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时间?
听完老人的解释,不止张宛清就连开这家店的向慈都差点惊掉下巴。
“您……刚刚的意思是说,您想在没走之前让我给您服务?对不起,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冒犯到您?”
“没关系的小姑娘。”老人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的神色。
“生死有命”老人缓缓摘下帽子,“奶奶时日不多啦。”
寻常人走到这一步大抵都会失去任何求生的**,而眼前的老人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一副豁达乐观的心态,这倒让向慈诧异。
“奶奶,您积极配合治疗病情一定会好转的。”思考良久,向慈组织语言宽慰起对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您该对医生有信心。”
“这世上啊总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老人叹了口气,面色越发变得凝重,“我老伴走的早,儿子儿媳好些年前又因飞机失事突然去世,我这心里其实比谁都苦。”
“可我们祖孙二人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本想着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我这说生病就生病,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给我那孙子留些念想啦。”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这期间张宛清已经忍不住跑到门外偷摸哭去了。
“你比那姑娘坚强。”老人指指门外,眼里多少带些调侃。
向慈挠挠头,“其实我跟您孙子的情况差不多,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了。”
察觉老人的目光由惊讶慢慢变成一种怜悯神色,她顿时觉得挺不自在,便笑着扯开话题,“您别心疼我,不然我该和门外那姑娘一样了。”
这话顿时将老人逗笑,一阵笑容过后老人收敛情绪,再次诚恳发问:“交心到这个份上,小姑娘还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在想您真的不知会您孙子一声吗,我的意思是他如果知道会不会太伤心了?”
“他那岁数还伤心的话,是不是还不如你一个姑娘家?”
老人话锋一转,“我就是想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把这事给解决了,好歹让我在走之前能亲眼看看这一生都做了什么。”
老人慢条斯理地解释起原因,这期间向慈没有出言打断。到最后,见时间差不多老人留了号码又从包里拿出钱包准备预付定金,向慈这才一把拦下。
“奶奶,我这店今天刚开业您还是店里第一个客人,定金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
老人仍旧坚持,向慈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您确定好时间再付,总不能时间还没定呢就收您钱吧?”
其他行业或许可以预付定金,可她们行业特殊总不能人还没走就盼着哪天会离开?
向慈先前在殡仪馆工作的时候,她的师傅费海龙就曾经严厉地训斥过她,说在这里生死由不得别人做选择,但一旦从这里走出去,希望她能保持敬畏之心看待每一个弥留之际的可怜人。
老人拗不过,最终点头表示等她电话。
没一会儿的功夫张嫂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进来,见老人毫发无损,甚至面色看着都比先前好上许多,她这一路的担忧才化为乌有。
“行了,咱们走吧。跟这小姑娘聊聊天啊,心情愉快多了。”老人就着张嫂的搀扶起身,笑着朝向慈挥挥手然后走出门外。
路过张宛清身边,她甚至还停下脚步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待到老人走远张宛清才磨蹭着进来,发红的双眼一看就是偷偷哭了好久。她边揉着眼角边哽咽地去拥抱向慈,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可怜人为什么这么多?”
“那是你被保护的很好。”向慈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的目光不由去追随越发模糊的背影,她想到了她曾经失去的亲人。
那会她也怨天尤人,也怪命运不公,可这么多年下来,时间将她造就成一株坚韧不拔的小草。
“您心情这么好,看来跟那姑娘聊得挺投机?”一路上张嫂各种有意无意打听,只不过老人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当即再三叮嘱:“今天这事千万不能告诉砚辰。”
张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还是得跟季先生知会一声。
回到家,老人称有点乏了便回房小睡,张嫂守在门边等了好一会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到厨房给季砚辰打电话。
季砚辰近期正在外市做调研工作,这会刚结束会议突然接到张嫂的电话,他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维持往日那般。
他笑着同身边人打过招呼,这才快速走到无人处接起电话。
“张嫂,奶奶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张嫂看一眼老人的房门,捂着嘴压低声音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季砚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整张脸变得铁青。
“奶奶临走时有没有和对方约定过什么?”
