样一副惊世骇俗的容貌，都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身段声音和气质都如此美好的女子，面纱下面竟然有如此一张脸。也难怪她一直不肯摘下帽子。

女子赶紧捡起帽子重新戴上，她想趁此机会赶紧溜走，可拦住她的刀纹丝不动。

看来这酒是非喝不可了。

她的手再次伸向碗，就在快要触及碗沿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那碗就从桌上消失了。

女子疑惑地转头，旁边的女孩手里正稳稳端着那碗酒。

她咧开嘴，露出灿烂一笑，“同桌就有免费的酒喝，还有这好事？”

“哪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位置。”孙昊光骂道。

“奇了怪了，这茶馆你家开的？还是这桌子写你名了，凭什么我不能坐？”女孩眉毛一挑，一屁股坐上桌，一脚踩着条凳，气势不输对面。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爷几个是谁吗？”

“管你是谁，到了这沙子口，都得听我的。”

“小姑娘口气不小，说说看，你谁啊，让我们见识见识。”三个人哈哈大笑，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他们这桌说话声音太大，不仅引来了满屋的关注，就连墙角趴着的酒鬼都慢慢地直起身子，睁着迷蒙的眼睛看过来。

“你们竟然不知道我，听好了，今天让你们认识认识，”女孩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声名显赫众人景仰的，……那个啥来着……”

周围好事的跟着她的话问:“那个啥？”

女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忘词了……我再想想。”

“你是故意拿我们取乐是不是？”棕狼方亦北勃然大怒，抽刀砍在了桌面上。

幸好女孩躲闪及时，她刚坐着的地方已经四分五裂了。

她灵活地一仰身躲过一刀横劈，两手撑住身后一桌胳膊用力提身，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翻过桌子，落地时她把大拇指放嘴里吮吸了一口，“哇，吃得不错嘛。”

下一刻，那桌不错的菜在刀下四分五裂了。

伙计在后面远远的不敢靠近，看得痛心疾首，“刚换的新桌子啊。”

这女孩细胳膊细腿的，动作十分敏捷，像只灵活的猴在屋里躲闪腾挪，所过之处无一幸免，大桌子小板凳都被砍得稀巴烂。众人纷纷站起来给他们让地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在那煽风点火。

“塞北苍狼就这种本事，连一个小孩就追不上！”

那三个人一听急了，从不同方向向女孩包抄过来。

眼看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已到眼前，女孩硬着头皮拿手中木棍挡了一下，棍子瞬间断成两截。

“哎！快看你后面！”情急之下女孩大喊。

方亦北下意识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

女孩趁机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冲向门口。

她听见耳后呼啸的风声，利器破空的声音直追她而来，她咬牙闭眼，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忽然，有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她往旁边拽了一下。那股力量很温和。

她睁开眼，看到身旁站着白衣女子。

女子松开手，对女孩微微笑了笑。

女孩眨眨眼，她感觉女子刚才不站在这个位置，竟然像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一般。

她再扭头，一把钢刀直插在门板上。

刚才要不是白衣女子拽了自己一下，她的脑袋当场就要开瓢了。

而另一边，灰狼孙昊光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他刚刚忙着追人，竟然被地上的一个硬东西绊倒了。可是他再仔细往地上看，并没有什么东西。

白衣女子不动声色看向人群，刘放的手默默把流星锤的链子收回来。

雪狼段远川向墙边的两人追去，女孩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旁边的白衣女子也不是会武功的。她只好对着角落大喊一声，“小周哥哥！”

角落刚睡醒的酒鬼里，有一个年纪大点的和年轻的坐在一起。年纪大的对年轻的低声说了几句后，就提起一根竹竿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这人头发也不束，胡子也不刮，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他半睁着宿醉的眼睛，神游天外，脚步虚浮，手里的竹竿也拿不稳的样子。

“这人醉成这样了，出来不是送死吗？”围观人窃窃私语。

段远川的刀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劈过来，女孩却一点都不躲了。

那刀劈到一半却不动了，生生停在半空。

斜下里伸出一根竹竿，正好架住了那把厚重的钢刀。

这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竿，仿佛有钢筋铁骨，在钢刀的重压下竟然毫发无损。

披头散发的酒鬼张嘴打了个嗝，对女孩笑道，“别喊你小周哥哥了，你小周哥哥也搞不定，还得我这个老头子来！”

