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章 002

茉云抬眼望去，堂中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如云，皆围坐于红木雕花蝶如意圆桌旁，觥筹交错，佳人同欢，实乃找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这么大的地，为何就在起这堂中央设桌椅？”茉云顿又觉蹊跷的说道。

“奇货可居呗？你可知订这一桌得花多少银子？”青岚晃过来摇着扇往订的贵宾桌前走去。

“要钱？你如此聪慧，必知，这衙门不好报销这支出吧？”茉云大步流星的轻声道。

“方茉云，帮你忙，还要我贴钱呗！”青岚顾盼生姿的转身，眼含愠色看向茉云。

茉云顷刻就被桌上点心所吸引，那圆桌上摆放着各色的花式立体摆盘的点心，有玉梨鲜花饼，山楂小团糕，荷花枣泥酥，椒盐麻香饼和椰香糯米糍，皆置于花开富贵高足盘中，咸甜自相宜，酥软皆可觅。

讲究啊，茉云看着自己顷刻间都有点想原谅他们了。

“头，这儿离舞台近，好动手……”小马和太易小声伏低头评价道，他两是州府衙役，茉云的属下“还有瓜子，果盘，点心送！”

“青岚姑娘素来周到。”茉云丝毫没有搭理青岚的愠怒往前行去

“方茉云，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寒酸吝啬又理所当然的朋友。” 青岚眉眼一弯又嫣然含笑骂道。

“相识于微，人生贵相知嘛！”茉云轻弹衣袖，昂然而坐，伸手便拿起椒盐麻香饼送入嘴边，抬眼却发现刚才那五人就坐在自己旁桌。

“幼时真不该吃你那半个馒头？”青岚没好气的娇嗔骂道。

青岚嘴上虽如是说，可刚听茉云说起了小乞丐，她自己便不禁想起自己身世，幼时因为战乱父母双亡的逃难岁月。

也是这般的夏夜，还偏遇大雨倾盆，自己狼狈躲至屋檐之下，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屋残路破，雨刷打着碎瓦，水顺着屋檐滴落到石路，落下的不知是顶上雨还是心中泪。遇见茉云和他两兄长一路小跑亦到同一屋檐躲雨，亦都是小孩。

茉云满心欢喜的掏出讨来了两馒头，他大哥拿起一个馒头和其二哥一分为二，一人一半，然后把另一个都让给妹妹茉云吃。

自己蜷缩着在墙角，炎炎夏日，心却如寒霜三尺，闭上双目，顿感举目无望，因这世上自己再无亲人了，还苟活于世所为何。

“给。”这时传来一声清爽欢畅的声音，她睁开眼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脸污糟，发丝凌乱却笑意灿烂的脸，就是茉云。

自己怯懦的看向茉云炯炯的闪亮的双眸，好似含有光芒万丈。。

“我刚还讨了些别的路上吃了，这馒头我吃不完，浪费粮食会挨雷劈的，要不你帮我吃一半？”茉云边小口吃着，边将另一半馒头塞过来说道。

“谢谢。”青岚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半个馒头吃了起来，好像这辈子从未吃过这般美味一般。

“别客气，你也是逃难吗？”茉云边用手背抚开自己额前乱发开心的咬着馒头，边坐到自己身旁，就好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一般。

青岚微微点头看向茉云，她亦在逃难，居然还这般精气神十足。

“你别看我脏兮兮的，把脸洗得你这般干净，不好讨吃的！”茉云睁着大眼笑着比划着说道“诶，你有要去的地方吗？”

青岚摇晃着头，自己都寻思也许自己都逃不到下一城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吧，我亦是女孩，我还有两兄长，我听说边城有个仁慈的老太太，每日给孤儿发粥，你长得这般好看，肯定好讨吃的。”茉云满脸憧憬的描述道，“听说那儿端午还发粽子。”

自此自己就这般跟着茉云走了，一路虽苦难却欢乐，茉云拉着自己干尽了奇葩事，到处招摇撞骗却总填饱肚子，直到自己遇到了乔妈妈。

亦是茉云劝自己，也不好骗一辈子吃食，若自己喜琴，又有人愿意教习这门手艺，便是幸事，自己才万般不舍和他们三兄妹道别，随乔妈妈走了。

一晃这么多年，任岁月荏苒，任世事沧桑，念往昔如初。那便是自己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时光，以欢喜之心，度人事坎坷。哎，自己也是终究欠了她的。

