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祠纪事 第14章 第十三章

隔日，陆青便正式从相府辞行，林相备下了丰厚的谢礼，陆青一一推辞了。林相又简单摆下践行酒，陆青这才没有推辞，宾主尽欢 ，过了午时林相才派人送他与陆母离开。

马车缓缓驶出了相府，陆母撩开帘子向外张望，陆青握住她的手 ，她放下车帘回头看着儿子不无感叹地说道：“世事难料，好在结果不算差，只是可惜，你和嫣儿终是有缘无分。”

陆青安慰道：“母亲，她值得更好的。最重要的是，两家的心结解开了就好。”

陆母又叹道：“你父亲，真是倔强了一辈子，也怪我不能多多从旁开解，唉。”

陆青又道：“母亲言重了，父亲的脾性一向如此，谁又能轻易改变本性呢？好了母亲，今日回程，应该高兴些的。”

陆母这才笑道：“好吧。”

湘阳这几日趁着不太忙，将家里上上下下整饬了一番，连带着将陆家的院子也给清扫干净，以免他们哪日就要回来。

她正清理杂物呢，就听见外面马蹄连着车轮子响，登时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待她门前站定，果然见一辆马车慢慢在隔壁院门口停了，陆青就像初来此地时一样先行下了马车，然后他又扶着陆母下得车来。二人谢过车夫，车夫才驾着车回去了。

她高兴地迎上前去，“陆大哥！大娘，你们回来了！”

陆青看见湘阳也很高兴地招呼道：“湘阳姑娘。”

湘阳帮着他们把行李搬进屋去 ，又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陆青颔首，“还算圆满。”

陆母在一旁看着二人，笑呵呵地说道：“青儿，你们许久未见，好好说说话吧，娘先进去休息去了 。”说罢，她就进里屋去了。

陆青与湘阳都有些不好意思，陆青向屋外看了看，说道：“出去走走吧？”

湘阳应了声好，二人便出门沿着小道一路慢行。

正值暮春，小道两旁野植繁盛，景色怡人。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许是因着羞涩，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路走到尽头，忽然有点点金黄映入眼帘，湘阳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走近了些瞧。

陆青跟着她走过去，看着那片花儿道：“这艾蒿生得极好，可惜没有带药篓，不然采些回去制药也不错。”

湘阳看着那一抹抹嫩黄笑道：“陆大哥想的是制药，我却是想着采些回去做青团，过不久便是寒食了。”

陆青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又是一年清明将近，不由得惆怅起来。

湘阳见他没有回话，回头一瞧 ，见他眉间愁绪渐浓，忍不住靠近了些问道：“怎么了，陆大哥？”

陆青看着她，微笑答道：“只是想起了我父亲。”

湘阳一愣，回想起来，好像确实从未听他与陆母说起陆父的事情。她平日里也不好问这些，但是今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陆大哥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青看向远方的天空，稍加思索，才答道：“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湘阳闻言正想说些什么，陆青又回头看她，缓缓说道：“我父亲三年前因言获罪，罢官出京，带着一家回归故里。他归乡不久便郁郁而终了，可惜我习医已久，却还是救不了他。”

“陆大哥……”湘阳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陆青却温和笑道：“我没事，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只是徒生感慨罢了。”

湘阳又道：“那你和大娘怎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呢？”

陆青又继续说道：“因为一年前，我突然接到师傅的传信。信上说嫣儿，也就是相爷的小女儿，染上了怪病，要我回来助他，我便带着母亲回来了。”

湘阳听着陆青提到嫣儿，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原来如此，原来陆大哥和相爷家的小女儿早就认识？”

陆青看着她 ，坦然答道：“我与她曾定过亲，虽然后来解除了婚约，但是其实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是家中独子，她一直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所以她突发了重病，我自然不能不管。”

湘阳本来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陆青说了这么多，她便偏头小声说道：“陆大哥，你不用解释那么多的。”

陆青听了，心中一动，突然不想顾及什么礼数了，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说道：“湘阳姑娘，其实我更庆幸的是，如果没有此行，我就不会遇见你了。”

湘阳闻言瞬时抬头，正对上陆青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些结巴地说道：“什，什么？”

陆青缓缓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都说我自小是个清冷少言的脾性，但有些话如果我现在不说恐怕会后悔终身。湘阳姑娘，能遇见你真是我这一生之幸事。婚约解除之后，我从未想过未来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姑娘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想我很清楚了。湘阳姑娘，你愿意做那个与我携手一生的人吗？”

湘阳原是有些紧张又期待的，听完陆青这一席肺腑之言，她的心里好像要开出花儿来。她只觉眼中慢慢有泪水盈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陆青心里也是忐忑万分的，然见湘阳笑着便点头应允了，他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执手相视而笑，一阵微风吹过，吹动百花摇曳。

夕阳西下。

红袖与谢至刚刚到湘阳家门口，就看到迎面两个人执手走来。红袖与谢至互看一眼，笑着向他们喊道：“湘阳姑娘。”

“红袖姐姐，”湘阳看到红袖很是惊讶，拉着陆青快步而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她又看了看旁边的谢至，“这位是？”

湘阳没有见过谢至自然不会知道，然则陆青却防备十足地细细打量了谢至一番，不动声色地将湘阳护在了身后，“我们见过。”

谢至莞尔一笑，“陆公子，好记性。”

湘阳讶然道：“陆大哥，你们认识？”

陆青沉声道：“不算认识，说过几句话而已。”

红袖看着二位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些莫名其妙，靠近谢至使用传音问道：“殿下，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啊！人家好像不太喜欢你啊～”