女孩露出欣喜的表情，嘴上却抱怨道，“我被这三个恶人追杀了半天，你们就只会在旁边看热闹，回去我就告诉师父，说你们见死不救！”

“哎呦大小姐，您不发话，我们哪敢出手啊，这不是让您玩个尽兴嘛！”

段远川看这人其貌不扬，但有些本事。“你是谁？”他问。

“我就一爱喝酒的糟老头子而已。”那人眯着眼睛笑了笑。

女孩不可思议地喊道，“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声名赫赫的，众所周知的……青竹客刘青塘！”

刘青塘一脸牙疼的表情，心想这大小姐咋还恩将仇报呢。

塞北三狼的目光一齐看向他，“千杯不倒的青竹客刘青塘？你怎么在这？”孙昊光说。

“管他是谁，既然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方义北从门板上拔下刀，走过来。

“就是，我们兄弟仨联手，还打不过一个酒鬼不成？”孙昊光向前逼近一步。

面对着三个武功高强的壮汉，刘青塘依旧一脸没心没肺的微笑。

女孩趁机拉着白衣女子慢慢后退，边退边喊，“刘叔，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朝刘青塘挥了挥手，转身拖着女子一溜烟跑了。

雪狼段远川想追，忽然茶馆的大门刷的一声紧闭，怎么也打不开了。

“大哥，这门怎么开不了了。”段远川使劲拉扯，门板纹丝不动。他退后一步，用刀砍了几下，砍下一些木头渣子。

人群里的伙计为自家老板感到心痛，掰着指头嘀咕道，“这个月换了五次门了。”

“刘青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方亦北举起刀。

“且慢。”刘青塘忽然说。

“怎么，要交代后事了？还是怕了？”孙昊光奸笑。

刘青塘故作认真地问他们，“你们真打算在这里闹事？”

“那又怎样？”

“你们可想好了，在这个地盘闹事，后果自负。”说罢刘青塘随意地捋了一把袖子。

看到他露出的半截胳膊，兄弟仨登时变了脸色。

白衣女子被女孩扯着跑出去好远，终于累得她跑不动了，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女孩嫌弃的看她，“你这身体也太虚了吧。”

女子肋骨疼得不行，缓了一会，终于能说出话来，“我又不会功夫，跟你们这些练家子比不了。”

“那你好好歇着，我走了啊。”女孩转身就走。

“不是，你等等我。”女子走几步跟上。

“你跟着我干嘛？我们又不认识。”女孩奇怪。

“你刚刚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女子主动说。

女孩竟然疑惑不已，“我？救了你？没有吧。”

“啊？”女子心想不能这么快就失忆了吧，她提醒道，“刚刚那群人逼我喝酒的时候，你把碗抢走了。”

“奥，那跟你没关系，纯粹是我看不惯那三人。不过看你好像没出过门的样子，傻乎乎的，提醒你一句，外面陌生人给的吃的喝的，千万不要碰。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

“不管怎样，你还是救了我，我……”

“哎呀你烦不烦，”女孩转过身，倒退着看着女子，“果然师父说的话没错，不要随便救不相干的陌生人。”

“为什么？怕招惹麻烦吗？”

“怕倒是不怕，我师父从来没怕过什么，但麻烦是真的。最麻烦的是，救了的人死活赖着不走，缠她一辈子。”

女子明白了，“你师父当初救了你，但是又后悔了。”

“你！”女孩生气地指着她，“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开玩笑的，”女子笑道，“你师父肯定很喜欢你，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不然怎么会让你留下来，还派人暗中保护，你说是吧，大小姐？”

“哼，别叫我什么大小姐，这都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

“那你叫什么？”

“他们都叫我阿林。”

“阿林，”女子把心里一直悬着的问题说出来，“我们就这样跑了，留刚刚那位前辈一个人在茶馆，不会有危险吗？”！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刘叔的身手可好了。”女孩放心地说。