可是她摇着团扇瞧向茉云带着这两属下，贪吃着那不需他们花钱的点心，那狼吞虎咽的样，又气不打一处。

“老娘这辈子再不吃馒头了。”青岚眼不见为净的看向一旁骂道

茉云嘴角上翘被逗笑了，点心吃起来没下药，这让自己心情豁然开朗，抬手将青白釉酒壶提起，轻轻晃动，将壶口贴近鼻息，似乎在享受酒香的馥郁和浓香，心中却想着这酒也没问题。

斟满酒碗，他端起白玉酒碗轻抿一口，酒具亦没有做文章。

茉云边小酌着边抬眼望去，出得起此钱的果然不是肥头大耳的财主员外就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公子，没几个有身手的，不足为惧。

而这堂内的护院身手也多不足为虑，一般打手而已，自己的另外两名下属老马和石川亦在带人在来的路上，府衙皆可收拾。

茉云的眼神落在了身旁贵宾席上，可唯独这玄衣公子五人看来蹊跷，刚看他们的气息和步态，那都是中州都难能一见的高手，若打起来，别自己来没抓到鬼，却被人打成了鬼。

茉云若有所思侧身看向太易轻声吩咐：“太易，刚那个不言药方左边数起，第二排第三个罐子之药，去买点来。”

“是。”太易旋即就起身离开除了铸心堂。

茉云继而转战果盘，手指细致的剥着葡萄皮，似乎深怕皮将葡萄肉带了去，擦擦皮干脆都塞嘴里，满意的嘴角上扬，皮薄汁多，好果。

“怎的？你有何发现？”青岚俯在茉云耳边轻声细语道

“没半点发现？”茉云端起白玉花瓣碗到嘴边轻抿着酒，一脸的期待望向台上。

“那你这般开心？像幼时等着看不要钱的戏一般？”

“说得一点没错！据我说知，武林中有一种高超不凡的武功身法，可以凌波步于虚空，腾云驾雾一般。”茉云若有所思期待的预测到

青岚无语的摇着团扇看向茉云，没个正经是他的常态。

“如若不济，没得高手……亦可能是西域传来的奇妙幻术，听说那幻术可点雕刻成活物，比如这面人，他一点，哗，一只苍鹰腾空而去，你说精彩不精彩。”

茉云比划着忽得看向旁桌，那玄衣公子身边的随从似乎有一人跟自己是同道中人，眼神直勾勾的瞧着桌上点心，被另一位随从瞪了一眼，但是那玄衣公子随手拿起尝了一口，点了一下桌面，示意让其也吃，那人眉眼中瞬间透出了欣喜，伸手就拿起了椒盐麻香小饼，果然是同道中人。

“若都不是呢？”青岚没好气的撇眼看向茉云，小马亦笑得不行

茉云神思才又回到自己圆桌前：“再不济，高人所制的迷药！把客人和咱都迷得神魂颠倒，他说啥是啥！这也甚好。”

“好在哪儿？”

“待我把这里抄了，然后搞点回去给乔妈妈。咱不就发达了？”

“你！”青岚没好气的摇着扇轻吼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对对对，这中州那是肯定再没得比心月楼正经的地方了。赶明我帮你们乔妈妈求宋大人给你们赐个匾，上面写着正经青楼，挂你们正堂。”茉云一脸故作严肃正经的抬手比划着匾的大小说道

青岚欲哭无泪的愤然摇着扇，却似乎扇子摇得再急，也摇不走她心里的火。

“头，您看，这儿的情况，我们基本都收拾得了吗？”小马忍着笑，也凑过来轻声问道。

“收拾不了。”

“为何？”

“论战力，你瞧旁边那桌！”茉云手上把玩着面人，然后余光瞥向隔壁那桌。

“怎的？”

青岚和小马亦都不自觉的瞥了过去，那五人着实气定神闲，特别是那玄衣公子，吐息之间常人都能感受其威猛之气。

“见那玄衣公子？论战力，他就如同我手中这只大老鹰，其余四人，起码也是四只雕。你看咱这桌，我……”

