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3章 013

“你说什么？”

“卑职是府衙司法参军，素来兢兢业业，我逮捕的人犯，我定也审了，至少他为何逃窜和逮捕过程都详细记录了。上面亦有案犯手印。”茉云不慌不忙的阐述道，眼中全是敬业的坦诚。

“那还不速速取来。”师爷即刻焦急的看向茉云说道

“小马，你去取，就在我案下抽屉。”

“是。”

刘督查使的手下也跟上前去，转眼小马取了证词来，他属下也走进来点了一下头，示意并无蹊跷。

小马双手呈上，证词之中清清楚楚记录着，妖姬鸳鸯被捕之前，飞鸽传书给那妖人，他收到报信一路往上城逃窜，可未能出得了城，又被衙役追赶，狗急跳墙之下入了关府。

刘成看了一眼瞪向茉云，他本是御史台的干吏，素来是京城有名的察院爪牙，整个事情始末，本是他设计陷害，他了然于心，怎是一般人那么好糊弄，他一双阴鸷的恶眼瞪向茉云。

茉云自顾自的拿着两份证词一比对，说道“还真是一样的手印，此等贼人将死之际，还有如此计谋，意图攀咬脱罪，心机深远啊。大人，如今之计，只能让那妖人出来对峙了？”

“方才，刘大人说，那妖人已经死无对证！”威行冷冷的看向刘成，谁不知道他们那些卑劣的手段。

“啊，怎么就死了？”

“此份证词为何才拿出来。”刘成阴冷看向茉云道。

“大人，我只是追捕官员，并不是审理官员，不过是习惯留个证词。”

“我是问你，即是证词，为何此时才拿出！”

茉云一脸敬畏的指向正啸说“刘大人，您不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卢大人来了府衙对我等平素里青睐有加，颇为赏识，从未怀疑过我们的操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岂不是辱没了大人用人识人的智慧？”

“咳咳咳”师爷喝茶被呛到，谁不知道卢正啸往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他，师爷只得马上故作镇定的自圆道“茶烫。”

正啸瞥了茉云一眼，波澜不惊的脸色倒是闪过一丝无语，即便是擂鼓动山川之危在前，连何友都透着慎虑，这家伙依旧是这般从容不迫的嬉皮笑脸。

而宋大人捂着嘴看着实在有点忍俊不禁，方茉云便是命悬一线之时也是这般德性。威行等人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忍笑，忍得肩膀都有些颤抖。

“既然如此，两份证词如此差距，难道卢大人觉得，不应请三位衙差跟我去御史台说明情况。”刘督查使冷冷的瞪向卢正啸。

正啸素来都懒得和这群爪牙废话，抬手又把茉云挡到身后，茉云倒是有些无语了，这家伙世人都传得那么英明神武，关键之后只有硬刚这一招吗？

“卢大人，你此举不由得让卑职怀疑您是否亦参与其中。”

正啸双眸透出的冷凌蔑视，似乎就在回应刘成，你怀疑不随你怀疑，茉云倒是无语的被逗笑了，他若在这战场上眼神也好使吗？

“如今的御史台已经到了可以凭一份死无对证且有出入的证词来质疑卢大人和我兄长。不如何友随刘督查使上京，我等不才也可无召进宫，去问问这是哪里的章程？”何友却愤然瞪向刘成。

刘成顿时嘴角微翘，眼中含着冷笑说道“关二公子，是以为御史台只有那巫师的罪证吗？”

顿时众人都一怔，看见刘成那阴鸷般的双眸，哪怕是炎炎夏日，背后都透着凉，这些年多少人面对御史台都有一种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的感觉。

“我想问一下，方参军，若是有当是证人和你的证词有出入，你当如何？”刘成冷冷的看向茉云，眼中充满了威胁“你虽是一个小小的州府参军，但从县城提拔至州府也属不易，亦不想魂断于此吧。”

“刘大人为小人考虑，小人知晓。谢谢大人提点。”茉云满脸崇敬的行礼道，眼神却憨傻得似乎完全没听出刘成的威胁。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刘成阴寒地笑了说道“好，来人啊，带另外两位证人上堂。”

