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印万川 第34章 第五章·纪凰城·对阵

“但它现在还只是一只幼崽，它还没经历屠城采药祭，它还不是无敌的——这是杀它的最后时机。”月灼不卑不亢道，“这是我要去的第一个理由——为了彻底根除凰族城邦被屠城被摧毁的隐患，这是为公；”

“第二，我渴望驾驭力量、渴望游走于锋刃中淬炼自己的灵魂，这是为己，为我自己选择的道。”

“我就不该带你去见我姨，这下好了，把你也传染神叨了。”阎婈懊恼地踱来踱去，看完姒颐又看月灼，不停叹气，“你俩，唉，真的都看看去吧，指定病得不轻。”

月灼被怼得来了脾气，很想开口说你姨说得一点没错你果然灵根浅薄看不长远，可是陡然间，九城盟总楼后边唐七军的军营响起了凌乱的兵刃相接之声。这不像正常的军武操练，月灼和唐津对视一眼，连忙飞掠至窗边察看。

只见四十来个蒙面人已经跃入军营，正在攻向营地中央。其中有一个蒙面人身形熟悉，月灼咬牙：“翟其闻？”

“蛟族人！”姒颐也赶到窗边，惊道。

阎婈作为一个四处搜寻皇太男的人，心念电转间明白了这群蛟族人的意图，他们出现在这里肯定不只是为了天惩鞭，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远渡神恩河冒险来寻觅的呢……她怒喝：“不要让蛟族人抓到雍门风盈！”

月灼站在高窗之上，吹了声尖哨：“一至九纵列队！”随即她运起青莲步法，宛如轻云挂帆，径直从五楼高的窗台上跃了下去。

她一路向军营赶去，但那边厢蒙面人们好像已经得手，他们扛了一个没穿甲胄的士兵，飞快撤退。

“所有人拿上家伙，追！”月灼下令道。

翟其闻隔得远远地对月灼比了个挑衅的手势，随即向军营外奔去。他前几日终于和线人接上头，拿到了雍门皇太子所在的位置，那一刻他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皇太子殿下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躲在凤族人的军营里！就算他花重金请来的奇门永生剑阵横扫武林，但终归是个江湖门派，要和正规军硬刚，完全没胜算。

好在经过他观察了两天，发现这个队伍大多是新兵，巡防颇多破绽不说，实际战力也非常羸弱，她们整天操练的还是最入门的招式，只怕入伍还不到足月。

唯一的难点在于她们扎营的位置是纪凰城的中心区域，紧邻九城盟总楼。凰族虽然没有“国”的概念，但这座城邦毫无疑问相当于她们的国都的地位，防务级别颇高。尽管他几次假装不经意路过已经看见了雍门皇太子，但他没把握在这里下手能顺利将皇太子带出城。

原本他已经决定等这支队伍出城再动手。她们在城中扎营，显然不是本地人，不会在城中久留。多等上几天，她们一定会拔营走人。出了纪凰城，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今日盯梢时，他竟然看到一群女兵正在围殴皇太子！就算他为了大局忍得，永生剑阵那群草莽江湖人也忍不得。

赶在皇太子殿下裤子被脱下来之前，他们动手了。

现在一击得手，他们已经救下皇太子，剩下的关键是出城。

他们已经提前踩好了点，只需要甩开第一波凤族追兵后躲进一个巷子，掀开石板便可钻入下水道。令他心里发酸的是，这座城邦的下水道系统精密先进得超乎他的想象，长安与之相比简直像原始人的臭水沟，天一热就散发出奇怪的臭气，一到下大雨街道就漫成了河……而她们凤族人，凭什么拥有这么完美的下水道！翟其闻一边护着皇太子钻进去一边在心里怒吼。

如果不是要护卫皇太子……凭他现在对城中地下管道的了解和他带的永生剑阵，他一定要在这城中杀他几千个手无寸铁的凤族妇孺，方能一泄他心中之愤。翟其闻抹了一把满脸的秽物臭水，哼，让她们趾高气昂、让她们臭得瑟，他一定会把她们全部踩在脚下！

----------

夕阳下，纪凰城外，朱河淙淙流过，初秋时节，大片的芦苇蓬出白花，松软的芦絮在风中飘扬。

河滩旁的芦苇丛里，一个被芦苇掩盖的洞口突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吓飞了周围的好几只白鹭和苇莺。

