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境内,朝堂之上,贺楼玖脸上,毫无波澜的看着龙椅上的人,周围全都是咒骂声。
“你无故招降放杜燕霄走,可是要造反?”
辛开帝脸上是明显的怒意,花相景立即挨过去道:“陛下息怒,小心伤了龙体。”
不久前杜燕霄才与花相景来信说要保住贺楼玖,现在他就必须要先让辛开帝消气。
“陛下,那杜燕霄是臣的亲侄子,臣不忍对他下手。”
杜燕霄不仅是贺楼玖的侄子,更是辛开帝的侄子,这话一说贺楼玖重血缘关系,一说辛开帝不念血缘,要斩杀殆尽;是彻底惹怒了辛开帝。
“你这是谋反!来人将他压入地牢!”
斛律夷见不得辛开帝这么草率的就定下一个忠良的罪,便阻止道:“陛下三思,这事须得细查。”
花相景也道:“是呀陛下,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钱齐川从上朝时便一直盯着段衍铭出神,听到花相景的声音便立马回过了神,见花相景在对他使眼色,便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保下贺楼玖。
“陛下,南宁王为北辛建功立业,立下汉马攻劳,臣也认为这事不得马虎。”
贺楼信抱着双臂,一脸不悦的看着钱齐川,“钱仆射,前些日子才对南宁王步步紧逼,今日怎又出来替人家说话了?何况南宁王都已承认了,诸位就不要在这悲天悯人了。”
明眼人都听得出贺楼信这是针对钱齐川,既然贺楼玖会放过杜燕霄,就有可能归顺于南杜,若再留贺楼玖下来,可能对北辛不利。
“鸷鸟之不群兮,鸷鸟的志向与蜩与学鸠本就不同,二殿下你觉得呢?”
贺楼信被段衍铭骂得哑口无言,在座的有没人敢出来帮忙说话,只好忍气吞声;辛开帝看着下面乌鸦鸦的官员,不是很想管。
花相景突然凑到辛开帝耳边道:“陛下,要不然就这样算了,成天见陛下这么忙,妾身心疼。”
辛开帝抱住花相景,挑起他的下巴,看的是花相景,话却是对首众臣说的。
“此事就作罢,退朝。”
辛开帝的手搂上花相景的腰便走了,下头的钱齐川看着段衍铭,有话想说,段衍铭没等钱齐川开口,转身便出了朝堂;钱齐川跟上去,拉住段衍铭的衣袖。
“方才谢谢你。”
段衍铭挣开,又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继续向宫外走去;自上次段衍铭气得吐血后,钱齐川都做事很小心,不敢去刺激段衍铭,怕后者因为自己而伤了身子;段衍铭太虚弱了,好似碰一下就会散。
知了渐渐的全都“吱吱”的叫着,花相景本以为贺楼玖就这么平和的结束了,但没有去关注,到了晚上;贺楼信找辛开帝说起此事。
“陛下,臣认为今日关于南宁王的事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辛开帝饶有兴趣的等着贺楼信继续说下去,贺楼信又道:“既然南宁王都已经承认,若不处置那岂不让百官都看轻了?但陛下您已说此事作罪,天子说话岂有收回去的道理?所以儿臣认为您可以赐贺楼玖以毒酒,使其死于府中;对众人则是说起受不了打的败仗,从而自我了结。”
辛开帝点点头,觉得贺楼信这个方法十分赞同,便命人送了杯毒酒到贺楼玖的府中;贺楼玖看着面前的酒,他知道这是杯毒酒,但知道了又怎样呢?在这种局势下,他不得不喝下。
他的皇姐,他的侄儿,他的军队,他最美好的年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办法,他也姓贺楼,就算是北辛没了,他也是罪人;杀过了那么多人,还这么好好活着,实在对不起地下的上百万亡灵。
他没有脸下去见他逝去的姐夫,没脸见杜远腾,更没有脸去见杜秀衡;也没有资格活在世上,还会给杜燕霄添麻烦。
算了吧,算了吧,有因必有果,他认了。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他拿起酒杯,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将毒酒喝下;同时,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来时那么的惊艳,走后却不留一点痕迹。
次日,花相景得知贺楼玖过逝后,手心都惊出了汗,还有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抢人命,昨晚才与杜燕霄来信说人保下了,现在人又没了;教他怎么向杜燕霄解释?南宁王贺楼玖过逝的事不久便传得满城风雨,花相景当然知道是谁教唆的辛开帝,打算找钱齐川讨论一下,可钱齐川最近在忙。
“素和哲,你不解释一下?”
