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37章 缓和

翌日清晨，茉云艰难地起身，微微抬手忍痛穿上官服，在盆中捞出布巾艰难的拧着，看着水盆中的自己，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如此狼狈。在那大老鹰下面讨活怎得如此艰难？

可是又想着昨夜他救自己之时，握剑之手居然微微颤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居然亦会有心急之时，想到此茉云立刻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丢开了布巾，去食堂用早膳。

“伤了休几天。”威行端着面坐于茉云对面，看向面色苍白的茉云。

茉云没好气的费力抬起头“都没睡，等着我做饵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分不清好坏。”威行无语的说，“要不是大人发现那群人带着的牌是漕帮十三堂的腰牌，你小命就悬了！”

茉云愤愤不平的走了，他最近和正啸两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伤得这么重？”青岚端起鲜肉虾仁小馄饨放在茉云面前关切的说道，“怎不卧床休息？”

“小事！”茉云抬手拿勺子吃着馄饨，暗器伤在右肩膀，自己还真觉生疼，将勺换到了左手拿着。

“这挨了板子，还被人追杀？”青岚摇着扇叹气望向茉云。

“当属流年不利！”茉云费力的吃着叹气道，“诶，这心月楼今日怎么这般清净？”

“翠云班来中州城了，乔妈妈亦去看戏了。”

“翠云班？乔妈妈怎么这般不够意思？”茉云一下便激动的坐起来，拉扯了伤口顿时又疼得眉头紧皱。

“你慢点。”青岚无语的看向茉云说道，“现在翠云班一票难求，过道亦满满皆是人，乔妈妈跟翠月楼娄班主是老交情，人才邀了他去，乔妈妈还能这般不知礼数的邀了全心月楼的去？”

“我快点吃了，到时候到场外找个地，也能听见，再不成我飞楼顶上？”茉云大口的吃着馄饨，忍着肩膀上的疼，他自小便最喜欢看戏了。

茉云欣喜的和青岚到了翠云班的门口，可是自己只能站在门口跃跃欲试的垫脚，看向里面今日会演什么剧目。渐渐亦只能看着这门口的车水马龙，都是这中州城里的达官贵人的轿子马车一**的来去。

“烦请让路？”

茉云转头看过去是当日在宋大人府上见过的吴夫人，她正殷勤的扶着另外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尊贵夫人，缓缓从轿子下来。吴夫人和这贵妇说话的声音是那般的和善，但是就当做完全不识茉云一般，眼神中漏出的嫌弃和鄙夷分外明显。

“这翠云楼的第一场戏，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都可看的。” 那夫人用丝绢在鼻前挥舞了一番，似乎在赶走不干净的什么一般。

青岚伸手拉了茉云过来，这般的势利的眼神是她两自小就看得够的，她伸手拍拍茉云的肩膀以示安抚。

茉云无语的耸耸肩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会拿马桶砸人家。”

青岚被逗笑了说道“走吧，明日问乔妈妈看能不能找娄班主跟你弄张票？”

“坐树上的亦行。”茉云叹气张望道

“就你伤成这样还终日里墙上树上的。”青岚无语的摇着团扇伸手拉着茉云要走。两人一转身看见一个熟人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温和的看向他们。

那人便是关若辰，他一袭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悠然立于秋阳之中，黑发如瀑映日金辉，衣衫轻轻随风飘扬，修长的手指轻拿着合拢的折扇，人群中仿若云儿般轻逸，月儿般柔和，让人无不注目。

“关公子。”两人都寻常的行礼道

若辰也轻轻的回礼后看向茉云说道“来看戏？”

“没有，来门口看个热闹罢了，没票。”

若辰眉眼弯若新月的笑了说道“那正好，我倒是有票，却想着无人相陪，来此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友人能陪我看戏？”

“真的吗？”茉云顷刻便欣喜若狂的看向若辰。

“嗯，两位随我来。”若辰缓缓移步入院，茉云拉着青岚开心的随了过去。

青岚看向若辰的背影，世人说关大公子的好，真是半点没有浮夸，他若想帮人，亦会考虑受助之人的感受，不会让人平添半分的不自在，当然这种不自在其实在茉云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若辰走了进去娄班主亲自过来迎客，亲自将他迎到台前正中央的位置，身边很多人都起身跟关若辰行礼，亦包括刚吴夫人搀着的那个贵妇也起身行礼了，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关若辰身边的茉云，关若辰平淡的微微点头。

那贵妇正一脸热情的想跟若辰说什么，若辰漠然的转身看向茉云温和的说道“坐。”

