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酒 第2章 第2章

顾临川看着女孩肆意自在的笑容怔愣出神，原来快乐这么简单，他的镜头本能地对准这个瞬间，快门声惊落了酒柜暗格里山茶标本的枯瓣。

"摄影师都像你这样贪心吗？"她笑着往冰球上浇野杨梅汁，紫红色液体在杯中晕染成晚霞，"眼睛看不够，还要用镜头偷。"

取景框里她的睫毛忽闪，蓝翅凤蝶停驻的野蔷薇也是这样颤着沾露的蕊心。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想记录美好的事物。”

顾临川放下相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指尖尴尬地摩挲着相机边缘。

游鲤礼将新调的酒推到他面前，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吧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这杯叫'洱海月影'，算是'苍山暮色'的姐妹款。"她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相机上，"你拍过洱海的月亮吗？"

顾临川摇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酸甜的梅子味像跳跳糖在嘴巴里跳舞，随后是淡淡的桂花香，最后带着一点洱海特有的湿润气息。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月光洒在洱海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银屑。

"没有，但我现在觉得，洱海的月亮应该就是这样。"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你的镯子很特别。"

游鲤礼低头转了转银镯，内圈的东巴文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这是我姑姑留下的，她说这是'栖云'，和'追云'是一对。"

"追云的人要学会停步栖云。"顾临川轻声念出那句东巴文谚语，目光若有所思。

"你也知道这句？"游鲤礼有些惊讶。

"风花小筑的老周告诉我的。"他顿了顿，"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谚语。"

游鲤礼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笑道："是啊，姑姑总说，追云的人要学会停步看花，看月，看人间烟火。"

她转身从酒柜深处取出一个老旧的陶罐，揭开盖子，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这是去年酿的梅子酒，要不要尝尝？"

顾临川点点头，看着她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酒液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仿佛封存了去年夏天的阳光。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我小时候总喜欢跟着姑姑去苍山采药，她教我认识每一种植物，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和用途……”

顾临川静静听着，手中的相机不知何时又举了起来。取景框里，她的侧脸被吧台的暖光照亮，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顺着那阴影向下，是她挺直线条利落的鼻梁，精致的恰到好处 ，给她柔和的面容添了几分英气。再往下见她朱唇轻抿，如同鲜嫩欲滴的玫瑰花瓣，在暖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你又在偷拍。"她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次不是偷拍，"他按下快门，"是光明正大地记录美好。"

游鲤礼笑着摇摇头，将一杯新调的酒推到他面前："这杯叫'苍山晨雾'，算是明天的预告。"

顾临川端起酒杯，浅尝一口。清新的松针香气在口中弥漫，随后是淡淡的蜂蜜甜味，最后的回甘带着清晨露水的凉意。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苍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酒过三巡，酒馆里的喧嚣渐渐低了下去，头顶的灯光不知何时也暗了几分。顾临川抬手看了看表，时针已悄然指向深夜，他起身整理外套，轻声对吧台的人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明天要不要跟我去苍山？"她突然问道，"方便的话，我带你去采月光草。"

顾临川睁开眼，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好。正好可以去采风，那…方便加你的联系方式吗？"他快速调出二维码伸到游鲤礼的面前。

“当然方便，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可是苍山的‘活地图’！”游鲤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唇角微扬，轻快地掏出手机，扫向顾临川递来的二维码。

“那你可别睡过头。”随后她又补充道。男人的背影在月光下越拉越长，最后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

“阿礼阿姐，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呀，是不是因为有人陪你上山？”小满端着托盘从里间走出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就你话多，赶紧去收拾桌子！"

小满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双手抱胸：“阿姐，你可别不承认，我都瞧见你眼里的光啦，跟平时可不一样。”

游鲤礼转身背对着小满，一边收拾吧台，一边嘟囔：“我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眼神也逐渐放空。

趁着小满不注意，她偷偷拿出手机，盯着顾临川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在夕阳下拍摄的侧脸照，暖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

看着看着，游鲤礼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思绪早就飘到明天与他一同前往苍山的路上。

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薄纱，将远处的十九峰笼罩得若隐若现。脚下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顾临川背着相机，跟在游鲤礼身后，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向山上走去。她的竹篓里装着几样简单的工具，脚步轻快得像一只山间的精灵。

"这条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她回头冲他笑了笑，发梢沾着晨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金芒，"小时候姑姑常带我来这里采药。"

"你看，这是月光草。"她蹲下身，指着一丛银白色的植物，"它们只在蓝翅凤蝶栖息的地方生长，姑姑说这是苍山送给有缘人的礼物。"

顾临川凑近细看，叶片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他下意识按下快门，捕捉到她专注的侧脸——睫毛低垂，唇角微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与这片山野。

"这是火把梨，"她继续向前走，指着一棵结满红色果实的树，"它的果实酸甜多汁，是调酒的好材料。还有高山杜鹃，花瓣可以入酒，香气独特。"

顾临川跟在她身后，镜头不断捕捉她与自然的互动。她时而俯身轻嗅花香，时而踮起脚尖摘取果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灵动与生机。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她的酒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力。

"你知道吗？"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巅，"'苍山暮色'的灵感，来自姑姑临终前看到的最后一场日落。她说，那天的夕阳像一杯调坏了的酒，颜色浓烈得让人心碎。"

顾临川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所以你才开了这家酒馆？"

她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我想把苍山的美好都装进酒杯里，让每一个来这儿的人，都能尝到这片土地的味道。"

他举起相机再次把镜头对准她的脸。取景框里，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整座苍山的重量。按下快门的瞬间，一只蓝翅凤蝶从她肩头掠过，翅尖的鳞粉在晨光中洒下第一份喜欢。

"你又偷拍我？"她转过头，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眼底却藏着笑意。

"我在拍风景，"他指了指她身后的苍山，"你只是恰好出现在画面里。"

"是吗？"她歪着头，笑得像只狡黠的猫，"那下次记得把我拍好看点。"

顾临川放下相机，目光与她交汇："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寻找一种感觉——一种能让我停下脚步的感觉。以前我以为，这种感觉只能在镜头里找到，但现在……"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游鲤礼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笑意取代："那你找到了吗？"

"也许吧，"他轻声回答，"至少现在，我不想再逃了。"

游鲤礼被他正经的模样逗笑，从竹篓里取出一个水壶递给他："喝点水吧，前面还有一段路。"

顾临川接过水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一股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工作的压力，只有她清澈的笑容和苍山清新的空气。

"走吧，"她背起竹篓，继续向前走去，"我带你去看看苍山最美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