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非卿缓过气来,凛然立定。这女妖嘴上说得好听,它一窝子长右住在九泉河源头,纵使漳州人烟稀少,每年泛滥也总有人溺亡,哪里谈得上并未扰民?
再者,这女妖既修妖道而非仙道,食人血肉却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她身上妖气并不甚重,但远谈不上清白无辜。
石非卿冷脸肃然道:“不必多言,斩的就是你。”
说罢,他将剑气满满灌入剑中,一时间精钢剑竟发出嗡嗡微响。
女妖见来人并不好打发,便也不犹豫,使了个眼色让那娇小长右躲远些,也将灵气迅速汇入双拳之中。
石非卿骤然挺身上前,举剑便斩,女妖也不含糊,竟直接用拳头去接。只听金石交击之声,那拳头竟比注了剑气的精钢剑还硬!
石非卿这一剑被猛然弹回,略一皱眉,将剑气又灌得多了两分,继续挥剑下斩。可那女妖双拳之坚,他力斩两下,竟然仍破不得她的防御。
他却不管那许多,三剑斩不了,继续斩便是。他既快且狠地不住挥剑猛击,女妖到底双拳比他单剑灵活,且拳势之劲,一如冰山压顶,尤其每每向下挥拳之时,若被石非卿迅捷地避开,她便直直往冰面砸去,将他脚下冰面砸碎,好叫他立之不稳。
一时之间,拳风四溢,剑气飞扬,两人进退腾挪之间,冰柱尽塌,雪沫弥漫。
女妖也觉察出面前这个修士虽有元婴修为,手中竟只是一柄普通的精钢剑,虽剑法凶狠,气势逼人,到底也是无牙之虎,无爪之豹。是以她心下一横,左手变拳为爪,一把抓住剑刃,手腕劲力暗动,正待撇断剑身。
石非卿知她用意,这剑既然保不住了,不要便是。趁她用力掰剑的一瞬,他将剑气狂催,那剑便自先炸裂碎开,女妖不防,手掌登时鲜血横流。他自己的脸上却也被迸裂的剑刃擦出两道伤口来。
女妖吃痛之下,怒吒一声,右拳猛然挥出,拳风带出一股森冷劲气。石非卿长剑既碎,登时之间也来不及再祭剑,只能左手成掌回护胸前,到底还是挨了一拳,急急后退三步,只觉得胸口冻住,呼吸凝滞,周身气血翻涌,脸色霎然惨白。好在他也是水修,这森冷妖气对他的影响终究有限。
那女妖之前便远观他祭了不止一柄剑,此刻他虽挨了自己一拳,到底也被防护了一下,没打到十成力度,也不敢贸然上前。
石非卿自然又祭出一柄剑来,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次挺剑疾攻。
他这次却阴狠得很,女妖既然左拳受伤,他便猛攻她左侧。他虽只攻不妨,可出剑之迅猛,剑势之狠绝,逼女妖不得不拿左拳继续架挡。
他心知自己还剩得三柄剑,并不吝惜,仍是以撞断南山之势狂催剑气去狠拼,果真再拼得十来下,剑又一次碎裂。可那女妖的左拳,也已血肉模糊,难以再战了。
女妖被他逼得左支右绌,心中恨恼,见他长剑又碎,右拳再次狠力击出。石非卿仍旧用左掌相护胸前,可这拳却比方才那一拳更为刚猛,他只听胸骨“喀啦”一响,如被兕角当胸撞过,退得几步,胸中气血狂翻,喉头一甜,终是咳出一口血来。
他连挨两拳,却斗性愈起,并不觉疼痛,反而亢奋非常,随意擦了擦嘴角,又祭出一柄剑来。那女妖左拳既已废掉,只余右拳,便比不得自己的剑快,只消继续猛攻她便是。
女妖也意识到若再近身缠斗,自己便处了劣势,当即后退数丈,右拳凝气,猛然向冰面砸去。
登时间,她与石非卿之间的冰面尽碎,无数尖冰离地飞起,在空中一滞,转而千矢万箭一般向石非卿疾射而去。
这碎冰箭阵却比从前青玄剑那回的漫天羽刃利害许多,杀意森然,密密匝匝,并无空隙可寻。石非卿却并不愿以无相化生诀被动防御。