青岚看过去分明看见那贵妇脸上有几分尬笑，坐回了位置，偷偷的瞥了茉云一眼，眼中透过一丝忐忑。青岚微微笑了转身看向茉云，便顿觉无语，茉云的眼光却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

“方茉云。”青岚小声提醒道，心想着跟着关公子进来，还是不能丢了人家颜面。

“食物本是供人食用，不用客气。”若辰坐下温和的看向他们道。

茉云开心的坐在黑漆镂雕椅子上，往椅背上一靠，结果撞到了伤口，顿时不自觉的皱眉摸了一下肩膀，心想自己又得意忘形。

而若辰公子轻轻的抬手，不一会儿有人拿来了软靠枕，让茉云靠于椅背之上，茉云开心而舒畅的调整好位置，戏开始了，茉云立刻看得是聚精会神。

而青岚余光看向若辰，他会时不时的看茉云一眼，甚至会被茉云逗乐了，可是他分明对戏却只有那么大兴趣，或者说他处之泰然，也是他从京城来，什么精彩的戏班，没见过。

青岚心中有一丝费解，莫非关若辰发现茉云是女子，可是她望向茉云，又觉不太可能这家伙哪有半丝女儿家的模样。

一场戏看完，茉云顿觉酣畅淋漓心情大佳，一路上还在回味意犹未尽，若辰则一路与其同行。

“关大公子，是有话想与我说？”茉云看向若辰说道，他素来直率。

“可有想过缓解一下你与卢正啸的矛盾。”若辰看来看向茉云道，眼神中透出一丝关切。

茉云顿时兴致少了三分看向若辰，不该他提起了扫兴名字，扰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若辰扇着折扇浅浅笑了。

“此人脑子有病，他在沙场杀人都可以，我在中州揍了几个混混，他就说我暴力！上次那贼调戏良家妇女，我特地听他的，自己没动手，让人揍了他一顿，他掉过头来又揍我一顿。”茉云说起此事就义愤填膺的说道

“宋大人可说了，你两的公道他都断不明白。”若辰笑着拂袖摇摇手中的折扇，即便是面对着茉云如此凶狠的眼神，若辰依旧是一脸的温润的笑意，“你明知他是大老鹰，你就顺着他的毛摸能如何？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茉云心想着好像也有点道理，何苦给自己找罪受，自己现在着实也是搞不赢那个大老鹰的，他看得透，管得严，还下得了狠手。

“或许你亦可仔细思量，你此时是遇见了事事皆好说话的宋大人，未来呢？”若辰眼中放出柔光的看向茉云，“你就当他是让你在还未接触到官场的至黑至暗之前，学会如何保护好自己。你要是也如他这般，自小在官场的暗潮汹涌中沉浮，你就会明白他许是为你好。”

茉云顿时心中闪过一丝无语，我谢谢您如此高看我，至黑至暗处说不定我混得比现在如鱼得水多了。青岚则摇着团扇抬眉看向茉云，心想有的人怎么自己不问问自己，大老鹰这么为难他，整他，打他，他为何还要帮人家啊？

快到之前的岔路口府衙，青岚行礼与两人告别，往心月楼走去，路上不自觉的回头张望，若关若辰和卢正啸知道方茉云是女子，那又是何种情形。

茉云和若辰走进府衙边突然听见正啸的房中居然有争执声，这府衙中还有谁居然可以和大老鹰争执？

“卢正啸，朝廷从不插手漕帮之事。”

“你漕帮背后暗算，打了我的人！”正啸亦怒目回敬道

“看样子是他朋友，漕帮少帮主来了。”若辰抬眼望去，看向正啸的书房。

茉云抬目望去，一群壮硕的男子在正啸书房，气势汹汹之状，是朋友？看起来更是来打群架的。不过这些人皆肩膀宽厚，衣襟在臂膀处拉扯得有些紧，清楚可见手臂上肌肉线条紧实，步履稳健，着实像是船上的人。

“我弟你交给我教训即可。”

“我没要他小命都算好的。”正啸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的怒气皆能感受到

执礼站在正啸身旁，双眉紧蹙，而立于对面曹少帮主身旁之人亦是满脸的尴尬。

“卢正啸！”曹少帮主一拍桌子吼道“我弟是气盛，可难道不是你的人先违反惯例，插手码头之事，将我的人全部打伤？”

谁知道此时“哐”的一声茉云推门就走了进来“我打的，怎么？”

正啸瞬间皱眉看向茉云，执礼却心中有些确幸，至少茉云认了此事，亦可以分担一些漕帮的怒气，他是万万不愿看见少主和漕帮少班主因此等小事心生嫌隙。要知道未来与峑戎的大战，漕运可粮草运输的是重要的助力。

