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处听歌 第15章 死而后生

西四条胡同里很安静，赵雨茹走进去，闻到一股呛人的香味，熏得她直犯恶心。

有个院子里吱吱呀呀地拉起二胡，偶尔有几声琴音，断断续续，完全没有美感。

每家门口前都站着一两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她们懒懒地倚着门框，眼神空洞，口中叼着烟斗。

要不是为了救人，赵雨茹一辈子都不想来这种地方。

这样混乱的场所，确实是个藏孩子的好地方。

第二家门口同样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她脸上画着浓妆，嘴唇涂得血红血红的。

这名女子虽然五官有些粗犷，确实有几分姿色。

“这位姑娘，我家夫人昨天来你这玩，一晚上过去了，还没有回家。老爷差我过来看看。我是府里干粗活的下等丫鬟，穿得不太体面，您请见谅。”赵雨茹诚恳地说了一大堆，那名女子只是表情奇怪地看着她。

“这是夫人的簪子，您看看，我没说瞎话。”

那人还是不理睬。

是哪里说得不对？还是他们这里有黑话？

赵雨茹硬着头皮跟她对视，那女子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嚷嚷着，“你眼睛有毛病吧？人家可是男的。”

一开口是粗犷的男性嗓音，着着实实把赵雨茹震呆了。

“抱歉抱歉，我眼神不太好……”

那打扮妖娆的男子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不耐烦地说，“进去吧。”

赵雨茹平复心情，赶紧走进去，果然看到小小的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再往里就是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赵雨茹悬起一颗心，想着待会万一跟人贩子撞见了该怎么办？一切只能靠运气和随机应变了。

赵雨茹希望自己运气能好上那么一回。

她硬着头皮推开门，靠门的柜台后面，一个男人歪在扶手椅上打呼噜。

这个地方开张怎么比外头的商铺还晚。

不大的二层楼静悄悄的，赵雨茹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人贩子的注意。

她蹑手蹑脚往里面走。忽然左手边的走廊响起门页开合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向门厅方向靠近。

赵雨茹听那脚步声沉稳有力，明显是个练家子。

赵雨茹还在纠结到底是自然地走进去，还是呆在门厅，那人已经走到拐弯处了。

赵雨茹努力把表情放松，面朝着柜台。

那个人径直走过来，站在赵雨茹旁边，指关节敲了敲台面。

赵雨茹手心都捏出汗了。

扶手椅上酣睡的男人打了个呵，悠悠转醒。他睁开眼，当看到那人时，立刻清醒了。

他像屁股被炸了一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态度十分恭敬卑微，脸上带着笑容，“哟，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那人的声音带着笑，显得有些轻佻，“老张，你再这么放松下去，万一混进来不该来的人，我可要拿你是问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对面的老张却吓得面如土色，点头如捣蒜，磕磕巴巴地说着，“二爷，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就好。”男人不再说什么，转身出门离开了。

赵雨茹好奇瞅了一眼他的背影，这人谁啊这么狂。

她看到了那人高高束起的头发，一缕白色夹在中间分外显眼。

赵雨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姑娘？姑娘？”老张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赵雨茹回过神，看向柜台后的男人。

“姑娘，你有事吗？”老张又问了一遍。

“奥，我家夫人昨晚来了您这，一晚上没回家。我来找她的。”

男人面容和蔼，性格也温和。

他却不直接问夫人的名字，而是问，“贵夫人穿着打扮有什么特点？”

“我家夫人嘛，体态胖一点，穿一条石榴红的裙子，戴着一朵红牡丹花。”赵雨茹根据白天在城里的观察，这种特点的人是最多的。

“贵夫人带的镯子是什么颜色的？”

“绿翡翠。”赵雨茹斩钉截铁。反正镯子除了金的，就是玉和翡翠。阔太太更喜欢玉和翡翠。

“二楼右手边第二间，门口挂着一只狮子。”男人说。

“谢谢。”赵雨茹转身要往里走，忽然想起什么。

她装作一副少女娇羞的模样，“喂，跟你打听一下，刚刚是哪家的公子啊？”

老张表情忽然惊恐起来，警告她，“他你千万别打听！”

“为什么啊？”赵雨茹不理解。

老张压低声音，“让你别打听就是了，反正为你好。”

“好吧。”赵雨茹遗憾地往里走，她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

“你小声点！楼上有客人睡觉呢。”老张小声喊他。

“知道了。”赵雨茹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稍微踩出声，让老张以为她真的往楼上去了。

然后她悄悄地走向一楼走廊尽头。

她根据男人的脚步声估摸着他走的大概距离，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她四处看看，这里没有门啊。