他左腿后退半步,略微伏身,右手执剑举在身侧,左手置于胸前,捏一诀千堆卷雪,再次凝神入剑,这次剑刃上却喷涌出磅礴水气,隐隐可见浪花翻涌。
箭雨逼面之际,他腰身猛然发力,旋身跃出,直接扑进箭阵之中。那剑刃上的水气随他动作化为围绕周身的漩涡,那漩涡初时还虚虚实实,顷刻便化作如雪般的滔滔水浪。涡流搅动之下,那冲他射来的尖冰竟被带得偏离了方向,裹挟到漩涡之中,随之旋转。
只消片刻,他便如奔腾咆哮之江海,冲破这漫天冰箭扑到女妖面前,用那凌厉的剑气带动满含尖冰的巨浪,直直往女妖身上横斩而去。
女妖全然未料到他竟敢舍身而上,以攻破攻,被他瞬间冲至面前,只来得及双拳、交错身前,急急凝出一道冰障。这障在石非卿惊涛骇浪的一剑之下,自然不堪一击,登时淹没瓦解,紧接着剑气挥斩而至,她双拳即刻血肉模糊,掌骨几近断裂,倒飞了出去。
精钢剑自然承不住如此凶猛狠绝之力,石非卿一剑斩出之际,就已然碎裂。不然,若是斩得实了,女妖怕是要当场毙命。
石非卿从攻入冰林战至此处,一路都是狂催剑气硬拼,此刻灵气体力都已耗了个七七八八。况且他这以攻对攻之法,到底并不周全,他全身仍被碎冰擦出无数大小伤口,白衣上尽是斑驳血迹,加之挨了女妖三拳,受伤实则不轻。
他喘息着将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抹掉,以免迷了眼睛,然后祭出最后一柄剑来,一步一步向暂无一战之力的女妖逼近过去。
此时,他身侧却传来一声尖厉的嚎叫。方才那只娇小长右猛地从碎冰之下的湖水里窜出,冲着石非卿张开满是尖牙的血口,口中白色的妖丹霎时间光芒万丈,将视野淹没。
世人皆以为妖物拼死爆丹,是一副玉碎瓦全的惨烈之景。实则妖丹之裂,无声无息。
白光散去之时,只见以娇小长右为起点的锥形范围之内,冰柱尽塌,冰面尽碎。
石非卿仓促以剑气挡御,到底防护不得,长剑登时碎裂,一阵夹着千刀万刃的巨力迎面砸来,登时被掀得往后飞去,跌入废墟之中。
女妖哀嚎一声,爬起来飞扑向小妖爆丹之处,跪在一块碎冰上不住地伸手往水里捞着,却哪里还捞得到早已化为齑粉的小妖?哀泣之声不断回响在雪沫冰尘之间,甚是悲切可怜。
良久,石非卿捂着胸口从废墟中吃力地走出。他的白衣已破烂不堪,胸口一大片血迹,显是吐了血。面对这见者无不为止恻然的情景,他毫无动容之色,缓缓伸手抹了抹唇上的鲜血,虽手中再无凶器,但那泛红的双眼中闪动着难以克制的亢奋。
女妖原本心中悲恨万分,只欲将这闯她家园,杀她孩儿的恶徒砸成碎片。可她当下双拳已废,这恶徒虽然身受重伤,手里也再无剑可用,他那眼神中分明的嗜杀之意,盯得她几欲发抖。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复仇之怒,只听得一声悲鸣,女妖已转身跃入水中遁逃。
石非卿捏了个剑诀,手指一挥,一柄精钢剑自碎冰中飞出,闪电般没入水中,只消得片刻,那剑便从不远处的冰面下窜出,带出了那只被洞穿心口的女妖。
那柄剑,原是先前扎在那只逃猴腿上的。想来是这猴子跑得远了,便把剑拔、出来随意扔下。石非卿与这女妖缠斗至此处,战斗的空隙间,他早就瞥见了。
亏得这蠢猴子把剑扔这儿了,要不一会儿回去无剑可御,那真是要麻烦死了。石非卿心想。
石非卿追了上去,那女妖正伏在冰面上,鲜血汩汩横流,在素白冰雪中染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莲。石非卿将剑拔了出来,妖兽到底是生命力顽强,那女妖仍有意识,气若游丝问:“我躲在这里多年,早已不杀生……为何……偏要赶尽杀绝?”
