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朝之后慕容霄和江恒边走边商量着什么,迎面走来一个气度不凡衣着华丽的翩翩少年,此人眉目清秀面带微笑,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草书写着“不羁”二字,一身青衣潇洒倜傥,与皇帝颇有几分相似,正是皇帝最小的一个弟弟显亲王萧珦,是个有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排行十七的他在当年的夺嫡之战中都未参与其中,他年纪小母亲早逝也无权无势,如今皇帝萧珹对他是不管不顾,体面地给了一个亲王的头衔,他得个轻松自在,整日吃喝玩乐美哉美哉,如今整个皇室也就剩下他这么个亲王,其他人不是在去封地的路上遭遇突袭,就是在府里无缘无故被小妾弄死在床上,有的更稀奇的是吃着饭就倒了下去,皇帝登基后所有的亲王都这样莫名其妙一个个没了,没有人敢去调查追究什么,体面风光地安葬就再也没有了风浪,唯独这个显亲王在这场夺嫡之战中,全身而退。
“见过显亲王!”慕容霄和江恒行礼道。
“哟,安国候啊,这是下朝啦?辛苦辛苦,有安国候在,我皇兄江山千秋万载啊。”萧珦摇着扇子这些话是张口就来。
“显亲王谬赞了,都是分内之事。”慕容霄回道。
萧珦收了扇子说:“哟,本王瞧着安国候这满面红光如沐春风啊。今儿个遇上你也是巧了,本王正准备去醉红楼,听说醉红楼来了西域歌舞团,甚是绝美,一同去鉴赏鉴赏如何?本王请客。”这显亲王别的没有,整日就研究哪里可以吃喝玩乐,什么酒楼里出了新菜品,哪个妓馆来了新头牌,或是哪个茶楼里说书的一绝,他都门儿清。
“西域舞团?臣不懂舞蹈。”慕容霄显然是没有兴趣。
“自然是有西域美女,听说个个长得倾国倾城,舞姿又别具一格,异国风味多稀奇啊!”萧珦说得眉飞色舞的。慕容霄却淡淡地回道:“也就那样吧,都夸大其词了!”话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去看看嘛,这么早回家干什么,今日本王做东,安国候都不赏脸吗?”
对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慕容霄交代了江恒几件公事,换了便装就跟萧珦上了马车,他们两个以前也偶尔在一起玩乐过,皇帝让慕容霄打探过这个弟弟,看看是不是真的就是个纨绔子弟,慕容霄交往了几次,发现此人性格极为豁达,确实没有任何权利**,年纪不大却活得极为通透,身在皇家他别无选择,不想参与任何纷争,他也胸无大志,只求平安度日,他活得潇洒,对萧珹也很恭敬,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
马车来到京城最大的妓馆醉红楼,这里慕容霄不会陌生,几年前他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花魁还差点为了他自尽,闹得还挺难看,之后他就甚少再碰女子,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受不了。稍微给点甜头就想要登堂入室,哭着喊着要做他的妾,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慕容霄发现了自己真的对女子无感。
醉红楼原先没有小倌,今日来了才发现如今也有了,萧珦自然知道慕容霄的取向,给他安排的是两个美艳的男子,一左一右伺候着,一个倒酒一个捶腿,眼前几个西域舞姬正翩翩起舞。
“来,喝一杯,这葡萄酒是西域来的,用这琉璃盏摇一摇,香味扑鼻啊,再喝一口,哇,唇齿留香。”萧珦很懂得这些,也乐于研究。
慕容霄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酒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倒影,再看身边二位,顿时黯淡失色,都是些什么货色,左边的小倌想殷勤一点靠近一些,慕容霄嫌弃般地将他轻轻踢开,吓得小倌只能跪在一边不敢造次。