那人到底从哪里出来的。

赵雨茹不甘心地仔细搜索，连墙壁都摸了一遍，终于在地毯下面找到一个活板门。

门没有锁，赵雨茹轻松掀起，灵活地钻了进去。

放下活板前，她把外面的地毯给整理好。

赵雨茹顺着一把梯子小心爬下去，地下室比较黑，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缩在一起的几个孩子。

一共有四个。都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赵雨茹。

赵雨茹问，“谁叫丰年？”

她问了好几遍，都没人问答。

终于，一个小男孩小声开口了，“我。”

赵雨茹欣喜道，“你爹娘专门让我来找你的，快跟我走。放心，我会把你们四个都救出去的。”

她看四个小孩一动不动，原来是手脚被绳子捆住了。

她把剑藏在了两层衣服中间，别在肚子上。赵雨茹把剑拿出来，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子。

而四个小孩脸上一片麻木，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

赵雨茹纳闷，不会被下药弄傻了脑子吧？

“快点，他快回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带你们回家，见你们爹娘。”

赵雨茹一直关注着头顶的活板。

“回家”两个字仿佛触动了他们，一个小孩缓缓举起手，虚虚地指向一个角落。

赵雨茹回头看过去，角落里没有人。

“怎么了？”赵雨茹奇怪。

小孩一直指着那个角落，赵雨茹只好过去看看。

在微弱的光线下，赵雨茹看到一团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看不出具体轮廓的东西，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身上的。

赵雨茹起初以为那是一堆破碎的肉块，没想到它突然动了一下，吓了赵雨茹一跳。

“他……说……，我们敢……跑，就会……变成……它……”指着角落的小孩颤抖着说。

赵雨茹立刻转身拽起地上的小孩，“快走，快！”

那些小孩却没有一个动的。

“你们走啊，都想死在这吗？”赵雨茹急疯了。

那个小孩没有放下手，仍然指着她后面。

“行了别指了，我看到了。”赵雨茹不耐烦地说。

她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怎么把这些小孩弄出去。

“真的吗？”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那声音离得很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赵雨茹能感觉到说话喷出来的气流。

赵雨茹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就着了一下，她整个人都不听使唤，软绵绵地一头栽到地上。头快撞上地板的时候，她的衣领被人拽起来。

“啧，摔坏了就不好玩了。”有个声音在高处说。

赵雨茹听出是那个人贩子的声音。

她被拽着衣领拖到一根柱子下面，两条胳膊被举起来拷在柱子悬挂的铁环上。

赵雨茹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只有嘴还能勉强张开说话。

“你从哪里进来的？”

这个人能轻易地靠近自己而她竟然毫无觉察，他的武功究竟恐怖到什么程度。

男人一笑，蹲下身玩味地看着赵雨茹，“你不会以为，这里只有一个门吧？”

赵雨茹心想，真是自己大意了。她进来后应该好好检查一遍。但是刚才时间紧迫，她急着救人，没有功夫做那么多事。

赵雨茹终于看见了那人的模样，和大娘描述的一样。这人的模样属于比较好看的，可是他浑身的气质太邪了，让他那张脸都有些扭曲。

那人脸上挂着笑，眼神里却有冰冷的杀意。

他拔出一柄银亮的小刀，在赵雨茹面前晃了晃。

“放心，这刀很快，不疼的。”他语气像哄小孩一般，无比轻柔，小刀却突然刺向赵雨茹的脸。

赵雨茹眼睁睁看着刀尖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削断了几根太阳穴处的头发。

“还挺勇敢。”那人笑了笑，给她看刀身上的碎发，“你看，就是这么快。”

赵雨茹面无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处，四个小孩紧紧缩在一起，惊恐地看向他。

“刚才是哪个小孩不听话来着？”他微笑着看向一个小男孩，“是你吗？”

那个小男孩努力向后缩，拼命摇了摇头。

那人轻柔地抓起他的小手，“你刚才是用这根手指指的吗？”

赵雨茹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失声喊道:“不要！”

可是并不能阻止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银光一闪，小男孩面容扭曲，张大了嘴巴要哭喊。被那人紧紧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男孩死命挣扎着，直到快没了气，那人才松开手。

他捏着一截削下来的手指递到赵雨茹面前，赵雨茹恨得咬碎了牙齿，死死瞪着他，“你还是人吗！”

“这是你救他们的下场，满意吗？”那人轻松地笑着。

“都是我的不对，有什么冲我来，他们只是孩子。”赵雨茹闭紧双眼，努力保持冷静。现在的处境，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人轻笑，“谁不是孩子长大的，凭什么孩子就可以犯错？”

“你到底想怎样？”赵雨茹睁开眼睛。

那人看到地上赵雨茹带来的剑，一把抓过来，仔细欣赏了一番，用手指轻弹剑身，发出峥然的振鸣。

“是把好剑，可惜了，你的身手还配不上它。”

赵雨茹愤怒地瞪他，“比你配！”