谢至脸上笑容不变，回答却有些咬牙切齿，“一个凡人我还需要他喜欢我？说正事！”

红袖觉得谢至可能搞错了重点，但她决定从善如流，直接说正事缓解一下有些诡异的气氛 ，“湘阳姑娘，看来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湘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陆青，才道：“红袖姐姐，承你吉言，还要多谢你当日的开解。”

红袖笑道：“这是你自己得来的，可不是我的功劳。对了，你上回带来的那盆松叶牡丹怎么样了？”

湘阳不解道：“早晨我看它之时，那花还是半月前结着花骨朵的样子呢，有什么问题吗？”

红袖答道：“也许你现在该回屋看看了，不觉得这院子里有什么不同么？”

经她一提醒，湘阳才觉得这院子确实与之前不同，隐约多了一股兰花香气，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你们随我来吧。”说着她便快步走向屋内。

她一推开屋门，清新淡雅的花香便扑鼻而来，待进至内室，只见窗台边原本含苞多日的骨朵此时已是盛开的模样，她小心地捧起花盆，细长的枝条分布着细如松针的叶子，顶端南北各开出一朵三指宽的花儿。每一朵的花瓣都是重重叠叠地足有七八层，正如牡丹花一般，只是要小一些。花的颜色也不似寻常的粉啊，红啊的想，一朵澄黄如暖阳，一朵青翠如冷玉，令人好不惊奇。

湘阳端详许久，才想起外间还有人等着，急忙端着花盆出了内室。

红袖乍见那花儿，也是惊诧不已，不自觉围上前去。陆青显然也很是震动，但还算能克制。惟有谢至只是撇了一眼，便立于一旁。

只听红袖感叹道：“真漂亮，我第一次见这样的花儿，确实不是凡品啊。”

湘阳也附和着说道：“对啊，我养花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品种。”

陆青闻言，看向矗立一旁的谢至若有所思。

谢至感受到他的目光，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内心一定诸多疑虑，不过有些事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

湘阳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陆青，又看了看谢至，复又看向红袖，“红袖姐姐，你们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红袖看了一眼谢至，才道：“湘阳姑娘，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收回这盆松叶牡丹的。”

湘阳诧异道：“收回？这个种子，是红袖姐姐你送给我的吗？”

红袖有些歉意说道：“真是对不起，湘阳姑娘。虽然我们并无恶意，但是还是隐瞒你们这么久，也实在是抱歉。”

湘阳更加迷惑：“原来那晚上我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呢？”

红袖有些心虚道：“湘阳姑娘，不会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吧？”

湘阳想了想，不确定道：“这难道是，在给我们牵红线吗？”

红袖实在不好透漏太多，借坡下驴道：“啊哈哈，算是吧。”

湘阳还想再问些什么，旁观许久的陆青说道：“湘阳姑娘，这花，若你留着无用，交还于他们也无妨吧？”

湘阳闻言，便直接捧了花盆交于红袖道：“红袖姐姐，这花若本来就是你的，你直接拿走就好啦。”

红袖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湘阳姑娘。祝你们百年好合！”

湘阳有些脸红道：“那红袖姐姐，可别忘了，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啊。”

红袖笑道：“好。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备份儿大礼。”

两个又寒暄了一阵，红袖才谢至告辞了。

出得门来，红袖担忧道：“殿下，这次任务我们几乎处处隐瞒，这花虽然开了，但总觉得差点诚心啊。”

谢至安慰道：“只要他们彼此之间的心是真的，其他细枝末节也不必那么严谨。况且，况且恐怕那位陆公子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红袖将信将疑，“不能吧？那他怎么不说破呢？”

谢至答道：“凡人处事有时候就是会这么出乎意料的。”

红袖道：“哦，殿下，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谢至道：“随我回去一趟吧 ，另外传音给红鸾，让她在人间守着等我们回来就好。”

红袖道：“把她一个小丫头单独留在这？不安全吧。”

谢至觑她一眼道：“小丫头？你可知蓬莱山一只未成人形的鸟灵都至少八百岁。你可别小瞧了她，她的道行可比你深多了。”

红袖瞪大眼睛道：“那红鸾她修成人形多久了？”

谢至促狭到：“不久，也就一百多年吧。”

红袖突然沮丧叹道：“那她还整天对着我姐姐长姐姐短的，我会不会折寿啊。”

谢至居然被这一番话被逗笑了，好心宽慰道：“呃，从内心上来说，红鸾她少不经世事，倒也不必如此比较。”

然而红袖幽幽答道：“那就是会咯。”

谢至一时语塞，笑而不语地默默加快了脚步。红袖早已习惯他这种举止，赶忙跟上，二位上神就这样以十分幼稚地姿态渐渐远去。

湘阳与陆青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湘阳转头问道：“陆大哥，你方才为何不让我问完呢？”

陆青微笑问道：“你认识红袖姑娘多久了？”

湘阳思索道：“第一次见她，应该是去年冬至前后，我那时候遇到一点麻烦，是她替我解了围呢。前前后后加起来三个四个月吧。”

陆青又问：“那你见到她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吗？”

湘阳仔细回想：“特别的？说起来，红袖姐姐好像早就认识我似的，那天，我想谢谢她，但还没自我介绍，她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她说是因为之前买过我的花，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还告诉我她是月下祠新来的掌祠，其他，就没什么了。”

陆青听完，复又看向红袖与谢至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月下祠……难道真的有月下仙人？”

哈哈哈哈，第一个章节故事终于写完啦。唉，写着写着就发现写崩了，跟大纲相去甚远啊哈哈。不过怎么说都是完成了。开心。该继续下一个故事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