“可对面是三个人……”女子还是很担心，她知道那三个人的本事很强。

“放心吧，还有小周哥哥呢。就算什么五大家的高手来了，也搅不出风浪。”

“那我们现在去哪？”

“……让我想想，”阿林有些沮丧，“本来我是去找小周哥哥要点钱买吃的，现在钱没要着，还差点被人砍了。听说魔教的人正在湖边扎凉棚，不过现在去太早了，估计也讨不到吃的。”

“正好我有钱，我请你吃吧。”女子赶紧说。

阿林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去哪儿吃？”

阿林作为本地人对这里简直再熟悉不过，她轻车熟路地带女子来到一座酒楼面前。

这座酒楼明显比别处气派得多，门口有两座石狮子，下面一层层宽阔的台阶连接地面。两根红漆柱子撑起高高的门楼，一块方正牌匾上写着“八仙过海”四个大字。虽然门面上的红漆斑驳脱落，蒙了一层沙尘，但是能看出曾经的豪华壮观。

女子看到台阶上脚印杂乱，心想这里的客人肯定不少。

她问阿林，“这里真的有八仙过海吗？”

“八仙过海是个故事，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阿林觉得这女子更傻了。

“我是说一道名菜，八仙过海。”

“这样啊，没听说过。好吃吗？”

女子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吃过。应该好吃吧。”

说话间两人走上台阶，进入大厅。

令女子感到意外的是，偌大的酒楼里，食客竟然寥寥无几。她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吃饭。

阿林并不感到意外，她随便找了个桌坐下，招呼着还在发呆的女子。

楼里是中空的结构，大概有□□层那么高，从最顶层垂下长长的几串红灯笼，每一层都是环绕形的开放式看台，用栏杆围起来，层层楼梯盘旋直上，连接着每一层看台，十分壮观。

白衣女子觉得她们所处的位置适合搭个台子唱戏。

她看向远处正在吃饭的两人，他们正在专注地聊天，压根没注意到新客人的存在。

人一少，整个楼就显得无比的空旷冷清。

白衣女子很喜欢这里安静的环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冷清了，甚至连一个伙计都看不到。她们怎么点菜呢？

白衣女子看阿林舒适地靠在椅子里，一点不着急。她越发感到纳闷。

她终于忍不住了，问，“你饿吗？”

“饿啊。”对面回答。

“那我们点菜吧。”

“好啊。”

“……”女子越发疑惑了。

阿林挑了挑眉，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沙子口这儿，每个地方都有门道的，不是长年累月住在这的人根本就搞不明白。”

“这不是坑外地人吗？”

“那是，本地人不小心都会被宰一刀，更别说你们外地人了。这个呢，就是沙子口的规矩。”

女子气笑了，“你们的规矩就是把人饿死？”

“你想点菜，急不来的。这楼太大，后厨听不到你来，他们只能看。等他们抽空看到了，自然就过来了。”

女子心想，别的地方都把顾客当大爷，怎么这里做买卖的把自己供起来了。真是神奇。

“当然了，如果你实在着急，可以试试用筷子什么的把上面那些小铃铛敲响。那样他们就会听到了。”女子顺着阿林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发现从楼顶垂下来的不只有灯笼，还有用极细丝线悬在半空的彩色铃铛。那些铃铛本来就小，挂在高处更难以发现。更别说悬挂的丝线，常人用肉眼根本看不见。

“怎么敲？拿东西扔吗？”女子难以置信。

“不然呢？不过轻功好的话也可以飞上去，反正只要弄响了就行。不过一般是不让上去的，你也上不去。”

听了她的话，女子仔细看，发现她们的上方拉着一层薄薄的网，仿佛是用那些系铃铛的丝线编成的，同样肉眼很难发现。

“八仙楼还有个规矩，如果能说出所有铃铛的数量，可以免费点八道一定价格的菜。如果说出每种颜色各有多少铃铛，再加一道菜。如果说出系铃铛的绳子是什么颜色，这里的全部菜，随便吃。”

阿林看她在认真地抬头往上看，说，“别看了，你看不到的。又不你把帽子摘了看，虽然也没什么用。”