慕容霄和萧珦正喝着酒,醉红楼的老鸨就端着一盘水果面带笑容地进来了。
“听闻显亲王和安国候来了,奴家这醉红楼顿时蓬荜生辉,奴家特来请安!”老鸨已经换了一号人,看来这几年这醉红楼还易主了。
“免礼免礼,只要今晚将我二人伺候好了,重重有赏!”萧珦喝着酒十分痛快地将银子洒在桌面上。看得老鸨眼前一亮,立刻又殷勤了几分:“那是自然,王爷和侯爷都是贵客,这几位都是奴家从西域请来的舞姬,王爷看中哪个随便挑,侯爷身边二位也是新进的小倌,都是精心调教过的,二位尽管吩咐,他们一定会尽心伺候。”
萧珦露出满意的笑容,今晚这酒就非常让他愉悦:“醉红楼算是在你手里起死回生了,我看你这生意很是红火啊!”萧珦这么一说,老鸨低低地瞅了一眼旁边的慕容霄,低下身子道:“玉姐儿那事是她咎由自取,妄想攀附侯爷,自找苦吃,还害得醉红楼差点开不下去,前老板就转手到了奴家这里,这不,只好请西域的舞姬压场,也请各位贵人多光临!”慕容霄已经很久没有来醉红楼了,老鸨今日看到他还有些意外,不过看到他是跟着萧珦一起来的,大概也知道什么情况,怕他有顾虑,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玉姐儿后来怎么了?”慕容霄问道。
“这……”老鸨面露难色,斟酌着。
“你直说无妨!”慕容霄说,他拒绝玉姐儿之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如今来了,就想知道个结果。
老鸨走到慕容霄和萧珦两人的中间,跪下身子,低声回道:“她……跳湖了,没救活,侯爷当时去了边境打仗,回来后这事都过去了,自然也不会污您的耳,亏得您还记得她,有幸伺候您一番,已经是她的福气,谁知如此想不开。”老鸨一副可惜的样,玉姐儿当时的身价是京城妓馆里数一数二的价,还没怎么样呢,就这么没了。
慕容霄饮下手里的酒不再询问下去,他遇见过的人不少,能让他记住的却没有几个,玉姐儿算一个。她是富家女子,家道中落被卖入妓馆,身姿容貌都是一等一的,老鸨将她封成花魁初夜进行盛大的拍卖,慕容霄一掷千金将她收入怀中,从此玉姐儿就认准了他,再也不接其他的客人,整日哭哭闹闹就要去找慕容霄,但慕容霄当时只是为了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一掷千金买了个花魁的初夜,连碰都没有碰过她,过后再也没有了想法,谁知玉姐儿是个执拗的主,对慕容霄一见钟情,再也不接客还逃跑,在侯府门口大闹,惹得慕容霄十分难堪,慕容霄不再见她,玉姐儿发疯似的在醉红楼大闹了一场,差点一把火点了醉红楼,后来有些失心疯,老鸨就将她毒打了一顿,将人逼得更疯了,不久后投湖自尽香消玉损。
“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来喝酒吧!”萧珦举着酒杯坐到了慕容霄的旁边跟他碰杯饮酒,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想过去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看了眼慕容霄身旁伺候的两个小倌,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是不是你们两个不会伺候?瞧我们安国侯今晚兴致不高啊。”这下两个小倌更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与他们无关,来喝酒!”慕容霄不想为难任何人,今日他只是看在萧珦的邀请来这里喝酒消遣。
“喝酒喝酒,今晚就在这里好好放松,本王请客,你千万不要跟本王客气!”萧珦也是个寻乐的主,对于一些晦气的事也不想多听。
深夜,萧珦早就搂着西域美女在厢房里翻云覆雨,另一边厢房里气氛却有些诡异,慕容霄端坐在床边,留下的那位小倌准备着热水想伺候他沐浴,他恭敬地跪在床边,对方却没有抬脚脱鞋的意思。
他只好弱弱说道:“侯爷,小的伺候您先沐浴可好?”
