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记 第43章 云沐霄

水牢湿冷阴寒，云沐霄被吊挂了三天三夜，那个人就坐在华丽的木雕椅上，不屑地看着自己。

向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也不白费力气挣扎。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愧是云家人，够胆量。”寒冷的声音传来，他不想理却也避不开。

“你知道是谁把你引入虎穴的吗？”皇帝嗤笑道：“是你最信任的孙亦尘。你居然真的相信他会帮你翻案啊。他可是我的大理寺卿，是你的死对头，你怎么会选择相信他呢？“

云沐霄嘴里全是血味，说不出一句话。他斜眼看着对面黄袍加身的少年，果然长相与姐姐还是有三分相似。

“世人都说你下棋厉害，可惜了，本想和你对弈一场，这下十指都削没了，没有机会了。“

“你说你啊，好好地在临安城当一个神医，虽然有人看管监视着，但吃住不愁，出入自由，何必非得来这帝京做一个阶下囚。你要怪啊，就怪自己拎不清，眼光不好。认命吧。你们云家都是受了诅咒的，没有好下场。”

“我替你选了最好的日子，明日午时，午门。孙亦尘都不知道的好日子。哈哈哈哈哈哈。”说完那人便走了出去，水牢的大门顿地放下。

云沐霄身子湿透，浑身是血，他虚浮地半截身子飘在水中，想起了那年在帝京接姐姐尸骨回家时，邓公湄把夜明珠交到他手上，劝他说：“这是唯一的遗物。别再回来了。”

十年蛰伏，十年谋划，十年奔走算计，他累了，但他并不后悔。就像他不后悔答应孙亦尘看病的请求，不后悔和孙亦尘对弈的每一场棋局，不后悔和他湖边交谈雪中望月，也不后悔十年后在帝京与他谈判。

人世间走一遭，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别无可做的选择。若这一生是一场棋局，那他们确实都只是棋子罢了。

只是，落子终无悔，棋士却有情。

那天你走出天香楼，我看到你一个人也是孤身零零。帝京的月亮比临安城更圆更亮，所以我看得更是分明。

明珠拂尘，长夜永安。清凉月光下，你有何曾不是这长夜里的明珠呢？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信你和我有一样的志向，但我不知道你竟会被皇帝欺骗。

等我没有防备地回到领地，四周暗藏的死士顿时冲上来把我包围。无数内卫和士兵侵入我的营寨。我虽然奋力拼搏，但这帝京终究是他人腹地，最终我们所有人被一网打尽。

我眼看着夜明珠被摔碎，裂成一片片，在月光下依旧闪着温润的光。

我的梦也碎了，碎在帝京的寂寂长夜。

我不知道你的结局会如何，但我希望你平安。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很难平安。

那个少年天子啊，心机深沉，杀人如同弃子，只怕也是对弈的高手。突然想起来，我曾经还问过你，我和他谁的棋艺更高？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我不怪你，只希望你带着我的祝愿，回到临安城，去过更好更安宁的日子。

云沐霄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