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记 第23章 第 23 章 大火

孙亦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后，瘫坐在书桌前，眼神空洞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的手不断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写下“明珠拂尘，长夜永安”这八个大字。

有些事情，宋濂并不清楚，但曾经担任过大理寺卿的孙亦尘，却在查案的过程中慢慢了解到一些内情。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宗人府里所有看过的案卷付之一炬，而他自己也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导致嗓子受损，声音变得沙哑难听，甚至险些丧命。

回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孙亦尘心中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宋璟和宋濂及时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

大辰十九年处暑之际，天空突生奇异景象，滚滚黑云密布于城池上空，白日犹如黑夜般昏暗无光。此时，孙亦尘正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极力争取对某起案件进行复审。然而，正当他发言之时，刑部尚书陶仰传来惊人消息：嫌疑人乌鱼子竟在牢狱之中咬舌自尽！

一切都在瞬间画上句号。乌鱼子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年轻人，本是这场冤案中的唯一幸存者，如今却选择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使得案件重审变得毫无意义可言。当初，乌鱼子被宋濂亲手抓捕入狱时，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罪责。但实际上，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冤假错案。

宋濂听闻此讯，惊愕得无法言语。下朝之后，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朝堂。

孙亦尘看着宋濂，轻声问道：“还要不要去宗人府？”

宋濂咬了咬牙，眼神坚定地回答道：“去！”

于是两人手持圣上御赐的令牌，一同前往宗人府。进入府内后，他们便各自分开开始翻阅卷宗。

孙亦尘仔细查阅每一份资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竟然得到了证实。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查看有关云妃的记录时，突然间，一声惊恐的呼喊声传来：“走水啦！”紧接着，整个殿院内回荡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救火声。

孙亦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抬头望去，只见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火势异常凶猛。他被困在了偏房的角落里，四周的卷宗眨眼间便被点燃。他心急如焚，拼命地在火海中翻找着云妃的宗轴，但越来越大的火焰却将他紧紧包围。

眼看情况危急，孙亦尘连忙脱下身上的衣服，试图扑灭身边的火苗。然而，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横梁突然掉落下来，砸向一旁的书柜，书柜随之倾倒，将他逼得只能蹲下身来，已无路可退。

滚滚浓烟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黑色的烟尘涌入他的口中，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窒息。

下一秒，他仿佛就要被这片火海吞噬殆尽。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用力地将他拽了起来，并大声喊着：“快跑啊！”

声音来自于宋濂。此刻的孙亦尘感到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便摔倒在地。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背了起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当孙亦尘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宋濂则坐在床边，一脸紧张地注视着他。“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宋濂拿起旁边的水杯，轻轻递到孙亦尘嘴边。孙亦尘想要开口表达感激之情，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宋濂察觉到异常，连忙解释道：“也许是被浓烟呛到了吧。你之前待的那个宫殿，火势最为凶猛。”

孙亦尘尝试着坐直身子，环顾四周。周围的环境陌生而又精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让人感到安心和舒适。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厚实的棉被，而床头上摆放着药碗。

“这是我的房间。你这几天先在这休息，没人来打扰。圣上那边我去解释就好了。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会着火吗？”

孙亦尘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宋濂说道：“我们待得太晚，有个宫女提着灯笼去找我们，但她不小心摔倒了，结果正好点燃了库房里的书册。那个宫女已经被圣上处决了。”

孙亦尘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但当水进入喉咙时，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他忍受着痛苦，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水，然后在床边的木沿上轻轻写下了两个字——“云妃”。

宋濂看到这两个字，心中充满了疑问，他问道：“是那位在冷宫化成白骨的云妃吗？”孙亦尘默默地点点头。

宋濂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茫，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孙亦尘会突然提到这位早已逝去的妃子。“据我所知，这位妃子生育的皇子夭折之后，就被打入了冷宫。原因是她对皇子照顾不周导致皇子溺水而亡，先皇痛失爱子迁怒于她。甚至连她家里人都好像被流放了。你在找她的卷宗？”

孙亦尘写道，“乌鱼子”

“乌鱼子？“宋濂垂头，”原本我以为真的是他，谁知道他竟是净慈寺方丈的私生子。案件还没查明，居然就自尽了。说起来也是我误抓了他。“

这是宋濂第一次抓错人，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非常沮丧。

“你查到什么了吗？“孙亦尘想了想，摇头。

“你先好好养着吧。身上的烧伤估计也得有段时间才能好。”

两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靠着休息。

孙亦尘深深地叹息一声。那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宛如今夜一般。他放下手中的笔，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曾经看到的那张手卷之上。

据手卷所载，皇子不幸夭折之后，云妃因受不了打击而患上疯病，病情日益严重。先帝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打入冷宫。云妃本是皇后的表妹，有一天，皇后带着太子前去探望她，却被云妃怪异的行为惊吓到，太子因此生了一场大病，足足病了三天。先帝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不仅将云妃的家人流放边疆，还下令不准将她葬入皇陵，甚至连牌位都不许设立，只是在皇家卷轴上简单地记录了一下。后来，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云家才终于结束了流放生涯。然而，有传闻说云妃的尸首早已腐烂成一堆白骨，直到这时，才由她的弟弟将其接回并安葬。

当孙亦尘第一次见到云沐霄时，心中就暗自揣测他或许与云家有着某种关联。直到偶然间发现他在云妃的忌日焚香祭拜，孙亦尘这才确定，他就是当今圣上的表叔。钱塘的风很大，但却无法吹散那日袅袅升起的香火云烟。自那时起，孙亦尘明白，自己再度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