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楼上,那引路的小厮将他们带至一阴影处,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小声道:“那……那就是秋娘的房间。妈妈锁了不让我们进,客人也不敢上来,此刻妈妈出门去了,两位公子尽快吧。”说完递出钥匙,那神色似是抬腿就想跑。
孙亦尘点点头,一手接过钥匙,一手递给他一个钱袋。那小厮竟是抢钱一般,一溜烟退下了。
宋濂用鼻子笑了笑,“呵,死了个人而已,至于吗?”
孙亦尘凝眉不语。
“两年不见,手段多了不少啊。”宋濂促狭道。其实他对于这些也并不关心,总归钱财能使鬼推磨,可这举动发生在孙亦尘身上,总让他觉得不多说两句不舒服。
孙亦尘置若罔闻,举步向前。走了两步,又想起此刻两人身份,只好停下来将头偏向另一边。宋濂一脸“你还知道啊”的表情,颇为享受地欣赏着对方露出少有的局促尴尬,欣欣然跟了上去,接过钥匙走到房门前,轻巧地开了锁扣。
两人同时抬手推门,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宋濂不禁捂鼻皱眉,孙亦尘越过他迈进屋内,四下环顾一番,眼睛便盯着趟过尸体的地面看。
这房间不大,格局又紧凑,若是两个雄壮男子打斗,难免束手束脚,一定会碰落或者打乱什么东西。但房内家具整洁干净,花瓶完好无损,轻纱曼垂,夜明珠的盒子还放在桌上,內里已然空无一物。只有床榻被秋娘睡过,有些凌乱。
宋濂倚着门,看他四顾的背影,懒懒道:“也许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呢?”
孙亦尘头也不偏,仍旧细致观察。“昨日官府来带人,下过令不许翻动现场。锁至今日,才有进门那股血气。”
宋濂瘪瘪嘴。又见他往床榻上走去,俯身细细寻找着什么,倏尔捏起细细的长物,拉开手指间距,似是在眯眼打量。
宋大公子好整以暇地抱臂倚门而观,一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随口道“那头发可是女子的?”
“是。”
“没别的了?”
“没有。”
孙亦尘再往床铺里面探了探,翻了翻枕头,打量会儿帷帐,然后又摇摇头退出来。
他施然徐行几步,慢慢蹲下身,摸了摸地面上干涸的血渍,把明明没沾什么的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一双鹰眼眯了又睁开,继而用手掌测量那血流面积的尺寸,手指划动,似是模拟着血流流向,神情专注细致,眉头皱了又皱。
宋濂没有开口打断他,他此刻其实多少有点儿恍惚。他和孙亦尘,虽同样热衷于邢司探案,但孙亦尘在大理寺受过专业训练,一双鹰眼洞察力极强,加上心细如尘,因而更擅长调查取证,勘察线索。圣上还夸过他的眼睛能明察秋毫,乃天生神物,甚至为此赏他珍贵的西洋供品——琉璃放大镜。而他宋濂实乃半路出家,儿时跟在刑部陈老身后玩闹,探案全靠一个精明的脑子推理盘算。他俩实际上很是互补。
孙亦尘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装着夜明珠的盒子,放在眼前细致地打量,似乎那是一件刚现世的无上珍宝,每一处花纹每一处精雕细琢都不放过。宋濂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种神情了,居然想也没想,脱口问道:“你那西洋镜没带在身上吗?”
孙亦尘回头,眼光不明地看着他,“早丢在京城了。”
宋濂识趣地没接话。
孙亦尘仍旧翻看那空盒,似乎要把它看穿。
未果,又闻了闻,眉头紧皱道:“修之。”
宋大公子终于被他这一声叫喊惊动了贵步,好奇地上前接过盒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像是海里的腥气,又有点奇怪的香味”
宋濂别的不行,自小鼻子灵敏,又乃京城第一号纨绔子弟,出入各种场所,见多识广,从前探案凡涉及气味的,从来都是他打头查过。但和这个香味他着实没闻过。
孙亦尘心内疑惑,和宋濂对视一眼,对方反应却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