“就是太长了，用起来不方便。”他刷地合上剑，扔在一旁。又拿出他趁手的小刀。

“小孩犯的错已经改了，现在轮到你了。”

冰凉的刀片贴着赵雨茹的脸轻轻滑动，顺着滑到脖子上，然后是胳膊。

“哪一块比较好呢？”他似乎有些纠结，“不如你替自己选一下？”

“到底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们？”赵雨茹问。

那人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还想，”他忽然用刀扎进赵雨茹左臂，“一错再错吗？”

他手中的刀片确实锋利，起初赵雨茹只感到胳膊有点凉，那人并没有松手，而是慢慢地将刀片旋转，顿时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赵雨茹感受到了这辈子最剧烈的疼痛，她疼得脑子一片空白，声音都哑在嗓子里，使劲喊也喊不出来。

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面色如纸，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扑簌簌滚落。

太疼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赵雨茹恨不得直接把胳膊砍下来，扔到河里。

那人停了一会，欣赏着赵雨茹痛苦得皱成一团的脸。

似乎没有那么疼了，赵雨茹缓过来一点，大口地吸着空气。

她脑子终于慢慢转了起来，张口说出了阿林的脏话，“你大爷的。”

“啧，”那人小心拔出刀，尽量不让血沾到手上，“看来这个地方不合适，我们再换一个。”

他将刀移到赵雨茹的大腿上，“这里挺合适的，血管丰富，肉质柔嫩，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立刻死了比较好！”赵雨茹一脚踹在他肩上，整个人向后栽倒。

那人立刻用手撑住地面，他万没想到，赵雨茹还敢反抗。

他脸上立刻有了怒火，一掌狠狠拍在赵雨茹肚子上。

赵雨茹胸口一片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各种难以名状的滋味齐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恶心，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骨头还挺硬，比之前的那些人都硬多了。不过，”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虚弱的赵雨茹，“也更好玩了。”

赵雨茹发现，自己应该把他激怒。这人被激怒后就会下重手，快速死掉比现在这种持久的折磨要舒服多了。

赵雨茹心里默念，爹娘，请你们饶恕女儿的不孝，这实在太疼了，女儿下辈子再好好活下去吧。

那人打定要慢慢折磨赵雨茹，并不急着下手，而是聊起天来了。

“你们这些正道人士，除了傻乎乎地上门送死，还会什么呢？”

赵雨茹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那人有些意外。

赵雨茹不想告诉他，前几天她差点被正道人士当成魔教给抓起来，今天又在这人口中成了正道人士。是不是改天又变成千面教的人了？

她的身份流水一般变化不定，但从来没有流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以为会耍点小聪明就沾沾自喜，妄想蚍蜉撼树，简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赵雨茹心想，阿林，我终于找到能和你一较高下的人了。这人遣词造句的能力不比你差。

她不是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身上太疼了，需要一些胡思乱想转移下注意力。

“我很好奇，你的武功在武林中能排第几？”赵雨茹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哼，那些所谓正道人士弄出的虚伪排名，把我的名字放在上面都是侮辱了我。”那人高傲地说。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你没有资格知道。”

“你不是正道的，难道你是魔教的人？”赵雨茹继续问。

那人的表情变得很难看，“魔教的人……他也配和我比？”

“那你就是千面教的？”

“千面教是什么东西，一群缩在阴沟里的虫子。”

“那你到底是哪一派的？死前总得让我知道知道吧。”

“我当然是……”那人差点说漏嘴，他狠狠看向赵雨茹，“让你死了？未免太舒服了吧。”

赵雨茹心想，确实很舒服，求之不得。

“反正我也跑不掉了，落在你手里。你连这点东西都要藏着掖着？就这么怕我？”赵雨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能是因为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果然她又挨了一下子，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冷冷地说，“你话太多了。”

你要是像我一样身上剜几片肉，再挨几下，我保证你话比我还多。

赵雨茹又一寻思，难道自己和阿林呆了几天，被对方传染了？

她好像也不认识自己了。

也不知道到了黄泉路上，爹娘还能认出自己吗？

“你要这么多小孩干什么？杀了吃肉吗？”赵雨茹感觉自己脑子都不正常了，说话越来越疯了。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送给楼主的。楼主要从这些人里挑出一个最优秀的栽培。”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赵雨茹，这人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其他人呢。”

“没用的还留着干什么。”

赵雨茹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墙边的小孩眼泪汪汪地望着她，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赵雨茹感觉身上似乎不那么疼了，她开始冷。

好冷……这地下室是建在冬天吗，怎么屋里刮着风，小孩都睡着了……

也不知道太阳从北边升起的时候会不会想家……

风这么大。我觉得我应该比你强。

“什么？”

赵雨茹一惊，自己的胡思乱想竟然被听见了。

他怎么能听见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难道他挖出了自己的脑子？

不对，肯定是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

赵雨茹感觉自己头顶的面条垂下来了。

“你在下面吗？好想吃，是人肉馅的吗？”