石非卿答道:“不为何,天性。”
说罢,他毫不犹豫,一剑斩下那女妖头颅。
石非卿此番闭关,在冥冥中意识到,杀生于他,未必是孽,斩妖除魔,许是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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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非卿在天游山上杀得尽兴,白钺却在青玉崖上犯愁。石非卿的嘱托她还记得,况且东斋虽对着石非卿不再满面忧愁,白钺可看到他私底下仍旧时常叹气。
石非卿当下既无潜心修道之志,她虽也担心,可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旁人本就强求不得,又何必徒自费心?
这道理东斋必然是明白的,白钺自觉得没必要去刻意劝解。想来道理明了,和心中接纳,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吧。
白钺便不刻意开口提此事,每日修炼之余,只陪东斋聊聊最近看了什么有趣的话本子,读读石非卿寻来的道书,或者拿着阮弹一些舒意畅然的曲子。弹了这么些年,她终归有些进步,倒还弹得像模似样。
石非卿此番出门的时间倒也不长,白露刚过就归了。白钺此前便把自己手中的好丹倾囊尽出,他也不客气,全都拿了去。是以天游山上他虽然受伤颇重,服了丹药调息些时日,也恢复了泰半,并未耽误回程。
接着,他把长右女妖的妖丹妖魂带去罔嶙峰,借了一块寒铁,托玉清真人制剑。
玉清真人虽气恼他宗门会武上劈了青玄剑,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徒儿学艺不精,仗着宝物在手只会蛮用。况且能替谪仙打造法宝,对于玉清这样飞升无望的汲汲修仙之士,倒也是能吹一辈子的功德了。
白钺听闻此事,不解问石非卿:“你要制剑问我便是,我爹爹虽然修为不怎么样,造兵器还是在行的,你又何必去欠别人人情?到时候又要念半天怎么还,累不累?”
“无妨,我心里有数。”石非卿还是这样欠揍地回道。
玉清真人自是倾力制剑,待得半年剑便成了。石非卿取来,用了半月时间炼成本命法宝。
白钺又去问他:“师兄呀,你这剑叫什么名字呀?”
“长右剑啊。”石非卿答道。
白钺近来话本子看得多,满脑子气贯长虹的神兵之名,不想这懒蛇竟就这般草草了之,不满地看他一眼:“斩的长右就叫长右剑?好歹也是法宝,你能好好想个名字吗?”
“剑之于人,不就是爪牙之于野兽?你会专门给自己的爪子牙齿取名字吗?”石非卿不以为然。
“哦,我不长爪子。你就把你这爪子收好吧,可别像上回那样打一架就碎九柄。”白钺挖苦道。
“自然不会。”石非卿暗有得色。
接下来的半年,这抽疯仙人做了一件震惊全青屿山的事。
他把青屿山方圆三百里的海域翻了个底朝天,不论大妖小兽,斩杀殆尽。
每待得他斩了几只回来,便把白钺叫出来,将战利品堆成一堆,让白钺替他挑一挑,哪些适合炼丹入药,他好还给芷清真人,余下适合打造兵器的,他拿去还给玉清真人。
白钺成日里被他使唤,便有些不高兴,撇着嘴抱怨:“你就光记着还别人的情,你成日使唤我,欠我的就不打算还?”
石非卿瞧她那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倒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来,忍不住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你这丫头真没良心,你这一身本事是我教的,命也是我救的,如今这方圆三百里也替你剿干净了,还好意思同我讨债?”
白钺一时不解他话中之意,困惑地看向他。石非卿被她看得不自在,略略移开了视线:“我天性好斗,并不擅长护人,从前你被虎蛟咬了去,我也险些把你救不回来。你这丫头又总是不长记性乱跑,那我不如都杀干净算了,省得麻烦。”说罢,他的耳朵又有些不听话地红了起来。
白钺这才恍然大悟,把他自三年多前没来由闭关至今的种种行为串了起来。这人搞这么大大一圈弯弯绕,竟然就是为了把这片海剿干净,免得再有个不长眼的畜牲来咬她?