“好的。”女子摘下帽子，她仍然在看。

“对了，”等菜的时间有些无聊，阿林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赵雨茹。”

“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说话斯斯文文的，起的名字也文绉绉的。”阿林无聊得一手撑头，把一根筷子叼在嘴里。

女子终于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

她语气平淡，“老板定了这个奇怪的规矩，不怕酒楼破产吗？”

“啊？”阿林惊讶地张大嘴巴，筷子掉下来。“能做到这些的那可不是一般人，都是眼力绝佳的顶尖高手，你当顶尖高手是大白菜呢成筐批发？”

“奥。”女子淡淡地应了声，不置可否。

“不过呢，我听……，”阿林顿了顿，想说一个人名，但没有说出口。“他说过八仙楼这些铃铛的变化是有规律的，跟时间有关。不过具体什么规律我忘了，太复杂记不住。你要是实在没钱，我有办法免单。”她冲赵雨茸挤了下眼。

赵雨茹本想说自己不缺钱，但是她好奇心起来了，想看看阿林到底有什么办法免单。

她们聊了好长一会，唯一一桌吃饭的已经走了。伙计都没出现。赵雨茹都要以为坐到天黑都不会有人来时，墙上突然打开了道不起眼的小门。

一个年轻小伙子慢慢悠悠，表情极不情愿地从门里走出来，先把上桌客人留下的铜钱收进口袋，再拖拉着步子朝她们走来。

赵雨茹觉得，但凡那伙计再走慢一点，她都要当场饿死在这里了。

等他终于走到桌跟前又仿佛过了很久，伙计往这一站，也不说话，一定要等客人先开口。

赵雨茹心想，不会是要赶客吧。

阿林熟练地说出几个菜名，“酱烧鹅，豆腐蒸鸡蛋，白云鸭，小炒肉片，你要什么？”她问对面。

赵雨茹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只好说，“你点吧，我都能吃。最好清淡一点的。”

阿林看她一眼，“你这么瘦该补补。那加个参片炖鸡，鹿血汤吧。”

那伙计从鼻孔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慢慢悠悠地走回那道小门。

留下赵雨茹在思考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这家酒楼老板开店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赵雨茹以为她们又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吃到时，没想到一会功夫菜就都上齐了。

不愧是大酒楼，满桌子菜要份量有份量，要卖相有卖相。色香味俱全。

伙计上完菜要回去的时候，阿林叫住了他。

“等等，你家的菜有问题啊。”阿林用筷子尖从盘子里挑起一只苍蝇，已经淹死了。

伙计淡淡地看了眼那只浸透油水的苍蝇，又看了看阿林的脸，说，“你们不用付钱了。”说完就走了。

把赵雨茹震惊得不行。

阿林把死苍蝇甩到地上，愉快地开吃了。

两个人风卷残云般消灭掉了整桌饭菜。

赵雨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能吃，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对面比她更能吃。

阿林吃掉了三分之二的份量。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走下门口的台阶时，阿林拍着肚子，说，“等会去讨些花生糖果吃。”

赵雨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还没吃饱啊？”

“饱了，但是饭是饭，小吃是小吃，能一样嘛。”

“……”

“我不跟你似的，净挑食。我牙口好，什么都吃。”

“我哪里挑食了？”赵雨茹不服气。

“‘我哪里挑食了？’”阿林学着她口气阴阳怪气重复了一遍，“辣的不吃，咸的不吃，油的不吃，肥肉不吃，内脏骨头不吃……”仿佛在罗列赵雨茹的罪状，指着她说道，“简直就是对食物的亵渎！”

赵雨茹没法反驳，因为她说的是真的。阿林这小孩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观察还很细致。

“你不会是岛上飘来的神仙，平时只喝露水吧？”阿林盯着她看。

“啊？”赵雨茹愣了下，随即她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见过这么丑的神仙吗？”

“这还用说，肯定脸先着地了呗。”说罢她咯咯笑着跑开了。

气得赵雨茹上去追她。

别误会，阿林不是另一个女主。但是和女主关系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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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