“这倒没有。老人家只说和那小姑娘聊天很愉快,至于聊了些什么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不过老人家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肯说,还让我千万别告诉你。”
“千万别告诉我?”季砚辰琢磨着,“这事我心里有数,奶奶那边还麻烦张嫂您继续帮我盯着。”
挂掉电话,季砚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当晚他给老人打了一通电话。
起初老人有些谨慎,直到听说季砚辰是在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之后,老人才笑着说自己心情挺好让他不用惦记自己。
老人问起什么时候回来,季砚辰脱口而出不确定。他能明显听出对方沉默了一秒,于是立马改口称大概月底左右。
“年轻人还是得以工作为重。”这回,老人的语气明显轻松不少,季砚辰总觉得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
如果他猜的没错,奶奶大概会在他回来之前再次联系对方。季砚辰想了又想最终给沈青山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刚接通,沈青山嬉皮笑脸的语气便从那头传来,惹得本不是滋味的季砚辰头皮一阵发麻。
“哟,大忙人终于有空找我了?”
季砚辰揉了揉眉,语气低沉,“正事。”
“说吧。”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季砚辰就没见沈青山有过正经的时候。
“现在到月底之前监测我奶奶手机上一个手机号码。”
“诶,我说季砚辰你当我黑客啊?说监测就监测,万一老人家告我违法怎么办?”沈青山正吃着饭,听到季砚辰的话吓得立马站起身,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虽然他会,但他更懂法律。
季砚辰没办法只能将实情全盘托出,“不用监听内容,只要我奶奶和这个号码的主人联系,告诉我一声就行。”
“就这?”
“以后想去家里吃饭的话,就帮我这个忙。”
逼人逼到这个份上,沈青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完全明白这件事已经对季砚辰产生了莫须有的影响,认识这么多年,沈青山还是头一次见季砚辰有要事求他。
没出一周,沈青山便将两人通话的时间截图发给季砚辰。
对方简单回了两个字“谢谢”,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还真是不带客气的。”沈青山看着那颇为见外的两个字,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那边,季砚辰得到通话时间转头就给张嫂打电话。
约莫半分来钟电话通了,很明显是张嫂找了借口从老人身边离开。
“张嫂,奶奶有没有说让您这几天准备些什么?”季砚辰想着好歹张嫂在少不了需要帮忙,可让他失望的是张嫂居然也一无所知。
“准备些什么?”张嫂反复回忆道:“倒是没说准备。不过听到我说明天得去趟医院,老人家立马就同意了。以往还问问情况,今天愣是什么没问居然还说让我仔细检查,别舍不得花钱。”
季砚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您忙吧。”
挂完电话,季砚辰当即收拾东西开车回桐城。
六个小时的路程他比平常快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赶在五点之前来到向慈所在的店里。
太阳下山,见没什么人向慈打算关店早早回家,正收拾之际她突然发现门外站着个男人。
高瘦挺拔的身材,穿一身得体修身的黑色西装,短碎发,高鼻梁,戴副细框眼镜。
模样上是非常标准的儒雅绅士风范,唯独脸色看上去却不怎么友善。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想咨询的吗?”向慈放下手里的活走上前询问。
她自觉语气态度各方面都挺谦虚,谁知男人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跨进店里。
对方细细打量着这家小店,向慈总有一种被老师当堂捉住检查作业的即视感。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自在,于是她趁对方还在打量中,转身去饮水机那倒来热水。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男人扫来一眼,目光不掺杂任何情感,冷漠的样子几乎是与他脚上那双锃亮带有疏离感的皮鞋一样,莫名勾起她的不安。
“是,请问您想咨询些什么?”
“上午给你打电话的老人,是我的家人。”
向慈反应慢了半拍,“您是,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