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襄城来了,程月临就问了他这个问题。沈襄城道:“用什么来撑场面,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有些达官贵人,自己就是场面,比如月临你程家现在的家主程老国公,不用华饰,自己就是场面;若是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他们出行便用华贵的马车,充分把品级官爵展示出来,自己穿戴的也要奢华,若是送礼,礼品也要高人一筹,京都不少宴礼上还会唱礼单……”沈襄城说了许多,最后还关心地询问道:“是有什么宴会要去参见吗?你同我说,我帮你出谋划策。”
程月临道:“是程家要办世女宴,我会去参加。”
“程家……”沈襄城低声重复着,想了想程月临和程家的渊源,问道:“月临,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此次前去,是为了?”
程月临道:“实不相瞒,我出身程家大房,大房嫡姐于我有恩,如今大房势微,备受欺凌,嫡姐有信于我,希望我能帮帮他们撑起场面,让他房之人有所忌惮。”
沈襄城一笑道:“原来如此,你且放心,我一定全力帮你。”
程月临对他笑笑。
沈襄城道:“那我们先说说你的穿戴吧。”
小荷有些不解,上前欲言,沈襄城则是摆摆手,淡笑道:“我并非是要说你家主君穿戴不好,而是太好了。”
他又转向程月临道:“我不过来了两日,见你穿的都是上品,无论是昨天的银护腕和白冠,还是你今天戴的纯色玉簪和腰间的环佩,都是极好的,我所见过,京城勋贵,哪怕是宴会很多也是不及你这身行头的,就连女皇、皇女们的主君日常行头也不及你多分,但参加程家的世女宴,且是要高人一等,大放异彩地参加,这样的行头是远远不够看的,我想知道,你还有更华贵的,或者说专为宴会准备的服饰吗?”
这倒是问道程月临的盲区了,于穿戴上,在程家时是每年按例做给他们的宽袖长袍。那衣服看起来比较好看,特别符合程家端庄稳重的风气,但因为做给程府数量不少的庶子,所以用料一般,做工也粗糙,样式也繁琐,他从小就不喜欢,还记得他从小喜欢练武,宽袖,他就自己用布带缠上,当作护腕;长袍,就把衣摆绑在腰上,穿得不伦不类,为此还被罚跪过。至于环佩,玉冠,他倒是见他的兄弟们戴过,那是长辈或者嫡子嫡女赏赐的,他们都当宝贝似的。但是程月临没有,他自小便喜欢练武,和程家长辈们喜欢的稳重端庄一点都不沾边。在边疆却是还好些,将帅们念他是男子,衣服都是派人去附近得小镇上买的,虽然样式依旧简单,布料还是一般,但却都是他喜欢的简单轻便的衣服。至于入了晨曦宫,结亲的婚服是他从有生以来穿过最好的衣服,程月临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他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般柔软轻薄的料子,至于那两年,便又是粗衣了。
如今他的穿戴都是小荷管着,却是件件都是那般好的料子了。
回忆只一瞬,他微微回了头,小荷便会意上前解释道:“沈公子放心,殿下既然能让主君平日里便这般行头,自然是宴会上也能大放异彩。殿下早就吩咐过衣司精制主君的服饰。衣司领命,定下来初中后三制。初制便是常服二十,寝衣十,和礼服三件。这礼服三件了,有一件是主君制服,殿下特意吩咐了重制,另两件也已经完成了。”
程月临微微惊讶道:“我怎不知这初中后制的事?”
小荷笑道:“主君刚执掌大权,账本可能还没看到衣司报给财务的帐吧,这些都是殿下吩咐的,不仅如此,殿下还吩咐衣司为您打造专门的配饰,发冠等,衣司里珍藏的首饰,配饰,也是可以任您用的,这只玉簪,就是衣司前些日子刚送来的,衣司眼光向来好,奴婢也觉得配您正好。”
小荷说到后来,神色飞扬,她是真真觉得南宫意待程月临极好,沈襄城则是无声地笑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早在查看账册时,便发现殿下这晨曦宫大有千秋,如今看来,穿戴之上看来是谁也比不过月临了。”
“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这车马出行,这个不用担心,我看账册时,看见财司库房了有一辆白香龙潭木的马车,据我所知,这个马车是上一任太女,就是殿下的母亲为她的父亲打造的,当年若太女用这辆车是去接林主君出游的时候,可谓是高贵典雅,无人能及,而且这车上还有太女徽制,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贺礼?”