慕容霄看着脚边跪着的少年,心里想的是家里的那个少年,今晚用了饭没有?那酸苦的药喝没喝?见他没有回去会不会闹脾气?这么晚了他睡了没有?他不在他能睡好吗?想着想着就披上氅衣大步流星离开了醉红楼,他跳上马车的时候马夫还在打盹,以为主人今晚应该是要留宿醉红楼了,没想到现在就要回去了。
“回府,快!”慕容霄吩咐道,语气里带着急切。
马夫赶紧敲醒自己,甩着马鞭驱车向侯府飞奔而去。
“侯爷今晚就一个人回啊?”马夫好奇,往日不是留宿,要不就带回一个,今日就一个人这么紧紧匆匆的回了,可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啰嗦,快点!”
“是!”
深夜的街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呼啸而过,马儿还没有站稳,慕容霄就跳了下来,朝屋里的方向直奔而去,屋里还亮着灯,他没睡!难道在等他吗?心里竟然多了一丝愧疚感。推门而入,那人拿着书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慕容霄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要跟萧珦去醉红楼喝酒,什么西域舞姬,哪里有家里这个好看,他小心翼翼将人抱回床上,触及之处有些冰冷,他身上好冷,仔细一摸手脚都是冰凉的,赶紧盖上棉被,自己也钻进被窝,将他的手脚往自己身上塞,除夕越睡越冷,突然被温暖包围,缓缓地醒了过来:“你回来啦……”声音含含糊糊的,十分勾人。
“嗯!以后本候要回晚了,你就先睡,别坐着等,看你手脚冻得冰冷。”慕容霄把除夕冰冷的手脚往自己身上带,他体热抗寒,不怕冻。
“我……我没有等你,就是话本太无聊了,我看着看着就睡着罢了。”除夕靠在他温暖的怀抱说。慕容霄看到那话本的封面,《青楼风云之烈女为军候》
“真的吗?看了什么话本,与本候讲讲。”慕容霄不记得书房里还有这些杂书,故意问道。
除夕扭过头去,避开慕容霄直视的双眼:“额……很无聊不记得了。”太羞耻了他怎么说得出口,一个青楼□□跟一个将军的纠葛,慕容霄书房竟然有这种话本,他还好意思问。
慕容霄从身后将除夕拢在怀里,竟然有一种难得的平静和安心,这个人怎么能让他觉得如此的有归属感,**一夜早就**过了,该做的他也做了,为了不留麻烦,换作他人早就安排他离开,或者给点银钱打发算了,可是他竟然牵挂得紧,从未有让他离开的想法冒出来过,反而生怕他想起些什么要离开这里。
“晚上的药喝了吗?”
“嗯!”
“明日让肖太医再来给你瞧瞧,最近的药太苦了。”
“嗯!我有事想跟你说……”
“嗯,说!”
“我能出去走走吗?你能别把我关在府里吗?你不是说我不是你的男宠……那我总该有自由吧。”
“谁不让你出去了?”慕容霄纳闷,他可没有下令软禁他。
“姚管家……他说你没有明示,他不敢让我出府……”
“是本候糊涂了,明早就交代姚管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记得回来!”慕容霄知道他身体好了,在府里会待不住的。
“我只是想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慕容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就这么急切想恢复记忆?
“想起了,你会怎么样?”
要走?要离开他?慕容霄此刻恨不得他一辈子都失忆算了。
“不怎么样,就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至少得知道自己是谁,家在何处,之前是怎么样的,我不想这样脑袋一片空白的。”
即使听他如此说,次日肖子遥来的时候慕容霄还是提前交代了一声“把药换了,太苦,他身体好了,开一些滋养补身的药即可,他头上的淤血,只要没有大影响,就继续放着不管,明白本侯的意思吗?”
肖太医精明得很,瞬间就知道了慕容霄的意思,假模假样地给除夕又把脉又施针。
“公子的身体已无碍,至于头上的伤需要时间修养,这块淤血位置特殊,不可用猛劲,我给公子开了温和一些的药,好好调理即可。”肖太医说着就准备写新的药方。
“嗯!”除夕也不懂药理,既然是太医,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今日端来的药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没有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