当刘成手下昂首阔步的带着关家的李管家和胡护院长进了大堂，众人皆错愕了，正啸微微蹙眉，居然真如自己最坏的打算，他们埋伏之人就在关若辰身边。

关何友看向他两，顿时握拳的手在颤抖，此两人曾受他父亲和他哥多少恩，如今他们居然背刺关家，特别是管家，他哥从未待他如下人，待他如叔如师，关家还要如何宽厚。

执礼皱眉看向堂内，他心里只有一个打算，那便是如何让少主能跟此事切断，如何跟皇上请罪，若是关若辰保不住，自己亦不能让少主受更多株连，可是他看向这堂上各人，只有茉云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好似此事他从未参与其中，只是个旁观者。

可如若对峙，他便是第一个被拆穿之人，他一个县衙小吏做假证蒙蔽御史台，视同欺君，那便是死罪，他的属下都有些慌张的看向茉云了，可茉云的眼神居然还安抚了他两。此人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进来之后按照礼制恭敬的行礼。

“嗯，起来吧。”宋大人锁紧双眉道

刘成的脸上又闪烁出异样的光彩，似乎在享受着众人的惊慌失措，他迫不及待看着等下他阴谋得逞之时，众人的仓皇和哀痛。

他倒要看看铁证在前，卢正啸如何留得下这三个小吏，进了御史台他一定会让他们，特别是这个参军生不如死的。他冷笑着看向茉云，顿时都有些等不及折磨拷问他了。

茉云并没有看刘成的眼神，可是他能感受得到，他顿时觉得头皮都有发麻的感觉，眼神亦闪过一身狠戾，就像那种猛兽遇见猛兽的焦灼感，厌恶他到了每根头发丝，恨不得冲上去撕咬了他。可是他闭上了眼睛克制自己心中的厌恶。

“方参军，为何闭上眼睛啊。”刘成嘴角讥笑道“这人你认识吗？”

“啊？我有些困，这……是谁啊？我刚来中州，认识的人不多。”

“好！”刘成笑出了声说道“这位是关府的管家，这位是关府的胡侍卫长，他们两人都亲眼看见了你的抓捕过程？”

“哦，是吗？”

“大人，给。”李管家双手乘上说道。

关何友顿时都要冲过去，被卢正啸抬手就拦住了，关何友咬牙看向正啸，正啸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好。看样子李管家还是识时务，知道弃暗投明，将关若辰勾结奸人的上交御史台。”刘成冷冷的接过了证据看像茉云道“不如请方参军和他二人对峙，看看真相到底是如何？”

“好。”

茉云看向正啸，正啸亦正好转身看向他，两人眼神触碰的瞬间，好像这一眼，都给了彼此一个安定的眼神。

“李管家？我们好像没见过吧，你认识我吗？”

“认识！”

“你如何认识我的？我是谁？”

“你是癞蛤蟆！”

“什么？”茉云一脸迷糊的看向李管家。

“你是癞蛤蟆！”顿时李管家顿时嚎叫道。

顿时众人都错愕的看过来，李管家居然张开大嘴蹦跳着在堂上学□□叫。

“那他呢？”茉云指着端坐案上的宋大人说道

“他是老狐狸。”

“那刘大人呢？”茉云半天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指向刘成道

“他是野鸡。”

茉云马上要上去捂着李管家的嘴巴小声提醒道“你怎可如此辱骂大人，刘大人，他可是御史台的！”

“李管家？”刘成顿时也错愕的看向李管家。

谁知道李管家挣脱开茉云就在大堂里指着刘成大声说道“野鸡，野鸡，野鸡，他就是野鸡！”

“大胆！”宋大人一拍桌子吼道“不得咆哮公堂！”

谁知道李管家叫嚷得更厉害了“野鸡野鸡，穿上衣服，到处跑，到处叫，喔喔喔。”

“方参军，将其拿下！”宋大人顿时震怒

“是！”茉云马上带着他两一起追着李管家围着公堂跑“诶，你个胖子，跑得还挺快。”

接着茉云和小马，石川三人围着公堂追着李管家到处跑，宋大人一脸正襟危坐，认识茉云的谁不知道，他若抓个疯子，手到擒来，可他硬是追着李管家上窜下跳，扰得整个大堂鸡犬不宁。

众人眼神各异，愤怒，震惊或是忍俊不禁，反正威行他们都伏低头忍笑忍得不行。

“大人，这疯子不好抓！”茉云看向宋大人抱拳道“要不请大人先避让！”

宋大人刚起身，李管家一下就爬到桌案蹲着瞪着所有在场人，冲着大家吼道“癞蛤蟆，老狐狸，野鸡！”

刘成马上打开了证据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部都是鬼画符般的杂纸，顿时咬牙看向关何友。。

