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54章 天涯

年后，正啸先将执礼派到边关，自己先回了中州交接司马的事宜，再赶赴边关上任。正啸回程之上，执礼还一直跟谢青商量是不是劝正啸把茉云调走，可是谢青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入军中不合适。但是他知其能耐。

而正啸却没有跟执礼和谢青商量，到了府衙和宋大人禀报了，会带走了雄山和众里。府衙众人皆议论纷纷跟正啸走，从官场来说，那便是飞黄腾达，可茉云如此能耐为何终不得大人赏识。

雄山和威行都都劝茉云去自请跟随，说大人一定会考虑的。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他却依旧一脸风轻云淡。

“我是不会离开中州的。”茉云无语的咬着饼说道，“你们不怕死的去跟大人混吧，我还是跟宋大人一起过几天太平日子。”

“我等是去驻防，不是去打战。”威行看向茉云说。

茉云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每日都憧憬着卢正啸离开中州之后的好日子。

正啸从祠堂走出来的那一刻，自己便没有考虑过当日的恐惧的缘由，奶奶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不要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峑戎不灭，你便不是你自己的。而他深知方茉云呆在这里，才能过得好。

茉云傍晚来了心月楼，看见若辰端坐在雅间品茶，青岚在一旁弹琴，桌上放的都是自己钟爱的点心，还有从京城带来的打包食盒，这一看就是在等自己的。

“恭喜高升！”茉云笑着走进去坐下，抬手便拿起云纹底座白釉酒壶倒着酒，边倒着酒边凑近闻了一下，“关大公子这儿，从不怕没有好酒。”

若辰看见茉云便一脸温润的流露出笑意：“不怕没好酒，唯恐无故人共饮。”

“你该不是也来劝我追随吧？”茉云饮尽了杯中酒看向若晨说道

“不是，我既没有理由说服你，亦无能耐说服他。”若辰被逗笑看向茉云浅笑道，抬手将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推给茉云，“手下此物。”

茉云看着玉牌伸手摸了一下材质看向若晨没有动，若辰亦眼含柔光的看向她。青岚轻轻吸了口气，这玉价值连城，并不是寻常之物。

茉云嘴角上翘直白的望向若辰说道，“卢依妮说，京城里传说若辰叔叔拒皇上的婚，是因为中州有一女子，以一句诗就医好了他心病，然后此人和关大公子都是文采风流之人，几次出生入死，两人心意相通。”

青岚停住愣松了半刻看向茉云，然后看向眼神依旧温和的若辰。

“还传卢正啸敢拒绝皇上的婚，是因为在中州有一女子，此女子剑法奇绝，一身是胆，数次救他于危难，和他那是情深义重。”茉云笑着自顾自的说道，然后凑近若辰小声说道，“据我对两位大人的了解，这两个女子可能系同一人，她不知上辈子做了何孽，悠悠众口，猛虎不敌群狼，她未来很可能死都不怎么死的。”

若辰顷刻被逗笑了看向茉云，她嘴里说出什么都是如此坦然的。

“方茉云，你还有畏惧之时？”青岚亦被逗笑了看向茉云说道

“我谢谢两位大人让我感受到了，昨晚吓得硬是没睡好。”茉云笑着把玉推回去说道

“这玉别无他意。”若辰平淡的端起酒杯说道，“亦不是赠你，暂且留在你处，日后你若闯了大祸，让人持此玉来找我两。”

茉云无语的看向若辰，心想我能闯什么大祸。可是这般说，自己似乎能接受一点，自己素来讨厌嗟来之物。

“倘若山穷水尽之时，拿此玉当个活当，我亦会让人去赎。”

“够意思。”茉云拿过了玉牌笑着说道。

他们如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夜里道一句各自珍重，茉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若辰看着茉云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轻轻放下了马车帘，让一切消散在夜幕中。他心中亦明白，他们要走的这一条路，艰难，泥泞，荆棘密布，却是一条他们不得不走的路。而茉云此生本不需要走，应该自由自在，畅快淋漓的活。

茉云轻轻开了府衙内院的门，伸头轻轻一撇内院没有灯，转身将门合上，心想那家伙今夜倒是睡得早，跳下台阶差点撞到，定睛一看是正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旁边站在千山和万莫，吓得茉云直接跳回了台阶上，防备的看着他。

正啸懒得多看茉云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有个稳重的样子。

“方茉云，我跟你约法三章。若有违反，我依然会将你赶出公门。”

茉云看向正啸，保持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千山看着都隐隐被逗笑了。

“第一，若要斗，先搞清楚斗不斗得过。”正啸转头看向茉云说道，“你不会每次都能靠得了运气。”

茉云顿时就不爽了，老子每次靠的都是实力和脑子，你才靠运气，一出生就是元帅的嫡子，还老自己跳坑里。

“其二，若要杀，三思而行。”

“将军，素闻您杀伐果断。”

“我出生便注定是把染血之刃，你也愿否？”