“到了到了，皇太子殿下，我们安全了！”一个叫花打扮的青年男人率先从洞口钻出，殷勤对身后人道。

“翟太人，我腿动不了了……”另一个普通凰族士兵打扮的男人说道。

翟其闻心里骂了句废物，嘴上仍是恭敬谄媚，半跪着撅着屁股将皇太子从下水道出口拉了出来。

翟其闻刚抬起头，还没站直身子，就看到河流的下游方向五百步开外，有一个疾驰而过的背影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们。

翟其闻顿时大惊，冲后面还在陆陆续续从臭水沟往外爬的打手们喊道：“永生剑阵，快！列阵！把她灭口！”

五百步开外，原本已经跑走了的唐津回过头，眼神有一瞬间惊恐。

两柱香前，阎婈和姒颐调动纪凰城驻城军全城搜捕，可五十个男人却从城中突然人间蒸发了，阎婈率先反应过来对方可能走了地道，翻出了纪凰城的地下排水路线图。纪凰城城外共有十二个地下排水口，阎婈和唐津分工，各自负责察看六个。

阎婈带驻城军走，唐津带唐七军走，第九纵队是嬴月灼带的，唐津自己带第八纵队，一人查探三个口。但纵队整体行进速度太慢，嬴月灼仗着自己轻功好，先行去查看，说是一旦找到便以焰火联络。唐津不愿显得技不如人，尽管她没练过轻功，但这么多年行军练就的脚程还是够快的，便也急行前去先行查看。

结果被她碰了个正着。十二个出口里，偏偏是她负责的这三个出口中出现了蛟贼。

她立即掏出焰火点燃，一条笔直的烟雾蹿向半空中。

几乎与此同时，前面十来个已经爬出洞口的叫花子，一齐向她攻来。

唐津的功夫要是好，就不会人过四十岁还只是一个第三副将了。从军二十年，一打二已经是她的极限，此刻十来个蛟贼向她冲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跑。

但这群蛟贼乃是蛟族武林逢方派的顶级高手，唐津一呼一吸不到两次，他们已经追平了五六百步的距离，团团将唐津围住。

逢方派的人一点不客气，长剑直直向唐津脖子抹去。唐津本能举刀格挡，但她的后脑、左肋、右肋、尾骨全都暴露在对方的包围下，属实是顾得了头顾不了腚。

就在唐津的脖子即将被划破的那一刻，一截黑色鞭尾凌空而至，在离唐津最近那个蛟贼脸上抽出一道见骨血印。

唐津趁乱脱出包围，只见百步外，嬴月灼左手持戈，右手持鞭，眸光凛冽。

“跑！”嬴月灼对唐津喊道，“带人过来！”她刚检查完自己负责的三个出口，一无所获，正仗着腿脚快四处巡视，就碰到了她要找的人、顺手帮她的上司解个小围。希望她这位事多的上司看在她救了一命的份上不要计较她说话的态度有点冲。

为了拦住蛟贼，给唐津隔出安全距离，月灼飞步上前，凌空一跃，长戈横扫。

唐津边往后跑边回头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下震惊，那一招竟然是武罗第七式——念至破！哪怕对她这样二十年的老军人来说，空山回也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功法。

武罗九式分前中后，前三式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后来春八娘又改进了一版后要求万海学城全员训练，她的改进方向就是力图用最简单的招式、花最少的训练时间获得最大的防卫效果、使最广大的普通学女获益。只要练会武罗前三式，足以解决普通人这一生里会面对的各类普通危险。

中三式通常用于军中，无论是唐家军也好熊家军也好，武罗前六式都是最基础的训练功法，每个士兵都要练会，在此基础上各军再各自有不同的延伸方向。

后三式则只有少数人会涉猎，即便是凰族的各大小武林门派也未必有机缘能够修习，万海学城的军武院由于有春八娘坐镇，是为数不多能够教授武罗后三式的地方。而在她的诸多徒女中，能练成武罗第七式的，到现在也只有嬴月灼一个。

武罗第七式，念至破，讲究的是锋锐无匹，通过极度专注，将所有力量注于一个极小的点上，人与兵戈全然合一、戈随念转、念至则敌身破。练至高阶，一念起，可惊动满天神魔。

打头的几个逢方派高手冲上前，却只见月灼虚晃一枪，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刀锋滑过，滑到他们身后，干净利落地捅穿了后面一个年轻弟子的心脏。

柿子要挑最软的捏。她打眼一看就对这个剑阵里的每个人判断了个七七八八，敏锐地挑出了实力最弱的那个。

很快，她又捅穿了实力倒数第二的弟子。

在芦苇丛的遮挡下，她靠着各种刁钻的角度辗转腾挪，躲避强者的攻击，抽空捅穿一个弱的，四处喷涌的鲜血很快流入朱河之中，将芦花染成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