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殿下能宠你几天呢,也不过如此,想当初殿下宠我的时候,我要什么都给我,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殿下都想办法给我摘下来……”
程月临笑了,应该是被气笑的,对着欢贵侍道:“你也说是当初,已经过去了,就别那么耿耿于怀了。”
欢贵侍顿时哑口无言。
程月临说完了这句话,忽得变了脸色。欢贵侍在那边还气得直跺脚,突然间,看见程月临站到了他面前。
想起这人还是个将军,欢贵侍不由得说话都有点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你干什么?主君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你刚才说什么?”
欢贵侍把胸一挺,气势不能输地道:“怎么了,我说了,我说殿下当初宠我的时候,连天上的月亮都愿意给我摘下来……”
程月临又靠近了一点,他平日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说找过当初欺负过他的侍君们报仇雪恨,欢贵侍一直觉得他温和可欺,现在,却才感觉出属于月临将军的压迫感,他个子高,投射过来好大一片阴影,让欢贵侍身子不由得往后倾了倾。
“宠你,你要什么都给你?”程月临又问了一遍。
“是,是,”欢贵侍还死撑着,不肯认输。
程月临又动了,欢贵侍以为他要打他了,刚要抱头,却发现那人已经远离了他,带着笑容招呼身边的侍女走开了。
欢贵侍被他的宫侍扶着,冲着程月临的背影,诧异地骂了他一句。
程月临走在路上,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走着走着,他突然对身后的小荷招招手,小荷上前,就在他后面很近走着,问道:“主君,有何吩咐?”
程月临笑道:“你说我算不算受殿下宠?”
小荷心里想莫不是刚才还是受欢贵侍刺激了,急忙道:“殿下最宠的就是您了。”
程月临笑得更开怀了。
小荷却是一头雾水。
程月临回宫后又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觉得平白无故也不好直接向南宫意要东西,总要哄她开心了,于是他状若无意地对小荷道:“小荷,你说我做什么殿下会开心?”
小荷诚实地回答道:“您与殿下亲近亲近,殿下定然开心。”
程月临眼神闪烁,无奈道:“别的事情呢?”
小荷想了想,细数着侍君们争宠的手段,道:“亲自下厨煮酒做羹汤,献唱的,献舞的……”
程月临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思索着。亲自下厨听起来好听,但他自己做出来的哪有这晨曦宫膳司做出来的好吃,南宫意能不能喜欢实在难说;唱歌跳舞他不会,少时没学过,根本那不出去手,要说少时他学过的,唯有师父教他的武功了……
等等,武功!
程月临突然想到了,他可以舞一段剑,少年时,他不就是因为舞了一段剑,才被他大哥哥的未婚妻看中的嘛。
程月临这思维不过转瞬之间,小荷还在细数呢,最后她叹息着摇摇头,道:“主君,这些法子,实则都没有您同殿下亲近亲近更好用。”
程月临根本没听进去她后来的话,对小荷道:“今天晚上,你帮我这样安排……”
小荷伏身下去听,一边听还一边笑着,心想主君总算是开点窍了,做奴婢的一定得帮他和殿下好好谋划谋划。
南宫意今天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文书工作已经到了尾声,她想在这几日做完,是以做到了这么晚。
今夜是个晴天,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南宫意出行向来不喜欢太多人侍候着,就一个小雯跟着,南宫意也不掌灯,就就着月色往回走。
走进主殿,小荷就迎了上来,南宫意还以为是程月临有什么事,刚要问小荷,却见小荷向她行礼后道了一声:“主君在等您。”就直拉着小雯走开了,南宫意无声地笑笑,自己向前走去了。
她慢慢走进主院,冬日里明亮的月光下吹着轻轻的风,吹起了前日下的雪,莹莹的在空中闪光。院里大树上挂了灯笼,树下摆着一张方寸小桌,美酒玉杯应有尽有。
树下还站着一个人,穿着和月光一样圣洁的白色,整个人仿佛都镀在一片圣光里。
南宫意笑了,还没走近就唤他道:“月临……”
程月临蓦地转过身来,银色流光的剑直直地指向南宫意。
南宫意浑然不怕,仍是笑道:“我好像记得,当年有人一舞冠京华,从此京都人皆知程家有个极俊朗的少年郎。”
“传言不可全信,”程月临平静道:“我当年只是舞了一段剑,人们非说是剑舞。”
“是罗大士教你的?”南宫意往前走了几步,剑锋只在她咫尺,她还面不改色地说着。
程月临倒是收了剑势,似有怀念地道:“这是当年我师傅为我创的剑式,她当初问我,有没有学过什么京都男子该会的东西,我就告诉她,只学过武功,她说,武功可不是京都男子该会的。我知道她说得是什么,无非琴棋书画,舞乐声色,我当时还因为这事同她生了气,因为师傅在我心中一直是不同的,和我所接触的人都不同,我一连月余都没主动找她,直到她传信给我,见了我后便把这剑招教给了我。“
“师傅说,这剑招从此便是只属于我的君子一艺,她说我在京都活着,不能没有拿不出去手的技艺,她怕我嫁不得一个好妻主。“
“只可惜,我第一次在人前舞这套剑式,就被我大哥哥的未婚妻看中了,名冠京华是真,前途毁尽也是真。当时我都没有舞完,只听得他们像开玩笑似的定下这个婚约,我便停下了,只感觉自己拿不动手里的剑了……“
“从此再没舞过了吗?“南宫意心疼地看着他,罗大士一番好意,没想到却是让程月临盛名难得好归宿,好在他如今在晨曦宫,也算苦尽甘来了。
“还有……“程月临小声嘀咕了一句,忽又轻轻笑笑,道:”没有了。“
“那你今天?“南宫意看着程月临退后了几步,即使知道答案还是不由得问道。
“我今天,“程月临举起了剑,看着她道:”为君一舞,只为君欢!“
音落,剑动。
南宫意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一舞动京华,也明白了罗大士为什么教他这样的剑式。
白衣若雪,眉眼如月,一动一跃,直叫人看得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罗大士该是多了解他,又是多喜爱他,才为他做出这般的剑式。明明是美到极致,却偏不带一丝妖艳,如月光般圣洁,叫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又有明媚的俊朗,像柄锐利的剑,刃嗡鸣,未染血,欲出鞘,定乾坤。
南宫意此时心中无法平静,为他的剑舞,更为他刚才说:为君一舞,只为君欢!