茉云打量了一下漕帮少帮主愣了半刻，此人一看亦是个绝顶高手，他转念一想自己有伤在伤，此时肯定打不赢，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立刻不紧不慢的看向漕帮少班主“一看您，亦是个讲理之人。”

正啸看向茉云，眼中亦闪过一丝无语。茉云走过去拿起纸笔，自然她亦瞧见了正啸的眼神，这大老鹰怎得总知道我想什么似的。茉云随即将这伙人所行之事，所收取之费用计数一一呈于纸上。

“我就不信你们漕帮勾结商贩，以此法管理这漕运之上的数千条船，你们那上万弟兄不反！”茉云指着纸说道

曹少帮主顿时愣了半刻，他身边之人更是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不可能？”

“中州码头的老人，你随便找一个人过来问！若有虚言，你拿我抵罪。我抓他们只因他丧心病狂，断了码头中州一众民众的生计，若于你们而言，此等背兄判教之人，可算是死有余辜。你们找我们什么晦气？”

曹少帮主瞬间咬紧了牙，拳头也握得很紧，他其实也早有怀疑，可是他从未想过漕帮如此艰难之时，他弟居然会背叛自己，勾结外人，中饱私囊。

执礼顿时才松了口气马上说道“曹少帮主息怒，各人家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十三堂主在外属实有些张扬，少主当日亦是气急。”

曹少帮主顿时拿起了那张纸咬牙说道“人让我带走吧。”

“带他去牢里拿人。”正啸亦没得好气的说道

曹少帮主让人把他弟抬了出来，看向正啸终究还是抱拳行礼，正啸也点了一下头，而此时茉云看见那暗器伤他之人，顿时就按耐不住冲出来，被正啸无语的一把拎着丢到后面。

“我只是有伤在身才跟你们讲理，你可别等我伤好了，再撞见我！”茉云气愤地冲着漕帮离去的背影骂道

正啸转头瞪向茉云，茉云才气愤地抱胸站在那儿，虽没再叫喊可是满脸写着不服气，众人不禁都忍着笑！

若辰扇着纸扇看向执礼淡然而笑说道“你实在无需杞人忧天，素来他惹的事，他都能平！”

正啸转身回房与茉云擦身而过之时忍不住低吼道“留点神思，与其在此犬吠，去用内力把余毒逼出。”

“您用神色打架的？那您在朝堂上骂那些大人是猴子的时候，为何不用神思把他们都干掉？”茉云没好气的怼到。

众人愣了一下顿时都伏低头忍着笑，只有关若辰毫不畏惧的笑得前俯后仰，正啸瞪了关若辰一眼，懒得再搭理茉云回了房。

茉云也没好气的回了自己小院，趴在床上其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憋憋嘴巴盘腿而坐，用内力将余毒逼出，出了一身汗但是好像经脉确实通畅了一些，茉云夜里去厨房自己找了些吃的，回房之时看见已是深夜，他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正啸看着南境关外地图，心想自己去罗虎的军营亲自找机会查探一下关外，与其坐以待毙和小心查探，说不定自己现身边关，就能引得他们蠢蠢欲动，自行暴露。想着他抬头瞥了一眼茉云的小院，心想那家伙应该最近也能安分一点。

翌日，茉云酉时按照规矩，茉云不咸不淡的去汇报了自己的公务，准备汇报完马上撤，此时屋中只有大老鹰端坐于案前，而他今日居然抬目看向了茉云，茉云顿时警觉，他这是又要拿自己短了？

“我要出去一趟，这段日子，消停点。”正啸难得平稳的语气看向茉云道

茉云望向大老鹰那冷峻的眼神，居然也说不出他眼神里是含着威胁还是关切，更多的怕是对自己不信任和不放心。他心中亦是心中闪过一丝无语。

“你去哪？”茉云问完才意识到，我问他这个干嘛?

“边关。”

茉云怔了半刻看向正啸。自己曾记得他在关外的杀手悬赏榜，一直高居前三，而宋大人一直让他注意安全，他这跑去边关，是要去送死？

“去吧。”

“是，卑职告退。”茉云起身转身走出了房门，反复的跟自己说，管好自己的事，不要多管闲事，此时跟自己毫无关系。

茉云径直出了府衙去心月楼找青岚，碰见乔妈妈笑脸相迎，只问茉云和关若辰是什么好关系，若可以多带若辰公子来心月楼听曲喝酒，茉云不知为何连敷衍乔妈妈的心思都没有，还是青岚来解围的，茉云到了青岚房中便看向窗外，那家伙终日说自己作妖，那也比他自己作死强吧？自己是怎么了，怎得这般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