素和哲擦着刀,语气带有挑逗的意味,“没干什么,解释作甚?”
钱齐川没敢走太近,对方手里有刀,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回到自己的脖子上;素和哲本以为钱齐川会在说些什么,怎样却只是“嗯”了一声;钱齐川现在也的确拿素和哲没办法,但这次来也绝不是出于一时冲动,他现在的实力与素和哲的势力相差甚远,只能一味的讨好,等势力逐渐壮大了也不迟。
“素和大人,前些日子是我的不是,今儿个是来向您陪不是的。”
素和哲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钱齐川;钱齐川一身素白衣裳,头发半披,再加上那张极干净的脸,就十分有亲和力,让人怎么也气不起来。
“你送的人好是好,我上回也说了,他偷偷向你府上发情报,你监视我?”
上回钱齐川一口否认,开始素和哲也认为是看错了,但渐渐的素和哲详查常欢时,发现常欢是钱齐川母亲弟子的表亲,这事的发展就越来越不对了。
“我之前的确是骗了你,但那也是出于担忧,你的声势那么浩大,难免有来暗杀者;我也是一片好心,怎料你竟把我当什么了。”
素和哲对钱齐川也是有几分情谊的,见钱齐川态度软了下去,也跟着软了下去。
“钱兄,我也没那个意思,只是习武之人多有谨慎。”
钱齐川见现在时机正好,便试探着道:“渤海的那批货被人劫走了,还以为是你干的。”
他故意把话说错,等着素和哲自己承认。
“是我干的。”
他向素和哲走近了些,撩了撩头发,素和哲将刀收入刀鞘,又伸到钱齐川的腿边,慢慢撩起他的衣摆。
“所以那批货……”
“我可以还给你,但你要给我些好处。”
钱齐川的一根手指挑起环首直刀,指尖缓缓的划过刀鞘,素和哲看着那微微泛红的指尖,像是划在自己身上的一样。
“那素和大人想要什么好处?”
素和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伸出手就要去抓钱齐川的手,就在马上要触碰到的时候,钱齐川突然收回了手。
“钱大人,我说笑的,我什么也不要,只要……”素和哲故意在这停顿了半晌,又道,“只要你把你的人接走,再往我府上送些美人儿。”
“好,钱某必定完成。”
几千里外的河东道石州:
杜燕霄捂着心口,看着心上的内容,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席卷而来,贺楼玖死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世界消失了,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叫贺楼玖的人。
杜燕霄双手颤抖,眼里闪着泪光,泪水顺着脸颊滴到了信上,他眼角泛着红,嘴唇也跟着泛起了红昏。
“小舅。”
他大喊一声,好似这样贺楼湫便会回来,他的小舅,他最好的小舅,他的小舅是在北辛除父母姊妹外对他最好的人,是整个北辛的荣耀,贺楼玖一转身便是半个北辛。
怎么就这样死去?虽然他已做好了准备,但事情发生时还是会接受不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没了。
小时贺楼玖抱着他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就犹如昨日;那个喜欢逗他的小舅已经消失在了荒唐的时代,永远的消失了。
出不入……超远:出自《楚辞.九歌.国殇》。译文:将士们啊一去永不回还,走向那平原的遥远路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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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舅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