“这个也不用担心,库房里有那么多宝贝,若是送程家世女礼的话,”沈襄城想了一想,继续道:“启善砚,流云玉屏,鹤翔晴空图,有这三样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且让他们大吃一惊。”沈襄城笑道:“不瞒你说,我昨日见到太女的财产名录上,哪怕我早有准备,知道晨曦宫家底殷厚,还是着实十分惊讶,名录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若不是你看得认真,我真想去领略一下它们的风采。不过我在京多年,情绪不易显露,你才没看出我的吃惊。”
程月临听后笑道:“原来你看账册还认得上面的东西啊,我只是看看字罢了,都不知道是奇珍异宝。要是感兴趣,我们今天去看看如何?”
沈襄城也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二人一拍即合,说去就去,他们还未到管务司正厅,管务司的管事就迎了出来,管务司的管事是个中年女人,年轻时候侍候南宫若,可以说是看着南宫意长大的,在晨曦宫多年,颇有威信,姓莫,是以晨曦宫的人都尊称她一声莫姑姑。
莫管事同程月临和沈襄城见了礼,把他们引到正厅,又上了茶,道:“主君和沈公子所来何事?”
沈襄城道:“昨日看了名录,对库里的奇珍异宝特别感兴趣,今日是特意来看一看的。”
莫管事笑道:“那好说,主君和沈公子便同一起去看看。”
他们跟着莫管事到了库房门口,莫管事回身道:“库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又恭身对程月临和沈襄城道:“主君和沈公子请。”
小荷刚跟上去,莫管事就拦住她道:“荷姑娘止步。”
“殿下命我白日寸步不离侍候主君。”
莫管事笑了,语气有些轻狂地道:“荷姑娘放心,晨曦宫内,怕是这库房是最安全的。”
小荷眸间闪过犹豫之色,却还是听从莫管家的等在了门外。
门锁被打开了,程月临和沈襄城走了进去。这一扇门里是一件普通的屋子,侧身望去,墙壁上镶两只金色狮子头,头上穿环,赫然是座庄严的大门。
莫管事走过去,确实侧身伏在上面摆弄,机杼的声音在里面慢慢想起,接着是清脆的一声响,莫管事直起身子来,灵力从她手中涌出,这两扇厚重的石门就被她推开了。
莫管事站到一遍,欠身以请。程月临先走了进去,沈襄城跟在他后面。
这门看上去又大又气派,进去里面,走过一个宽敞的回廊,便能看见一只只各种大小的檀木箱子,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莫管事指着一处道:“这里收藏的都是金器。”又指着另一处道:“那里都是玉器……”
莫管事是管库房几十年的老手,一边给他们介绍,一边打开箱子供二人赏看。
一连看过二十几个箱子,程月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还是吃了惊,这样的宝物,难怪沈襄城说三件就已足矣。
他试探着道:“这些宝物,看着就让人喜欢,我看那个仕女屏不错,莫管事可否差人搬去我和殿下的寝宫?”
“主君吩咐,自然可以。”莫管事道。
程月临心中刚道:太好了,就听得那莫管事又道:“赶明主君大人拿殿下一纸手书来就搬去即可。”
程月临:“……”
他仿佛定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定要有殿下的手令?”
“回主君大人,是,这是管务司库房的规矩,确实和别处的不大一样,主要因为这管务司这里,多放置的是宝贝,没有殿下批准,不敢妄动。”
程月临“嗯”了一声,和沈襄城对视了一眼。
回去的路上,程月临和沈襄城慢慢地走着,宫侍侍女们也慢慢地跟在后面走着。
沈襄城对程月临道:“手令其实还不够,若你自己用,是一纸手令,若你当贺礼相送,那必须是你的东西。”
程月临叹了口气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沈襄城看了眼程月临,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程月临回宫的路上似乎也为这件事情烦恼着,不远处遥遥传来笑声来,程月临抬起头来一看,正是欢贵侍和他的宫侍们一起看梅花呢。冬日里没别的景致,唯晨曦宫的梅花开得正好。
程月临心想着这欢贵侍到底是孩子心性,别的侍君都在自己宫里唉声叹气,想出路呢,就他,心情正好,还出来赏花。
他不想打扰欢贵侍的好心情,正要往回走,却不想欢贵侍看见了他,居然还叫了他一声:“喂,程月临!”
程月临回过头来,小荷迈出去步子,想要告诫欢贵侍不得对主君无礼,程月临便朝她摇了摇头。
叫他名字而已,不需要斤斤计较。
欢贵侍走近了,他道:“欢贵侍什么事?”
欢贵侍邪里邪气地打量他,嘲讽道:“看你一张苦瓜脸,怎么?失宠了?”
小荷道:“欢贵侍慎言。”
“怎么?还不敢让人说,看你家主子这样子,这么冷清的性子,殿下怎么会看中他。”
“欢贵侍!”小荷加重了语气。
程月临对和这个年纪轻轻的欢贵侍斗嘴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转头就要走,欢贵侍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更加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