程月临舞过最后一式,慢慢地收了剑。
南宫意喜悦得不得了地向他走过去,走进伸出手去抱他,程月临居然都没有拒绝。
南宫意喜上更喜,听到程月临很小声地道:“你高兴吗?“
南宫意直起身子看着他,见他微抿着嘴唇,不知所措地问道,“喜欢吗?”
程月临此时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看得南宫意笑盈盈地回答她道:“高兴高兴,喜欢,喜欢极了。”
程月临似乎舒了一口气地道:“喜欢就好。”说罢,眼睛里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南宫意想莫不是她这主君终于开窍了,想同她来个人间极乐,鱼水之欢,却碍于性子不好意思开口?她于是双眼放光地道:“冬日严寒,月临和我进屋去吧,有什么话,我们床上再谈。”
南宫意这暗示太过明显,程月临很难不懂,他纠结着难道要自己开口要,却迟迟没好意思开口,反而看着南宫意越误会越深,不由得拂袖而去,只留给南宫意一句:“莫胡思乱想。”
南宫意看着程月临的背影,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但想起刚才他那般可爱的模样,尽管那人都走远了,还是不由得对着他的背影笑道:“不是你让我胡思乱想得嘛。”
程月临今晚见了南宫意就想起自己无功而返,心生郁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南宫意进来看到的就是他这样一副样子,心中觉得好笑道:“你这什么都不和我说,我猜错了,也是情理之中嘛。”
程月临自是知道他说得对,他想开口了好几回,还是没说出来。
南宫意坐到床边,笑道:“不然,你再给我几次机会,我再猜猜。”
程月临听她说,觉得这也是个缓兵之计,不能让今夜的准备白白浪费,于是故意慢吞吞地转了过来。
南宫意更想笑了,给他分析着道:“你如今是掌着晨曦宫大权的主君,基本上在宫里和我的权利相等。唯二不能动的,就是我的书房和管务司的宝库。书房你除了对我的古籍孤本感兴趣,还能有什么?古籍孤本我又许你带出来,那这书房你应该不感什么兴趣了。那就剩一个了,管务司的宝库。”南宫意笑盈盈地看着程月临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程月临没说话,表情却是微微有了变化,有些喜悦有些惊讶。
南宫意还在问他:“你说是不是?”
程月临一咬牙道:“是。”
这会轮到南宫意惊讶了,她道:“居然真是宝库,怪事,我记得当时我说给你搬过来几件,你还说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易坏不耐用,说自己受用不起呢。”
“我……”程月临不得不睁眼说瞎话道:“我今日去了宝库,里面的东西我看了才知道自己也是喜欢的,所以我……但莫管事说,要你的手令,所以我……”
“所以你今天就准备这个舞来讨好我了?”南宫意笑着问他道。
程月临心想都到这个地步了,一咬牙一闭眼语速更快地道:“是,我想,你高兴了,能把我喜欢的送给我,今天我碰到欢贵侍,欢贵侍说的,他说什么你都肯送给他……”
“哈哈哈哈……”南宫意突然笑起来,笑得格外开心,道:“傻月临,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吃醋了的。”
“你喜欢什么直接同我说就行了,你愿意同我说我就高兴了。”
“那你,”程月临回忆着那三件东西的名字,道:“那你能把启善砚,流云玉屏,鹤翔晴空图这三样东西送我吗?”
“能,当然能,”南宫意抚摸着他的长发,笑道:“只要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摘给你。”
程月临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忍不住黑了脸,得到三样宝物的喜悦浑然不在,嫌弃地道:“你对哪个男子莫不是都这么说吧!”
南宫意:“……”这是何意呀?
程月临这会倒是好心得为她解释了,“我今碰到欢贵侍,他也是这么说得,他说殿下说过,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您都愿意为他摘下来。”
南宫意听着他话里的一个您,就知道他生气了,果不其然,程月临又躺下去转过去了,就一个后脑勺留给他,被子也都卷走了。
南宫意一点都没生气,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却更开心,因为此刻,她的主君才是真真正正地为着她吃醋了。
真酸,也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