“头，那你肯定尤胜于那玄衣公子。”小马满脸笃定的说道。

“那是自然。”茉云坦然而坚定地点头。

“得了吧，小马你能别这般谄媚吗？不言其他，人起码高方茉云一个头有余。”青岚凑过来轻吼道

“你练过武啊？你懂啊？”茉云没好气的反驳道

“我是不懂，我虽不知大老鹰能飞多高，可我知你若要打人家，你得能飞起来才打得到。”

“行，我不跟你争，我是一只矮老鹰行了吧，咱看其他人。小马，论战力你就算一头猫头鹰吧？太易那小子眼眯且黑，他连猫头鹰都算不上，顶多算只八哥。”茉云分析着叹气道

“扑哧”小马和青岚都乐了，太易那小眼尖嘴且肤色黝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八哥。

“还有一只啥用没有就长得漂亮的金丝雀。”茉云长叹了一口气，感叹

青岚满脸娇俏的摇着团扇，看向茉云表情似乎好了些。

“金丝雀还自我感觉很良好，哎……她出了钱的，你还不好抛下她不管。”茉云无奈的剥着花生往嘴里扔着叹气道，小马顿时又忍俊不禁。

青岚又给了茉云一个巨大的白眼，她不禁的飘向了玄衣公子一眼，那人着实器宇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头，那咋办呢？这人肯定有问题！”

“你也觉得？为何？”茉云警觉的看向小马说道

“头，青岚姑娘如此摇曳的身姿，动人的气质，他都未曾瞧一眼？”小马认真的分析道

茉云挑眉看向小马，他竟不知如何接话，这又进入了他的未知领域，心想脸都遮了，青岚还有何好看的，身姿谁没有吗？

“人是正人君子。”青岚摇着团扇轻轻的说道，眼神中留出了赞许，她这一生在心月楼也算是阅人无数

可是若说正常亦确实透着异像，另一旁的那客人拉着伴舞的姑娘，喝得神魂颠倒，笑得唾沫横飞，映着此情此景着实正常点。

“正人君子怎么会来铸心楼为虎作伥？”小马看向青岚问道

“你见他是一伙的了？”

“放心，我已经有应对之策，咱只能智取。”茉云胸有成竹的自顾自斟满酒碗

“头，如何智取？”

此时太易气喘嘘嘘的跑了回来，气仿佛还堵在了嗓子眼，将小罐置于桌上。

“诶，财不露白，宝贝岂能随意放桌上啊！”茉云马上收起那药罐到衣袖里道。

青岚好奇的瞧向茉云的袖口“这什么宝贝？”

“我刚让太易去那不言药方买了点药，等会儿下他酒里。”

“什么东西？”小马和太易都下巴还未合拢的僵在原地。

“你要毒死那公子，万万不行。”青岚愤然轻吼道“你好歹个公差，你有何证据证明其有罪，岂可行如此恶毒之事？”

顿时青岚就起身，要来夺走茉云袖中之物，引起了周遭的注意，她才作罢又轻轻坐下，玉手指向茉云。

“您亦好歹是个貌美女子，何以心肠如此恶毒？”茉云无语的藏好药瓶，端起酒碗无语道

“那你刚说……”

茉云环顾周遭之人，好像都在关注着自己的灯火酒绿，或是看着那肥头大耳的商甲和伴舞舞姬的拉扯，津津有味，才放心让他们都凑过来。

“我下点蒙汗药不行啊？”

“那就不下作了？”青岚依旧愤愤不平的指着茉云道

“头……咱干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青岚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天怜见给他这般气度，本可好好为人，官这么深明大义之人，怎可任其为恶，我是救他，亦是救你们。你以为呢？蒙汗药不要钱啊？”

“头，您出钱买的？”小马稍许震惊的看向茉云。

“想得美，我哪有钱，刚太易买的，要不你出？”

小马马上端起酒碗道：“头就是英明神武。”

“好说。”茉云和小马都心领神会的碰杯一饮而尽，太易满脸的哀莫大于心死。

青岚亦满脸都是无望，继续摇着她的团扇。“哎呦，中州的父母官啊。”

茉云乐了，手指绕着酒碗口，可这药怎么下进去呢？她看向桌上的老鹰面人，幽然一笑，顿时有了办法。可是又转念一想，这蒙汗药若是把他给放倒了，之后呢？自己为何止不住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