茉云愣了一刻看向正啸，似乎看见了正啸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控诉，可转瞬即逝，依旧是冷峻和坚毅。

“方茉云，你觉得你拼尽一切爬出了深渊，可你其实从未曾见过真正的深渊地狱，而这人世其实待你不薄。”正啸起身转身说道，“望你不要虚生浪死。”

“这才两？”

正啸头也不回的往书房说道“我想到再说。”

千山愣松了半刻看向正啸，这绝不是正啸以往告诫属下的口气，方茉云在少主面前，亦从来不像上下属。

“训话得跟我爹一般？”茉云没好气的回道。

“我若是你爹，早把你沉井里，莫让你日后为祸八方。”正啸依旧没回头却没好气的说道。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宋大人日日说自己为祸四方，他居然还加了四方，她忽然吸了口气又说道“那也请大人听小的一言，欲灭峑戎，得先留着自己的命。”

正啸停了一下步伐，终究没回头，径直回了房。茉云亦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站在窗前，没好气的想着，还是关若辰够义气，要走了，留下一玉牌，担忧好友会不会被人整，会不会没饭吃，卢正啸那家伙出发前，还想着威胁我一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望向天空自己不禁敬佩，自己亦知他两未来之路定是披荆斩棘，就像永阳郡主所言，这一切本和他们无关，他们出生天潢贵胄，本可一生衣食无忧，高官厚禄，而他们偏偏寻了这条难走的路。

翌日，正啸启程了。众人都来送他。宋大人带着沈师爷一直送至城关，就好像送自己的孩儿一般，殷殷嘱托。

正啸临走之前，马上狠狠俯瞰了茉云一眼，仿佛在说，我不在，别到处去闯祸。茉云亦没好气的抬眉看向正啸，好似在说，峑戎在，别蠢得随便把自己交代了。

正啸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握住缰绳，若辰陪依妮同坐马车，依妮探出头来看向茉云一直晃着手，依依惜别。茉云看先他们粲然一笑。

“大人一路保重。”众人行礼道

“保重。”

正啸一行人走了，府衙瞬间变得清净了很多，新来的司马还没有到任，茉云清晨走出府衙，看向春和万物新，她深深吸了口气，抬头迎向朝阳，自己也要打起精神。

新司马没到任，中州的治安好得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只因谁都知道正啸一走，那便是没人镇得住茉云的，谁要是敢触霉头，第一个挑衅茉云，那便是引了刚出笼的恶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青岚轻轻摇着团扇，走在路上听得那帮派主这般训斥他们的属下，要是谁把此时的方参军惹来了，就打断他们的腿，青岚淡然被逗笑了，那家伙最近总借口自己大病初愈，实则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这日宋大人将茉云叫去了书房，茉云摸着刚睡醒的脸看向宋大人，可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是朝廷刑部文书，选拔了各地干探入京城刑部学习。老夫准备推荐你去。”

茉云端起茶喝道“我要跟他们学什么？”

“当日你爹亦去过刑部学习，还受到了刑部的表彰。日后亦受益匪浅。”

“对，北上学习回来，那是学了点本事的，不然怎的没五年就去了西天。”茉云看向宋大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个家伙，懂何为忠，何为孝？”宋大人顿时语结瞪向茉云没好气的骂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若你去刑部顺利完成刑部学习，按朝廷规矩，涨二两银子月钱！”

“那我也不去。”

“你放心，昔日你爹在刑部学习的同僚。现在乃朝中德高望重的刑部总捕头，人会关照你。”沈师爷看向茉云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不去，我在中州混挺好的。”

茉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本来也是，自己日后还难道还能飞黄腾达做个一品大员啊？谁知道宋大人他们在搞什么鬼？

“卢正啸现在在边关，压根没有时间回京城，你放一百个心。”宋大人指着茉云没好气说道

茉云一脸质疑的走过来，扯过公文说道“啥时出发，府衙负责路费开销吧？”

宋大人顷刻被逗笑了指着茉云说道“方茉云，你这一生还有你怕的人，也好！”

茉云开心的出了府衙就去了心月楼，青岚摇着团扇看向茉云，茉云兴高采烈的跟青岚分享着当日万莫跟自己说的，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店，好吃的点心。

“等我日后回来，能带的亦都带些给你吃。”茉云开心的收起记录的小册说道

“少招惹点是非就好。”青岚看向茉云无语道

“我爹亦去过刑部学习，我现在还记得当日他回之事，意气风发，立志报销朝廷的样子，我想去那里看看！”茉云撑着头看向漫天红霞道。

虽然不知宋大人又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她心中却不禁想起了这些日子自己都不愿想起的那个人，她想去看看将他围成困兽之地，到底有多可怕？卢正啸真是不了解自己，就自己这该死的性子，人若跟自己说什么，忆往昔，自难忘，自己素来是那没良心的货，顷刻便会忘怀。

可那混账临走前，跟自己说什么自己没见过的地，这跟撩拨自己有何区别。那我非得去看看，不能白活这一世，岂能没见过这人世地狱般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