赵雨茹口齿不清地说着。

那人看着眼神迷离，浑身像个血葫芦似的赵雨茹，心想这人不会疯了吧。

被折磨疯的他见过不少，不过赵雨茹疯得有些特别。

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怕过自己。疯了也是。

那人心头一股怒气直往上窜，他解开赵雨茹手腕的桎梏，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扇了她一巴掌。

赵雨茹眼神清晰了些，她懵懂地看着那人，“刮风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比我强吗？来，咱们比一比。”

“我……不跟你比，你太傻了……你不配。”

“我傻？你再看看？”那人又使劲扇了赵雨茹两巴掌，“你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傻？”

有一个小孩忍不住哭出声了，他大喊道，“闭嘴！”那小孩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那人心烦意乱，一腔怒火按捺不住，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发泄。

他另一只手掌心积聚起一团毒气，那团毒气越来越大。

赵雨茹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了。

嘴里嘟囔着，“你这功夫……欠火候，颜色都是绿的……不熟……红色……才熟，真笨！”

那人忍无可忍，凝聚着十成功力的一掌用力打在赵雨茹胸口，她被直接击飞出去，身体重重砸进墙面，眼白上翻，再没有一点生气。

那人忽然感觉舒畅了很多。

他看着自己手心，得意地喊道，“我就是最强的，谁也比不过我，我比谁都聪明，哈哈！”

这是什么地方。年幼的赵雨茹心想。

“娘，你又藏到哪里去了！”她一路走，一路喊。

“娘在这儿呢！”忽然，母亲在一片桃花中露出了头。

赵雨茹转头就走。

听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她也不停。

“小云，你怎么又生气了？”

“这里不好，我要回家。”赵雨茹气愤地说。

“这里哪儿不好了，跟娘说说。”

“说了有用吗？”

“这不挺好的吗。娘曾经告诉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你不是已经身在其中了吗？”

“不好。”赵雨茹继续往前走。

“怎么不好了？”

“你骗我！”

“骗你什么了？”

“活着不好。”

“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不活着？”

“娘……娘有事……”

“骗人。”

“娘真的有事。”

“那你别跟着我。”

“那你要活下去。”

“我偏不。”

“你这孩子，哎。”

“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们的，这辈子逼我活着。”赵雨茹越想越气，仿佛自己吃了大亏。

她得想办法不活了。

忽然她伸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朵三瓣桃花。

“这是什么？”

“这是你爹，你娘，还有你。”桃树干上突然幻化出一个老头，一一指给她看。

“我不想活了。”

老头笑眯眯地捋了把白胡子，“可以。”

“真的？”赵雨茹喜出望外。

老头指指那朵桃花，“把三片花瓣合在一起，你就如愿以偿了。”

“这么简单？”

“是的。”

“诶……”赵雨茹再想问，人已经不见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合在一起呢。”

赵雨茹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梦里她简直大逆不道，忤逆父母，醒来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之所以知道那是梦，因为她确实醒了。

醒不来的就不叫梦了。

赵雨茹感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要不她还是不活了吧。

想想又有点可惜。

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尤其痛，里面好像有个胎儿在翻滚，不对，是三胞胎，它们在打架。

怎么会有三个呢？一个就好了，真的，不用这么多。

赵雨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愈合，真气在体内四处流窜，她的经脉一点点复苏了。

赵雨茹脑海里无来由冒出一个词:养儿防老。

这孩子是真防老，自己身体越来越年轻了，变得更灵活了。

可是她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像坠入冰窟，一会又像钻进了火炉。

这种滋味不好受，不过比剜肉的感觉好多了，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办法。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雨茹终于睁开眼。

她动了动手指，她终于能控制自己身体了。不好的消息是，她控制不住体内那三股强势的真气。

赵雨茹从墙上把自己抠下来。她发现那个男的还在，对方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赵雨茹，“不可能，你中了我的百毒手，怎么还没死？”

赵雨茹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我娘不让我死。”

那人一把摸上她手腕处的命脉，表情渐渐微妙。

“好奇怪，你怎么会有……你会吸食别人的功力？”他摸到了三股强势的真气在体内猛烈流窜。混杂在其中的，除了他自己的毒，还有一丝细微不易觉察的来自于别人的毒。

“我不会。不然不至于把自己搞这么惨了。”赵雨茹无所谓地说。

“你体内竟然有他的毒！可恶，这么好的料子，竟然被他抢了先手，真是便宜那小子了。”那人一把甩开赵雨茹的手，不甘心地说，“你走吧。”

“你不杀我了？”赵雨茹奇怪。

“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杀你。”

“那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你还想怎么样？”

“我把他们带走。”赵雨茹不容置疑。

那人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