正啸一抬手，威行上去一下就擒下了管家，茉云一脸崇拜的抱拳看向威行。威行被逗笑了看向他。

茉云转身自顾自的看向关何友，抬手指向李管家然后行礼道“满城都言关府乃大善之家，今日一见，下官真是敬佩。管家已经病成这样，还将其收留如此以礼相待。”

关何友隐隐皱眉只是微微回礼，却未言语。

“胡侍卫长，您，无恙吧？”茉云望向胡侍卫长担忧的说道

胡侍卫长抬头看向茉云，眼里都是坚毅。

“那您知道我是谁吗？”茉云试探性的问道

“大人不就是府衙司法参军吗？”

“正是在下！”茉云欣喜的看向胡侍卫长道，似乎终于找到了个正常人能证其清白似的。

“那天夜里便是你追贼，逼得那妖人逃入了关府，然后未经上报，飞身翻墙就入了关府擒贼的吧。”胡侍卫长瞪向茉云道，自然语气中带有几分不敬“逼悍匪入关府，若不是少爷大气，说府衙办差不易，我等绝不会放过你。”

“胡侍卫长，我……小地方来的，求您见谅。”茉云一脸的懊恼忏悔，眼中都是畏惧的擦汗道“关大公子真是人好心善。”

此时众人都冷冷看向刘成，眼中都是深深的鄙夷。

“我手上还有那妖人写给关若辰的书信。”刘成瞪着何友拿着信说道，口气中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

茉云顿时忽然伸手一把扯过信来，扇了扇，果然是双浙的竹纸，抬手就撕下一角。

“你！”此举让刘成彻底错愕了，见过大风大浪的刘督查使确实未见识过当堂销毁证物的人，当然不止他，堂上众人都怔住了。

“你敢当堂捣毁证据！”刘成霎时便怒吼道

威行都忍不住吼道“方参军，你当真也疯了不成！”

“别激动啊，这信还你们，就撕了个角，又没撕你字。”茉云马上把信塞给刘成。

“来人啊！”刘成愤而抬手，一干他的随从尽数拔刀了，而威行他们也瞬间拔剑。

“冷静！冷静！刘大人，你或许是被你贪功冒进的属下骗了。这纸不是我中州的纸。”茉云依旧不慌不忙道。

“什么？”

“宋大人，属下也曾有幸去过京城，本想买几幅字画，只可惜囊中羞涩，店主挖苦我，顶多买张纸，结果我确实就买得起一张纸，结果回来，小侄儿还一不小心将纸撕碎了，差点被我一顿好打，他哭诉说，这纸特别容易撕碎，结果我一看还真是。”茉云指着纸态度非常诚恳的解释道“您这纸是京城的双浙的竹纸！此竹纸连京城都是供不应求，压根不会卖来中州。”

茉云边说着边走到了案前取出一张衙门用的纸双手奉上给刘大人。

”我中州地处南境虽说达官贵人用的亦是竹纸，确是四川来的，看起来差别不大，可是行家细细品来总没得京城纸好，烦请刘大人仔细请行家分辨，还是有差别的！”

刘成愣了半刻咬牙看向茉云，顿时锁紧了双眉。

“此妖人的来往书信，卑职在查案过程中寻找线索也有接触，用的都是中州买来的竹纸，当然也不能是说这妖人用不起京城的纸，只是确实也没必要，大老远的去京城独独拿这一张纸，来做信件草稿吧！”

刘成陡然便知不好，是他思虑不周，当时随手拿起一张纸让其抄写。

“要知道那妖人来中州一年有余了，要不请刘大人先查查是不是有些想立功上进的属下，一时行差就错，制造了伪证。”茉云谦逊温和的行礼说，此时众人也都冷蔑的目光看向刘成，谁都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大人。”此刻刘成的下属看着堂上的状况，亦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刘成缓缓抬手示意属下收起刀锋，阴鸷的死盯着茉云说“没想到南境中州的府衙，如此人才济济。谢谢方参军的提醒，本督查使记住了，回去定自查自省。”

“您言重了。”茉云依旧神色淡然而诚恳的行礼说道“宋大人，若无小的事了，我等先行退下了。”

“嗯。”

在堂上之人脑中还未梳理好今日这番闹剧的始末，茉云已经谦卑的带着下属离场了，似乎谁都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状况，而茉云看起来不过是个敬业的参军，来禀报自己所知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