白钺心中突然闷闷一痛,鼻子发酸,眼睛一红,慌忙转过身去。
这人可真是好没道理。当年既然不回应她,现在做这番姿态又是何苦来哉?这叫她又如何放之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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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没道理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石非卿自己关也闭了,法宝也炼了,妖兽也剿了,心意也同东斋剖明了,无事可做了,便开始找起白钺的茬来。
白钺本以为既然这三百里已经剿干净了,那自然是任她溜达的,可现在这抽疯仙人竟然又要训练她打架。她现在学打架干嘛呢?和空气打吗?
石非卿却不管她那么多。教导白钺这件事,东斋从不插手,向来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丫头虽然前几年趁他心境纷乱,让他捏不住了几回,现在他道心既稳,任凭她再不情愿,就得乖乖就范!
石非卿见过几回白钺用弩,倒也觉得这武器十分契合白钺既精又怂的性子。弩也并不需要强劲的臂力,射得准便行,训练起来倒还简单。
只是白钺从前射的都是山贼水匪,这种凡躯在修士眼中就如畏伏不动的鸡仔一般,射中并无难度。就这样白钺还偶有脱靶的呢。
石非卿以灵气凝了十颗指尖大小的水珠子,就悬在潮岸峰白钺常自修炼的那片礁岩海岸之上。这水珠着实小,又透明,隐在礁石海浪间难以发现。这便是要先考白钺的眼力了。
他给白钺的任务倒也简单,一日之内、射到那十颗水珠便算,一日射不全,就一日没得酒喝。
白钺近年来时常饮酒,自然是有些瘾头的,这处罚倒也是戳到她软肋了。
前头九颗她倒是很快找到了,石非卿又没拘着她隔着多远去射,是以她很快就射破了九颗。
可剩下一颗她打死也寻不到。她见石非卿又懒洋洋地靠在礁石上眯着,便凑过去问:“师兄呀,你是不是要考我的脑子,其实只有九颗,根本就没有第十颗,所以不用钻牛角尖?”
石非卿微微睁眼瞥了她一下:“是要考你脑子,不过我看你长的都是些歪脑子。”
白钺现在真是万般不甘又被他当个小孩子管着,可这死蛇修为又涨了,爪子也有了,心境也不乱了,闲工夫也多了,东风又开始压西风了,她能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开导他了!
说起来也气,白安仁说好了给她打一把羽扇,打到一半,说是又有了新的想法,容他再思量一番,定要打一把天底下最好的扇子来。
白钺无法,只得又气又恼地去寻,可是寻到天黑都只得九颗,她当天自然是没得酒喝。
第二日仍是没寻到,她又去问石非卿,石非卿的回答还是和昨天一样。白钺又用神识细细探了一遍,可这珠子的灵气被他藏隐蔽,根本探不到。
第三日的时候,她都两天没得一滴酒喝了,瘾头便有些犯,寻完了那九颗,干脆就不寻了,侧卧在石非卿身边,托着腮打量他。
石非卿本来怡然自得地眯着,可白钺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姿势竟又有些蛇的妩媚之态,他那淡定的神情就有些把持不住,睨了她一眼,故作嫌弃道:“给你阿虺是当摆设的吗?”
得了这个提示,白钺高高兴兴将阿虺放出来琢磨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阿虺一条水蛇,在水里自然比她更灵敏,看得也更清楚,难不成这阴损的死蛇把水珠子藏水里了?亏他想得出来!
果真她把阿虺放到海里去寻,个把时辰的功夫,还真叫阿虺寻出来第十颗。
接下来,石非卿把十颗珠子都藏到水里去了。白钺自然是看不出水里的珠子,全得靠阿虺去寻。可阿虺一天下来只来得及寻出六颗,白钺又没得酒喝。
白钺不服,抗议道:“海面上的我回回都寻到了,海底下的是阿虺眼力不够,你偏心它就来罚我吗?”
石非卿只回她一句:“阿虺的眼力不就是你的眼力?”
白钺无理可驳,接下来的一天她便与阿虺连通神识,借着阿虺的视野去瞧那海底的珠子。在阿虺的视野中,那水珠子的确与周围的海水有细微的差别。只是阿虺到底不够聪明,只会一片水域一片水域地蛮寻。
白钺看得它寻了两颗,倒是摸着些规律。但是与阿虺神识连通极为消耗灵力,她看得一阵便觉头昏脑胀,只能断开歇息一会儿。
这天,白钺指挥着阿虺寻到八颗。接着过了两天,十颗都寻全了,石非卿又把珠子慢慢加到二十之数。
这个把月间,白钺倒是慢慢摸到了诀窍,怎样才能稳定地与阿虺长时间神识连通。
接下来石非卿便换了玩法,那珠子不再静止不动,而是毫无规律地四处飞舞起来。白钺之前也胡乱琢磨出些方法,会笨拙地用灵气去修正弩、箭的轨迹,不过射那么大个的人就罢了,这指尖大小的水珠子,纵然有两双眼睛盯着,也难以捕捉,更遑论射到?
白钺射了一天,只射得五颗,转头正欲抱怨石非卿这游戏难度太高。可这回头一看,却见石非卿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眼含倦色,额上也微有冷汗。想来,他这一整天操着二十颗水珠子飞舞,也是极其耗损心神的。
白钺抱怨的话就出不了口,有些心疼都凑过去,讨好着商量:“师兄,明天你就用十颗吧,我反正也射不全。”
石非卿瞥她一眼:“谁知道你一天才射得五颗,笨得要死。”
白钺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心疼这人了,她要再嘴欠去和他说软话,她白字倒着写!
接下来的一个月,石非卿什么也不教她,全靠她自己琢磨,终于慢慢能把空中水底的珠子给射了个全。
然后石非卿又想出个匪夷所思的玩法:他让白钺射他自己。
白钺哪里干?他那无相化生诀护在身上,凭她白钺拿一把凡弩射得到他?可石非卿从来管起她来,没得商量就是没得商量。
虽说石非卿放了水,那无相化生诀薄得要命,白钺试着凝神入了箭矢,一箭下去也只是水纹激荡一番而已。白钺又试着连射三箭,这三箭下去,无相化生诀没破,白钺的灵气倒是瞬间耗了个底朝天,脸色一白,差点就站不稳了。
石非卿连忙奔过来扶了她一把,皱眉道:“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凝神入兵器的,灵力凝得稀碎,还都耗散掉了。”
白钺最近日日被他奚落,心中本就委屈,这会子灵气虚耗,全身浮软,泪汪汪道:“我不会呀,你又没教我!”
石非卿大为诧异:“这有什么需要教的?”
白钺气得失语。这尊杀神,平日里虽也随便翻一翻道书打发时间,可除了同元冲子切磋剑技,她几乎没见过他练习什么搏杀之术,猛地里斗起来,一身本事竟像天生的一般。
他们神仙之事,自是高渺难以揣度,她一介小小修士,石非卿又从来只让她清修,这些东西没人教,自然是不会的。
石非卿回青玉崖思量了一番,接下来便给白钺放了几天假,自去焉留峰翻书。一翻之下他才明白,原来凝神入剑是这么回事,怎会这般复杂?难道不是直接就成了吗?
他恐自己理解得并不准确,又去问了东斋。自从上次同东斋陈明心意,他虽仍旧心中有愧,可也不再躲着东斋了。
就算他任性一回吧,是好是坏他自己担着就是。
东斋毕竟开坛授业多年,见解自然深远精妙。区区凝神入剑,被他几句话讲来,石非卿也就明了了。
石非卿再去和白钺讲,白钺本又不笨,石非卿讲了两遍,她也大概懂了。石非卿又怕她光是听他说,理解得不够深,干脆把长右剑拿出来,让白钺握着剑身,他自己反反复复地凝神入剑,让她自己去感受。
此时入秋已深,杏树正值落叶之时。他师兄妹二人皆是白衣,坐在院中满地的黄叶之间,一人正低头专心地握着修长雪白的剑身,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将剑气灌入剑中,不时又忍不住用柔情难藏的眼神看她一眼。
东斋远远地站在屋中,看着这幅画面,脸上的忧色却更深了。